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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單是瞧着那口井，采薇便能感受到井水包裹着身體的涼爽，眼神便愈發渴望。

她放下笤帚前行幾步，耳鳴之聲蓋過了連珠由遠及近的叫聲。

“采薇，采薇！”連珠連喚了好幾聲都不曾聽見她的應答，這才走出來想瞧瞧她究竟在做什麽。

沒想到這人跟魔怔似的望着不遠處，一點一點的挪動步子不知要去往何處，她随着采薇無神的目光看去，除了一口井之外別無他物。

采薇緩緩地回過神來，側過臉看到連珠正以一種納悶的目光看着自己，腦袋恢複了幾分清醒，她眨動着眼眸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連珠姐姐喚我？”

“不然呢！這長春宮還有第二個采薇不成？”連珠像看傻子的目光一般，側過身道，“快些進來，別讓小主等急了。”

采薇想起自己方才一頭紮入井中的念頭，甩了甩腦袋清醒神志，脊背又附上一層冷汗，毛骨悚然。

她腳步虛浮的走入屋中，邁過門檻時還要伸手撐一撐門框。

采薇眼前止不住的發黑，甚至不太能夠瞧得清安答應是什麽神情，只能依稀看那紅唇張翕，可耳鳴嗡嗡沒一個字能夠入耳。

安答應看着采薇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說了半晌也沒個反應，便蹙眉道：“我同你說話聽到沒有？”

連珠同采薇站在一處，見她還是沒有動靜，便伸右肘戳了戳，哪成想就這麽輕輕一碰，采薇就像沒骨頭似的倒在地上。

這令連珠與安答應都驚了一跳。

安答應有些不安地指着一動不動的采薇問：“她怎麽了？快瞧瞧。”

“奴婢也不知……”連珠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靠近采薇，半蹲身彎腰用食指試探她的鼻息。

有些滾燙的氣息撒在她的肌膚上時，連珠懸起來的心頓時回到了胸膛，擡頭道：“小主，她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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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就暈過去了。”安答應拍着胸口稍作冷靜地說道，難怪她眼眸看起來如此的木讷無神。

“小主，這可怎麽辦，要奴婢将她喊醒嗎？”連珠問道。

安答應沉默片刻，指尖微微收攏，狠下心道：“如何将昏過去的人喊醒，你将她拉到外頭去那水潑醒，可別髒了我的屋。”

雖然心中有那麽一剎那的松動，可若不讓采薇吃盡苦頭，她才不會松口答應下來。

*

依着蘇培盛的人脈在皇宮之中打聽一個宮女的消息還是十分便利的，趁着皇上用午膳不必批改奏折時禀告。

“奴才打聽到采薇姑娘近些日子似乎有難處，長春宮的宮女時常能瞧見她忙裏忙外的身影。”蘇培盛說道，幾個伺候皇上用膳的宮女太監紛紛将腦袋低下。

皇帝聞言放下碗箸皺眉細問：“答應有兩個宮女，為何只命她做事。”

先前采薇還提起自己被小主賞了馬蹄糕的事歷歷在目，安答應侍寝之時也一直逆來順受不曾顯露過不滿的神情。

見帝王如此，蘇培盛也不敢藏着掖着，盡數道：“采薇姑娘的事，還得從敬事房說起，前些日子安答應的另一位宮女去了敬事房一趟，碰上了敬事房的太監首領李傳興，二人不知談論了些什麽，回去之後安答應便對采薇姑娘刁難有加。”

“不過奴才還打聽到，有小太監伺候酒醉後的李傳興時被他認錯了人，抓着又親又摸，嘴裏還直念叨采薇二字。”言畢，雍正的臉色已經沉悶下來。

“放肆！”帝王捏緊拳頭龍顏大怒，只喝了一聲，周遭太監宮女紛紛跪下。

不必蘇培盛再挑明了，雍正心裏明白得很，這厮是瞧上了采薇，而安答應此舉恐是想讓采薇去做他的對食遭她拒絕，才惱羞成怒至此。

心中愈發難安，也不知采薇現狀如何，雍正站起身來，而跪在地上的蘇培盛爬上來問：“皇上，您午膳還未用完，這是要去哪兒？”

帝王疾步往外道：“去長春宮！”

蘇培盛一聽，這可不得了，趕緊追上去。

*

連珠吃力的大口喘氣，将昏死過去的人背到屋外頭，烈陽高照之下地板滾燙，似乎能灼燒人的肌膚，采薇因被搬動身子嘴唇微張兩手無力的垂在地面上，手背貼着火熱的地板。

安答應也跟着走出來，站在門檻後靜靜地看着。

連珠汗珠從額角滑落，将氣喘勻了才兩手将木桶提起來，傾斜盡數倒在采薇的臉上身上。

一口水猛地灌入鼻腔口中，涼爽與鼻酸共同襲來，采薇睜開眼猛地坐起身，捂住鼻子嗆了幾聲，嘴裏的水不多，她口幹舌燥咽了咽潤喉，兩眼無辜茫然的看着向自己倒水的連珠。

她眼神裏似乎有疑問，連珠哼聲道：“醒了就站起來，病恹恹的你演給誰看呢。”

采薇被淋了一桶水這會兒清醒多了，地上的一灘水漬很快就蒸發，她一手摁在灼熱的地板上燙的立刻捂手站起來，皺着眉頭餘光瞧見站在屋門口的安答應。

“小主……”采薇輕聲喚道，身上濕噠噠的，又被烈陽曬着，實在是悶熱難受極了。

“不是不想做對食嗎？骨頭就這麽軟，不如現在爽快應下，我可以放你一馬讓你回屋歇着。”安答應看得出來她身子不适極了，想趁着她軟弱之際逼着答應下來。

可采薇抿唇不語，單薄的身子站在烈陽中似乎有些晃動。

“呵，看來是我小瞧你了，想證明骨頭硬，好啊，我成全你！你就給我跪在這，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進來！”安答應惱笑一聲，轉頭耳墜與流蘇晃動幅度極大。

采薇蜷縮手指低頭看着那灘快幹了的水漬，緊抿嘴唇彎身跪下。

連珠挑釁似的眉目飛揚，重複安答應最後一句話，“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進來。”說罷，轉身就入屋将門關上。

采薇舔了舔下唇，幾乎是瞬幹，她往右側瞧去，見那水桶裏空空如也，她心中燃起的一絲希望又迅速澆滅，灼熱的陽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衣裳刺痛背脊，汗水不斷地從額頭滑落，陣陣眩暈頭疼襲來，她痛苦的皺眉閉上眼睛雙手揪着衣裳，咬着後槽牙堅持。

“皇上駕到！”尖銳沙啞的一聲聲由遠及近，像是解救她當下的困境一般。

雍正看到陽光之下那個十分熟悉的背影搖搖欲墜，腳步愈發的急促，眼中只有一人。

而此時推門而出看到直奔她住所而來的帝王，安答應欣喜若狂，不禁喚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