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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改)

因着要去膳房, 采薇特意将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鬓發，換了一身利索些的衣裳。

由棠霜在前頭帶路，頭一次走進延禧宮的膳房。

這會兒天色還不晚, 膳房裏頭還有些廚工在。

平日晚間, 若是有些宮妃特地吩咐宮女過來，想要吃些糕點的，就能趁熱做, 若是大方些的主子還能收些銀兩。

采薇與皇帝先後步入膳房, 瞧見她身後人的廚工們紛紛跪倒在地。

“奴婢（奴才）, 參見皇上。”所有人齊聲恭迎皇帝，可心裏也琢磨, 皇帝這會兒來延禧宮的膳房做什麽。

心中疑惑未解，只聽采薇道：“我想借廚房一用, 不知可否？”

采薇的大名, 延禧宮上下都有所耳聞。

聽說她就是皇上親自帶回寝宮而後又安排進延禧宮住的女人，可論及身份才宮女家世更是包衣出身，一個宮女能得到帝王如此恩寵卻遲遲不給位分, 大多數人都還是嗤之以鼻并抱着不相信的态度。

可今晚看着采薇帶着皇帝來到膳房，着實令人無比震撼，不得不開始相信先前那些扯事居然都是真的。

“當然可以，您用！”禦廚起身趕緊讓開位置給采薇, 她身後跟着這麽一座大佛，也不敢不讓啊。

這麽多雙眼睛都盯着她，采薇很是尴尬, 轉過身問帝王：“皇上可有想吃的東西。”

“沒有, 你随心所欲吧。”雍正抱着白雪輕描淡寫的說道。

衆人如五雷轟頂般，不可置信。

蘇培盛心靈福至, 緊接着趕人道：“都出去在外面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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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應下稱是，随即從膳房裏頭走出膳房外。

蘇培盛是最後一個出來，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緩緩的關上了膳房的門。

膳房裏只留下采薇與雍正，大眼瞪小眼，“皇上要親眼看着奴婢做嗎？油煙味重，皇上要不還是回奴婢那屋子坐會兒吧。”

“不必，朕就在這看着，必要時還能幫你一二。”皇帝雍容華貴的抱着白雪，神情淡然地說道。

這一間屋子邊角堆積着雜物，臺面上油漬難清，與皇帝格格不入，采薇心中難免有些懷疑。

皇上能幫得了什麽忙？

不過看帝王并沒有想出去的意思，采薇也不能将人趕出去，只能自己撸起袖子開始幹活。

清朝晚上基本都是一些糕點，當時安答應賞給她的那些馬蹄糕就出自禦膳房的禦廚之手，美味程度自然是……

采薇這會兒才轉過彎來，皇帝賞賜安答應馬蹄糕的前一夜，她曾向扮作太監小順子的帝王提起過自己愛吃馬蹄糕的事。

莫非是……

采薇愣愣的轉過頭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有話同朕講？”用這樣注意到他的目光，問道。

“沒什麽，只是忽然記起先前皇上賞賜給安答應馬蹄糕的事。”采薇又轉過腦袋，接着将清水倒入鍋中，蹲身拿了把柴放進爐竈當中，火苗微滅又猛燃。

“朕不清楚安答應喜歡吃什麽糕點，只是聽你提過一回說想吃禦膳房的馬蹄糕，想起來便賞賜了一些。”雍正看着采薇忙活的背影，直白的說道。

他沒有看見，采薇因他這句話而揚起的笑容，燦爛的眼眸當中倒映着火光。

自從穿到大清後宮做一個宮女以後，她不曾給自己做過一次東西吃，廚藝自然而然的生疏了許多。

原本是該在一刻鐘之內完成的一碗素面，沒想到在這裏她花了兩刻鐘。

捏起袖子的一角，擦拭掉額頭的汗珠後，采薇将素面端起來放在案上，遞到皇帝面前。

“皇上，雖然這素面看起來清湯寡水的，但這是奴婢唯一能做得最好吃的東西了。”采薇擡眼去瞧皇帝的神色。

他正垂眸認真的看這一碗素面。

剛出爐的素面熱騰騰的冒着熱氣，湯裏撒了些蔥浮在表面上，能清楚的看清面與幾片寡淡的菜葉子，瞧上去真的寒酸。

與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宮廷佳肴比，如同糟糠一般。

采薇尴尬的說道：“皇上若不嫌棄就嘗嘗看吧。”

在現代的時候還能加許多的佐味料，後宮的膳房的廚子們全都全靠自身手藝實打實的做出來。

“朕當然是要嘗嘗的。”雍正說着，轉身打開了膳房的大門。

門外膳房的人擁簇在一個窗子口，從三指寬的縫隙中望進去看他們在做什麽，只聽蘇培盛咳嗽了一聲，衆人立刻站回原位。

采薇手裏還端着素面，看着衆人期盼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手往上擡了擡——這素面實在太寒碜了。

棠霜上前取過采薇手中的案道：“姑娘，奴婢替你端着。”

雍正走在前頭，采薇則跟在他身旁一起，待四人走後，原本寂靜的膳房門外，立即爆發出激烈的讨論聲。

“天哪，皇上竟然纡尊降貴，跟那個宮女待在膳房裏頭。”膳房的廚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揉了兩下。

