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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采薇帶來的油紙傘不大,她一人撐着是綽綽有餘,但今夜多了個人高馬大的小順子,就顯得格外局促了。
二人走在空蕩的宮道上擠在這把小小的傘下,雍正的左肩與采薇的右肩都難免露在傘外被雨水打濕,一滴雨水順着傘骨順着肌膚滑入衣襟冰涼之意一下令采薇瑟縮了身子,油紙傘随之輕輕晃動了兩下又穩住些許雨滴墜落,身邊的人有所察覺的垂眸說:“過來些吧。”
采薇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手将傘柄握得愈加緊了些,道:“好。”随即向左靠了幾分。
其實二人已經靠得十分近了,身與身之間只有分毫之距,現下兩臂幾乎是貼在一起,隔着兩層薄薄的衣料依稀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雍正懷裏抱着白雪大掌時不時撫摸兩下,神情沒什麽變化。
采薇卻是耳朵有些紅,只是隐在夜色中不太明顯。
這條宮道長得似乎一眼望不到頭,才走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采薇便覺得手有些酸了,因手上沒了力道,油紙傘也跟着左右搖晃了一下,甩下不少雨珠。
還未等她将傘擺正,一只大手伸過來捏住了傘柄,采薇詫異側目,見雍正半垂眼簾眼眸深沉的看過來,深邃的五官令人着迷,令她沒由來的心頭猛地一跳,有些慌亂地問;“怎麽了?”
“我來吧,”他輕輕取過油紙傘,将白雪塞到她的懷中,“我送你回去。”
“啊?不是說好送你回去嘛。”方才說好是送他回去,怎麽忽然改變想法了?采薇十分疑惑地說。
“雨大,先送你回去,少淋一陣雨。”簡短的一句話,讓采薇有些心動,這話聽上去像是情人的關切。
“好……”采薇彎了嘴角應下,卻在下一瞬忽然想起什麽。
雍正轉過身,擡步欲往延禧宮走,衣袖一角卻被采薇拉住,用得力道不大,但足以令他停下。
他垂下眼,眼中精光盡數收斂,語氣裏帶着疑惑地問:“怎麽?”
“其實……,”采薇咬了咬下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我騙了你。”
雍正心中已然明了,面上卻還要裝作一副不解的模樣問:“哪裏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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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低着腦袋揪着他的一片衣角,不敢擡頭看他是什麽神情,心情無比忐忑:“其實……我不是伺候郭常在的宮女,是長春宮的安答應。”
話畢,她的頭愈加低聲音也愈來愈小,腦海中已經想象出他生氣的表情,周圍安靜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看她低垂着腦袋像埋進沙的鴕鳥似的,雍正飛快地抿唇一笑又收起來道:“我也有一事想向你坦白。”
嗯?
采薇仰起頭問,“你要坦白什麽?”
雍正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穩穩當當的握着油紙傘,“我并非替皇後娘娘看狗,而是替皇上。”
“……”所以之前說的話也是騙她的咯。
采薇呼出一口氣,反而覺得他的欺騙令自己如負釋重。
“原來你也沒說實話,那我們就……一筆勾銷咯。”她話語比方才輕快不少。
雍正眉頭一皺,似是不放心的半彎下腰靠近她,不太相信地問:“可你若不止這一件事騙了我,該如何算。”
采薇心猛地一跳,一半是他驟然靠近毫無防備一張俊臉的殺傷力大,一半是聽着他的話想到之前跟他說自行車是自己天馬行空想象出來的。
“怎……怎麽可能,倒是你,我怎麽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事瞞着我。”她微微側頭不與他對視,又心虛的将話題轉回他的身上。
還不願透露真實身份的皇帝陛下淺淺一笑站直身子,“你沒有,我自然也沒有。”
說罷,提着油紙傘往長春宮走。
采薇抱着白雪,另一手還攥着他的袖子一角不放,倒不是故意拉着不松手的,只是他身量高步距大,單是一步采薇便要走兩步,他走得快些自己就跟不上。
當他一走快,采薇便會輕輕拉扯一下他的衣袖,以此來提醒他走得慢些。
許是有了牽制,雍正的步伐比平日裏走動時緩慢許多,而且時不時的側目看旁邊嬌小的人跟不跟得上。
“那照你這麽說,白雪是禦狗啊。”采薇半晌才反應過來,詫異地擡頭與他正好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雍正從容的嗯了一聲,“前幾日白雪被貴妃娘娘瞧上了。”餘光看到她打濕的右肩,邊說着邊不動神色的往她那頭側傘,将她整個身子遮擋住,可左半邊的身子也因失去了傘的遮擋而肩頭濕了更大一片。
“啊?貴妃娘娘喜歡白雪?!皇上賞賜貴妃娘娘禦狗的事我聽說了,還好皇上沒将白雪送給貴妃娘娘,要不然我就抱不着白雪了。”說着,采薇抱起它面頰在白色柔軟的皮毛上蹭了蹭,蹙眉表情頗為舍不得。
白雪也十分積極的回應,小圓鼻頭戳了戳她的額頭。
雍正默默地看着,半晌開口問:“若有朝一日沒了白雪,你還願意同我見面嗎?”
采薇不解他問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不假思索道:“當然了,雖然我們相識是因白雪,但如今我們既是朋友,即便你不帶着白雪,我也會同你在禦花園聚首閑聊。”
說着又遲疑了一下,“不過一想到抱不了白雪,心裏多少有些難受,畢竟已經有了感情。”
雖然一開始心中有幾成把握,如今又得到她明确的答案,但在雍正的心中依舊堅定自己沒将白雪賞給年貴妃是個正确的決定。
采薇明白得很,她與小順子都只是下人,要仰仗着皇上嫔妃過日子,若白雪賞給年貴妃小順子沒任何法子,自己又怎能因為此事責怪疏遠于他。
長春宮離禦花園并不遠,沒一會兒功夫便看到寫着長春宮的牌匾,采薇心中有些不舍的松開他的衣袖,将白雪放回他的懷裏。
“你打傘回去吧,下次禦花園見的時候再還我,就當是感謝你今晚送我回來。”采薇笑臉盈盈地說道,移開目光方才看到他肩頭一片潮濕,剛側過去的身子又正了回來,心中情緒萬千。
“明晚見。”雍正并不在意肩頭的濕潤,抱着白雪淡然的說,随即轉身回養心殿去。
采薇看着他的背影,從宮門口露出半個身子,着急又不敢大聲地說:“回去記得換身衣裳。”
走得不遠的人沒有回頭,直直地離去。
雍正拿着油紙傘還未到養心門,就看到蘇培盛等在門口,看到他的那瞬快步上前。
“皇上,您回來了,奴才擔心皇上淋雨,正想着要不要去禦花園。”蘇培盛嘴上如是說着,可實際上他早已去過禦花園一趟了,只是剛到時正巧相隔不遠瞧見皇上與那宮女共撐一傘,皇上親自接過傘二人在原地不知說了些什麽随後便離開了。
這一幕令他十分震驚,皇上從未撐過傘,以往出行皆是他替皇上打着傘,更遑論皇上親自給一個女人打傘同行。
“嗯。”雍正應着,腳步不停地往裏走。
蘇培盛打着傘緊跟其後,瞧見帝王左肩濕漉漉的上半身濕了一大片,從身後看尤為明顯,在禦花園看到時只打濕了一點,不難想象這片水漬是如何擴大至半背。
皇上當真珍視那宮女,那為何只私會而不給位份呢?蘇培盛真有些猜不透這位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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