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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撤下晚膳, 又飲了一些茶，皇帝便去沐浴，綠萼則鋪着被褥, 采薇早已沐浴完畢只穿着一身亵衣, 看着綠萼鋪完起身道：“小主，奴婢已經鋪好被子了，您先進去吧。”

自古嫔妃暖床, 這個“暖床”還真是雙重意義啊。

采薇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搖頭說：“不必了, 等皇上來吧。”

話音剛落，蘇培盛推門進來, 皇帝走了進來。

綠萼眼神示意，小主該上榻了。

采薇抿唇無奈, 不知該不該往那張床榻上躺, 雍正看出了她地難處，大手一揮道：“這裏不用人伺候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宮女太監齊聲喊道, 随即退出寝屋阖上門。

采薇松了口氣，對雍正說：“皇上您直接睡吧，嫔妾在貴妃椅上将就一晚就成。”

一般後妃的寝屋內只有一張床榻還有一張貴妃椅，其餘的都是些桌椅凳擺設。

誰敢讓一國之君躺在貴妃椅上将就一晚啊, 而且貴妃椅本就按照宮裏後妃的體型來定制的，皇帝身材高大睡一晚上明日都不必上早朝了。

說罷，采薇轉身去櫥櫃裏拿了張被褥出來, 有些費力的放在貴妃椅上。

“好, 辛苦你一晚了。”雍正看着她整理自己被褥的側臉，坐在床沿邊。

待整理好後, 采薇走到桌邊想彎腰将燈熄滅，忽然想到今夜這間屋子裏不止自己，轉而看向皇帝問：“皇上，可要滅燈？”

“你若不習慣，滅了就是。”雍正閉上眼睛回道。

“謝皇上。”采薇沒有起夜地習慣，所以也不曾留夜燈，微微傾身将燈吹滅，借着微弱的月光回到貴妃椅上躺着。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後，采薇終于蓋好閉上眼睛，寝屋內一片寂靜。

今日忽然将皇帝叫來延禧宮留宿，雖然答應了，可到底沒有解釋，總覺得心裏變扭，采薇開口問道：“皇上睡了嗎？”

“還沒。”從床榻裏傳出帝王的聲音，語氣平和的回答她。

“其實嫔妾讓皇上留宿延禧宮的原因，是怕時日久遠卻沒侍寝，惹得各位娘娘懷疑。”主要還是因為懋嫔起了疑心，采薇才不得不找皇帝幫忙。

雍正閉上的眼半睜道，“朕封你為常在卻沒考慮周全，你擔憂的事理當由朕來處理妥當，此事你不必擔心了。”

采薇心中暗暗誇贊皇帝的靠譜，欣然道：“是。”

“朕已有許久未聽你天馬行空的想象了，正巧今夜同屋，朕還想聽你再多說一些。”

皇帝想聽關于現代的事，采薇想了想，聲音輕緩的說：“皇上好奇過月亮上有什麽嗎？其實有可能什麽都沒有，哪怕飛上了月亮，也見不到嫦娥吳剛與玉兔，也不是什麽廣寒宮，站立的土地上是坑坑巴巴的大小不一的洞。”

一說到月亮，采薇就想到還是宮女的時候抱着白雪坐在夜晚禦花園的涼亭臺階上，望着紫禁城上空的月亮藏匿在心底的孤獨感一下湧現出來。

那種悲涼的心情到現在還記得。

不過現在不同了，章太醫和自己一樣都是現代人，感覺在清朝的日子也不是那麽沒盼頭了，說不定還能回現代。

雍正并不在乎月亮上有什麽，只是好奇地問：“人是如何能飛上月亮的？”

收了收情緒，采薇為帝王答疑解惑：“一種叫火箭的龐然大物，尾巴點上火，人就坐在火箭裏面，蹭地一下就能飛得很高。”

“聽你的描述，你好似真的見過一般。”雍正輕笑着說，語氣裏也染上了笑意。

采薇沉默了一下，說得有點詳細差點露餡，不過火箭确實就是在現代電視上看到的，“這不是嫔妾自己天馬行空想出來的嘛。”

“嗯，雖然是想象的，但你造出了自行車，除此之外，你還告訴朕牛痘勝于人痘，與朕讨論海禁之事的弊端。”雍正細細想來，一一道出。

“這是嫔妾該做的，為皇上分憂解難嘛。”聽皇帝這麽一說，采薇忽然覺得日子過得真快。

又是這樣略顯客套的話，雍正有些無奈。

平躺的久了，她換了個姿勢躺着，身子朝向床榻那邊，無比認真的問：“皇上覺得世上有經久不衰的帝國嗎？”

“古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然不會有經久不衰的帝國，所以大清需要更加強盛，讓他國懼怕。”這樣才能放心的交給後來的子孫，死後舒心長眠。

“皇上可想過，在海的另一頭的國度會産生什麽巨變？”采薇想到那段屈辱的歷史，忍不住多言，“若是有人造出了十分厲害的武器，拿來攻打他國，該如何是好？”

這個他國裏當然包含了大清。

空氣在此刻凝結，久久未聽到那頭的人回答，采薇以為雍正睡過去了，有些失落的同時又輕輕地松了口氣，若是讓帝王聽到這樣的話恐要生氣。

她轉過身去，雍正的聲音響起：“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采薇身子一頓，垂眸道：“嫔妾相信皇上。”

