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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聽這東西是皇帝的, 年貴妃頓時仰着下巴問蘇培盛：“想必這是從西洋那邊過來的新奇東

西吧。”

蘇培盛笑了一聲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應聲道是，算是半洋不洋吧。

“本宮要它了。”年貴妃的傲氣自然不會允許自己輸給一個小小的嫔妾, 當着蘇培盛的面說道。

蘇培盛的笑容僵住為難道：“貴妃娘娘這個奴才做不了主。”

看着采薇吃癟, 原本想将人引到禦花園的安寧昭心底卻是樂開了懷，這下看她怎樣在年貴妃面前如何自處。

“你做不了主？本宮做得了主。”年貴妃有些氣惱，頗像一副撒嬌哭鬧讨要東西的孩提。

槿容看蘇培盛臉色大變, 得罪了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可不是件好事, 她趕緊上前道：“娘娘若是喜歡, 回頭向皇上提不是更好，蘇公公只是例行辦事。”

蘇培盛明白槿容此番并非為自己就解圍, 但還是感激的投去一個眼神。

“皇上的東西，她如何能碰的騎的！”年貴妃看向采薇, 眼神卻不是善意的。

充滿熱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無疑是将矛頭對準了自己。

采薇只能如實告知：“嫔妾只是向皇上借了自行車，想在紫禁城中逛逛。”

紫禁城是何等規矩森嚴的地方，皇上竟然允許她這般行徑還讓蘇培盛跟着, 言下之意不必多說。

旁的嫔妃瞧見了大抵會默默讓開，可不會像年貴妃這樣直接攔下來。

“這樣珍貴的東西居然被你這樣糟蹋，本宮看着都于心不忍，這就去養心殿同皇上說說, ”年貴妃自然不可能放了她踩着自行車離開，遂又扭頭對采薇說道，“你也同本宮一塊兒去。”

保持行禮的姿勢半蹲着許久的采薇方才得以站直身子, 看年貴妃上了儀仗行在前頭, 默默地跟在後頭。

一行人浩浩湯湯的來到養心殿，守在門外的太監一瞧這整陣仗, 為首的人還是貴妃，趕緊趁他們還沒走上臺階就先行入內禀告。

“貴妃來了？”雍正擱置毛筆擡眸看去，太監點頭稱是。

“讓她進來便是，為何如此緊張。”皇帝看到太監身子緊繃的樣子，不免有些好奇。

話音一落，大門敞開半邊又進來一個太監，神色不大好的說：“皇上，年貴妃此刻在養心殿門外求見皇上，還有……惠常在……”

一聽惠常在也在，雍正心中頓時明了了。

“讓她們進來吧。”雍正将奏折放到一邊說道。

年貴妃與采薇一前一後的入內，行禮道：“臣妾（嫔妾），見過皇上。”

“兩位愛妃起身吧，不知來養心殿所為何事。”雍正裝佯不知的問道。

年貴妃先行起身，道：“皇上什麽時候多了件這樣新奇的東西，臣妾竟然不知，看來皇上以前說的話都是哄臣妾玩的。”

“朕什麽時候哄愛妃玩過？”雍正見她噘嘴不滿的嬌憨模樣，不禁溫柔一笑，從龍椅上站起走下來。

“皇上若是真待臣妾好，今日臣妾看到惠常在騎着這叫什麽自行車時，就不會這般驚訝了。”年貴妃挽着帝王的胳膊十分熟練，貼在他身旁撒嬌。

采薇看在眼裏心底泛起一股酸意，清楚明白得很這樣的感情因何而起。

雍正看向她，見采薇半垂着腦袋瞧不清面上的情緒，“朕應允的，讓惠常在騎着自行車在宮裏逛逛。”

“哼，惠常在都知道的東西，臣妾居然不知曉。”年貴妃嬌嗔的扭過頭不去看帝王，語氣裏皆為不滿。

“好了，這也能值當你這般鬧心？朕賞賜給你的東西庫房裏都快堆不下了吧。”雍正耐心的哄着，臉上沒有半點不情不願之色。

年貴妃抿了抿嘴，看向采薇說：“方才還能說上兩句，現在到了皇上跟前就沒話說了？後宮是怎樣規矩森嚴的地方，今日若只是撞上本宮，倘若是皇後的鳳儀，本宮瞧你能有什麽天大的膽子。”

聞言，采薇聲音平緩的說：“貴妃娘娘說的是，是嫔妾欠妥當了。”

雍正眼中閃過一絲情緒，将年貴妃的手從胳膊上拉開，說道：“愛妃去偏殿稍等片刻，朕有話同惠常在說。”

年貴妃委屈巴巴地說：“皇上有什麽話是臣妾不能聽的嗎？”

“愛妃乖些。”雍正擡首看向槿容，槿容立刻上前拉住自家主子說，“娘娘，皇上自有安排。”

說罷，便拉着年貴妃先去偏殿坐會兒。

蘇培盛也被皇帝安排去看着年貴妃，這會兒才同采薇說：“年貴妃性情嬌慣，你莫要放在心上，騎自行車逛紫禁城的事有朕應允，沒有人能傷着你。”