“瞧見那端出來的素面沒有，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上今晚就吃這個！”幫工十分激動的說道，這素面哪怕是他都不一定樂意吃，她也好意思做出來給皇帝吃？

“那宮女好大的魅力啊！”幾人之中一人發出深深的感慨聲作為總結，遂集體又陷入了沉默。

皇上到底瞧上那宮女什麽了？

回到住處後，皇帝一坐下來，棠霜便将素面放在他的面前。

采薇親眼看着皇帝，拿起箸夾了一筷面條吃進嘴裏，心情十分忐忑。

“皇上感覺如何？”采薇輕聲問道，底氣不足。

帝王嚼了兩口面條咽下，側頭看着采薇，半晌點了點頭道：“還不錯。”

聽到這句評價，采薇的心終于是放下來了。

靜靜地看着帝王慢條斯理神情平常的吃完一整碗的面條。

用完之後，蘇培盛提醒帝王今日的奏折還未批改完，皇帝便起身回養心殿去。

采薇抱着白雪亦跟着起身道：“奴婢恭送皇上。”

“不必。”雍正說着，貼近她幾分，彎下腰來，鼻子湊近她的頭發聞了聞。

采薇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眼前是帝王的胸膛，他沒有再近一分，只是道，“你身上染了膳房的味道，恐是要再沐浴更衣一回了。”

聞言，采薇伸着腦袋往帝王胸口聞了聞，一股龍涎香的味道中摻雜着一絲絲的油煙味。

皇上方才與她在膳房裏一起待了這麽久，為何沒什麽味道，采薇又不信邪的換了幾處聞，帝王背着手靜靜地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模樣像極了她懷裏抱着的白雪。

“可聞夠了？”雍正聲音裏帶着笑意，采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當即鬧了個大紅臉道，“聞夠了……”

她的回複如微弱，若不仔細聽都快聽不清，帝王心情愉悅極了，這才轉身同蘇培盛離開延禧宮。

夜色冷清，今夜月光好清風微拂，确實如同采薇說得那般适合夜行。

蘇培盛跟在帝王身後，貼心的問了一句：“皇上可還要傳膳？”

“不必，朕已經飽了，”雍正随即又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一吃家常便飯，亦是不錯。”

蘇培盛眼中劃過一絲情緒，神情了然起來。

*

不到一晚，整個延禧宮就傳遍了，采薇給皇帝做了一碗素面的事。

懋嫔聽到這個消息連頭都沒擡一下，垂眸看着宮女正給她的指甲塗上殷紅的蔻丹。

大宮女着急道：“娘娘，皇上幾次來延禧宮都直沖着那宮女的住所而去，對您是不聞不問吶。”

“如此不是好事？皇上将她暫時安排在延禧宮，日後封了位份便永住在此，謙卑有度榮寵不驚，不會像高常在那般難以管教。”懋嫔十分平淡地說道，看着宮女将最後一道蔻丹塗上，遂擡起手吹了吹，塗上蔻丹的手看起來白嫩幾分，恍惚間讓她有種自己年輕了幾歲的錯覺。

與此同時，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高常在直奔一坤宮而去。

只是還沒進翊坤宮的大門，便被攔在了宮門外，槿容道：“高小主，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你改日再來吧。”

高常在以為是年貴妃不願見她，急忙說道：“煩請轉告年貴妃，嫔妾這是有關皇上的事情想同貴妃說。”

一聽是有關于皇上的事情，形容神情就變得十分嚴肅認真起來，道：“高小主在此稍等片刻，待奴婢進去詢問年貴妃。”

“好。”高常在點頭應聲，乖乖的等在宮殿外的空地上。

槿容禀報的十分迅速，沒過一會兒便回來，對高常在道：“高小主，我家娘娘請您進去。”

高常在欣喜邁上臺階，走入延禧宮的主殿。

高常在步履極快的走了進去，高聲道：“貴妃娘娘，您是不知道……”

可在看到年貴妃的那一瞬，嘴邊的話卻頓住了。

以往千嬌百媚的年貴妃哪去了？怎麽才這些日子不見就如此消瘦，便是連瞧出來的眼神都如此的空洞無神。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高常在一下子就來到高貴妃身邊，熱切的關心道。

年貴妃神情恹恹的，腿上抱着皇帝先前賞賜的禦狗，問她：“皇上什麽事？快同本宮說。”

見年貴妃神情不太對勁，高常在下意識的看向槿容，槿容與她對上眼神随後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說。

高常在這才接着說：“皇上只帶着蘇培盛來延禧宮，直接就去找了那個名叫什麽薇的宮女，聽膳房的奴才們講，昨晚那宮女鬥膽給皇上做了碗素面，還是皇上陪着她一同做的。”

“什麽？！”年貴妃不敢置信，原本輕撫着禦狗的手突然捏緊，揪住了它的皮毛，禦狗疼得汪汪大叫，從她的懷裏跳下。

槿容趕緊蹲身将禦狗抱起站到一旁。

“娘娘瞧奴婢說的如何，皇上對采薇偏愛着呢。”一個女聲從屏風後傳出，高常在看去，只見已經被皇上降為官女子的安寧昭穿着宮女的服飾端着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