你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但是你的子孫後代會啊……

此間再無聲，安靜下來。

待到四更天，雍正如常一般醒來，蘇培盛推門而入為皇帝穿戴衣裳，這些本該由采薇來幹，但昨夜未寝前皇上特地吩咐的。

穿戴梳洗完畢後，雍正看向采薇，袖子被她壓在身後，露出了半截細藕垂着，散落的烏發顯得她的臉愈發的小，許是這貴妃椅硌人，采薇眉頭微蹙着。

“皇上？該去上早朝了。”蘇培盛低聲的提醒，雍正轉而看了他一眼。

“你去門外等着，朕立刻出來。”雍正吩咐道。

蘇培盛颔首道是，帶着人先行出去，雍正看着睡在貴妃椅上的人，邊挪動步子往那兒走邊攏了攏袖子。

将被褥掀開後，雍正伸手輕輕的墊在她的腦袋後頭，另一手用了一點力道将人拉起用臂膀撐着，随即小心地穿過膝彎将人橫抱起來，人小分量輕抱起來沒什麽難度。

雍正把人抱到了床榻上，将被褥蓋上後，采薇還未見蘇醒，睡得這般純熟。

他笑着将袖子放下整理了一下褶子，跨出門去。

采薇醒過來時已日上三竿，覺得有些腰酸背痛的，伸了個懶腰，手碰到紗幔她忽然想起來什麽——什麽時候回到床榻上的？

她撩開紗幔看過去，貴妃椅上的被褥還在。

該不會是夢游回到床榻上吧？采薇有些遲疑，自己好像沒有夢游的習慣啊？

她掀開被褥下榻，聽到動靜守在門外的綠萼走進來，看到采薇，忍不住笑意地說：“小主您終于起來了。”

“我……皇上臨走時可有說什麽嗎？”采薇試探地問。

“說了，”綠萼憋不住笑道，“皇上說昨晚累着小主了，讓奴婢們不要吵小主休息，等什麽時候醒再進來。”

“就這，沒了？”采薇真是納悶了，那她怎麽憑空從貴妃椅回到床榻上去的。

看采薇認真的眼神，反倒是綠萼不确定了，“沒……沒了啊……”

只要沒惹皇上生氣就行，采薇也不細究了，擺手說：“綠萼你進來幫我捶捶腰背。”

綠萼抿唇笑得古怪，“是，小主。”

躺在床榻上，綠萼幫采薇摁着腰背，摁到酸痛之處，她忍不住的哼哼唧唧，以前當宮女的時候可硬氣了，現在當了皇帝的妃子越來越嬌氣，采薇忽然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得被養廢。

綠萼摁得十分賣力，道：“看來昨夜皇上好生疼愛小主了呢。”

昨晚出房間後不太放心，在外頭聽了好一陣也沒聽到裏頭有什麽動靜，還擔憂了一晚上來着，直到皇上臨走前的吩咐，一顆心才落地。

采薇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就當是那麽回事吧。

摁完腰背綠萼提議再沐浴更衣一番會更舒服，采薇便去泡澡，熱氣讓臉頰染上一層紅暈，她閉上眼睛享受着被水包裹的感覺，忽然門一下打開，紅蕊走進來繞過屏風說：“小主，您快別洗了，蘇公公請您去養心殿一趟。”

采薇睜開眼，有些迷茫地問：“什麽時候？”

“就剛剛。”紅蕊說着，綠萼已經取來汗巾将采薇拉起來擦拭身子了，兩人怕皇上等急了，火急火燎的幫采薇穿戴好衣裳發飾化了淡妝，只小半個時辰便将人領到蘇培盛跟前。

蘇培盛笑眯眯的說：“惠小主，請吧。”

采薇本想打聽皇上叫自己去作甚，但蘇培盛只字不提只說到了便知曉了，無奈她跨進養心殿，親自問皇上。

“嫔妾見過皇上。”采薇行了一禮，見皇帝擱置毛筆起身走下臺階說，“走，陪朕用午膳去。”

這會兒确實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但是睡得久連早膳都沒有用。

采薇一邊跟上去，一邊小心翼翼地問：“皇上叫嫔妾來一起用膳嗎？”

“朕有話同你說。”雍正睨了她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因為自己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回到床榻上，采薇總覺得這抹笑容滲人得很。

宮女呈上午膳，皇帝便讓人全都下去，只留一個蘇培盛。

采薇正襟危坐，等着皇帝開口。

“昨晚你說的事，朕思慮過後決定，每月十五這晚朕會去你那兒留宿，你覺得如何？”雍正說道，看着采薇的臉想要個回饋。

采薇驚喜，嘴唇微張半晌道：“謝皇上！嫔妾很高興！”

特地給她空一晚上出來，皇上是個好人！

恍惚間，采薇覺得皇帝的背後冒出金光，自帶聖人特效。

“用膳吧。”皇帝大手一揮，讓她不必拘謹，捏着箸給她夾了一塊肉。

采薇嘴角居高不下，吃下飯菜覺得今日的膳食格外的好吃。

但是……

“皇上，嫔妾有一事想問。”采薇放下箸，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應該搞清楚。

雍正揚眉望過來，示意她說。

“嫔妾昨晚睡在貴妃椅上，今日醒來發現睡在床榻上，若是嫔妾半夜夢游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采薇語速都加快了。

雍正很是淡然的又夾了塊酥肉放進她碗裏，輕描淡寫地說：“你沒有夢游，是朕抱你上榻的。”

啊……啊？！

平生第一次被人抱上床，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知為何忽然間她只能看到皇帝沒被長袖遮蓋的小半截胳膊腕骨突出肌肉經瘦，往下瞧是一雙指骨分明的大手，捏着箸手背青筋微鼓。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采薇蹭的氣血上湧，詫異與害羞等多種情愫混在一處臉紅到了耳根，才支支吾吾道：“謝……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