“謝皇上，有皇上這番話，嫔妾很是高興。”采薇話雖如此，可言語中卻聽不出半點愉悅的情緒來。

一直低着腦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不願看到朕？”雍正盯着她的頭頂問。

“并非如此，嫔妾只是今日未施粉黛，女為悅己者容，所以才不願皇上看到嫔妾的臉。”采薇這會兒心裏确實難受，實在不想因為看到皇帝這張臉而忘卻難受的心情。

年貴妃在皇帝面前如此松弛，是她從來不敢妄想的。

究竟是多麽至高無上的寵愛，才能讓年貴妃這番肆無忌憚。

她也不願去看年貴妃同皇上說話時，皇上露出的神情有多麽寵溺。

即便只是想象，都能讓心悶得慌。

“先前你還是宮女的時候一直未施粉黛，見到朕不也從容，怎的如今這般計較起來。”雍正似是察覺出這番話是她的托詞，伸手将她的臉擡起來，觸及那雙眼時，靜默半晌。

采薇垂下眼簾，掩蓋着藏不住的失落，“今日騎自行車實在有些費勁，嫔妾也逛個盡興了，這會兒覺得身子疲乏，皇上若無其他要事，嫔妾便先回去了。”

她說着，未見帝王應允之聲，想着應該是默許了，便行了行禮轉頭欲走，身子轉至一半時，手腕卻被人抓住往回輕輕一帶。

帝王身上的麝香氣隔着衣料，呼吸之間入了鼻，采薇後知後覺自己已經被雍正擁在了懷裏。

目光所及是他的臂膀與繡着精致花紋的常服衣料。

思緒一滞，竟是不知如何應對。

帝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貼近胸膛的右耳聽得清晰，“朕不想你這般模樣，令朕痛心。”

采薇因驚訝而微張的嘴漸漸抿成一條線，聽着帝王沉穩的心跳聲與溫暖的懷抱，半晌問道：“皇上愛年貴妃娘娘……能待嫔妾這般好，嫔妾已是滿足了。”

這樣違心的話，已經隔了一段時日沒說似乎不太會說了，竟然還有些磕磕巴巴。

歷史上雍正最愛的嫔妃就是年貴妃，若是不愛她寵她，如何能讓她懷過四個子嗣。

若是懷抱着先前只是過客的心情，想必此刻就能很坦蕩的說嫔妾無礙，可她說不出口，心裏也很是在意。

她無法用以前輕松的模樣面對皇帝了。

“當真？”皇帝疑問地說。

不知為何在今時今日，忽然想到先前同懋嫔同行時，聽到的話，初聽是局外人，再聽是局內人。

采薇深吸一口氣，那麝香湧入鼻中，好似與她融為一體，擡首揚起笑容看着帝王說：“嫔妾說的是實話。”

這副模樣，似乎令帝王有些意外，攏着她的手臂微微一松，緊接着便放開了，他勾起嘴角擔憂的神情轉成放心：“那便好。”

這一剎那，采薇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乖孩子。

不哭不鬧的乖孩子得不到寵愛，而愛哭鬧的孩子能擁有寵愛。

“嫔妾先告退了。”采薇又行一禮，這回帝王颔首放她離開，再沒挽留。

綠萼着急緊張的等候在外，看到采薇出來立刻上前詢問：“小主，貴妃娘娘沒有為難您吧？”

“無礙，皇上都替我擋下來了，我們回去吧。”采薇寬慰她說道，笑容卻沒很輕松。

綠萼看懂了她的表情，往養心殿的大門看了一眼，只可惜門已阖上看不到裏頭的情形，但想必是不容樂觀的。

*

看着采薇走出大殿後，雍正方才走入偏殿，年貴妃起身上前拉住他的衣擺，姿态還如同小女人一般，說道：“皇上同惠常在說了什麽，竟然晾着臣妾這般久。”

“朕讓她先回去了。”皇帝被她帶着坐下，“自行車的事，确實是朕應允的。”

年貴妃撇嘴不悅，眼珠一轉說：“臣妾要騎自行車。”

雍正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搖搖頭說：“你騎做什麽？”

“惠常在可以騎，臣妾為何不可？說到底皇上就是偏袒着她。”年貴妃沒想到皇帝不同意，臉色便愈加難看了。

槿容看着自家娘娘今日頻頻在皇上面前暴言，實在是汗如雨下，又不能句句打斷，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自家主子可以閉上嘴。

好好的美人怎麽就敗在腦子和嘴上了呢。

“自行車本就不是什麽易學的東西，你身子還未痊愈，若是磕着碰着，朕會心疼的。”雍正桃花眼含情脈脈的看着年貴妃。

年貴妃剛垮下去的臉因為這句話而變得心情愉悅，嘴角上揚道：“皇上既然這麽說，那臣妾也就不勉強自己了，但臣妾瞧自行車新奇，皇上将它賞給臣妾吧。”

蘇培盛擡眸飛快的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神情，遂又低頭。

年貴妃一如既往的拉着他的手撒嬌，卻在帝王深情的目光中，得到了拒絕。

“這東西粗糙又不精致與愛妃并不相配，還是作罷吧。”雍正笑着，那笑容确實冷的。

年貴妃雖然不慣常看人的臉色，但與皇帝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妾，自然會有些感受。

她變得有些怯懦，小聲地問：“皇上可是因為惠常在？”

“愛妃說什麽呢，朕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若有其他喜歡的東西，朕都會賞賜給你的。”雍正擡手，大手撫過年貴妃的烏黑透亮的秀發。

槿容道：“娘娘，奴婢瞧那東西放在庫房裏也是占地方，而且娘娘不會騎，久了也是落灰。”

年貴妃扁着嘴，像是讨要糖卻沒得到的孩提一般，嘟囔道：“可是臣妾就是想要。”

心底有個念想在就作祟，她得不到的也不想讓其他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