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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匕首。”

謝妄開口的瞬間，淩鳴玉如夢驚醒。

“哦哦…”恍惚間，淩鳴玉膝行到魔修身前，顫着手将匕首往外拔時，心中響起一道聲音：

是，就算人是謝妄殺的…又如何？

倘若謝妄不動手，今夜生死不明躺在這裏的人，可就不是魔修而是謝妄了。

淩鳴玉拔出匕首，将血跡擦幹淨，轉身。

在謝妄的注視下，将匕首鄭重交到謝妄手上。

“這匕首對你很重要吧？快收好，還有別的東西要帶走嗎？”

聞言，謝妄濃密宛如洋娃娃般的眼睫一顫，接着緩緩掀起，望向淩鳴玉的淡漠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探究。

“一會我們走了之後，可能就再也…”淩鳴玉一頓，改口，“…再難回來了。”

謝妄沒說話，淩鳴玉就這樣靜靜的等着，哪怕他心裏早就急得如油煎火燎。

直到謝妄搖了搖頭。

淩鳴玉頓時大松一口氣，一把将謝妄背起，跌跌撞撞朝外走。

路過門口謝父的屍首時，淩鳴玉腳步稍緩，在謝父身前靜立片刻，仿佛在留給謝妄同謝父最後告別的時間。

而後，淩鳴玉背着謝妄，頭也不回地沖入滔天的濃煙中。

在謝妄的指揮下，二人有驚無險地從後門逃出。

冶平城是不能呆了，可他們兩個小孩又走不遠，淩鳴玉決定暫時帶謝妄在城外躲躲。

至于地點…淩鳴玉來時，不正有個現成的嗎？

幾乎是提着最後一口氣，淩鳴玉将謝妄背到亂葬崗。

亂葬崗在城外西南處，這裏荒蕪貧瘠，平日裏極少有人來往。

四周漆黑一片。

淩鳴玉找了處亂墳，将謝妄安置下後，他也癱倒在墳堆上。

目睹過謝宅屍體橫陳的慘狀，淩鳴玉現在覺得亂葬崗的小墳堆都親切可靠起來。

休息片刻後，他半支起身詢問謝妄的情況：“你沒事吧？”

謝妄沒出聲，但他一路上皆是如此。

淩鳴玉一開始以為是謝妄受了刺激，不願意開口。

直到現在，才察覺到一絲異常。

“謝妄，謝妄？”

淩鳴玉伸手去摸，倏然觸及到一片滾燙。

謝妄發燒了！

淩鳴玉幾乎是瞬間起身，将謝妄摟過。

借着月色，淩鳴玉才發現謝妄面頰緋紅，整個人宛若被從水中撈出來般汗涔涔一片。

在醫療不發達的古代，高燒是幾乎能要人命的存在。

更何況，謝妄他現在不過才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啊。

若不幸這高燒是因為傷口感染，後果…淩鳴玉簡直不敢想。

淩鳴玉忘了，他現在這具身體也才不過七八歲，消瘦又孱弱，甚至只比四歲的謝妄高出半個頭。

他無措的環顧四周，多希望這時候能出現個人幫他一把，可惜沒有。

懷中謝妄愈發滾燙，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淩鳴玉俯耳在他唇前：“什麽？”

“…冷…冷……”

淩鳴玉頓時領悟，他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仔細将謝妄捂住。

可謝妄還是冷得發顫。

沒有辦法，淩鳴玉将謝妄放下，咬牙道：“你在這等我。”

旋即起身，沖向亂葬崗屍堆，強忍着內心的恐懼，在夜色中摸索着搜尋起來。

數刻鐘後，淩鳴玉帶着數件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衣物歸來，仔細蓋在謝妄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又義無反顧的獨身沖入夜色中。

……

淩鳴玉在數裏外找到一條溪流，又趁着夜色，馬不停蹄地将謝妄轉移了過去。

天邊漸亮時，淩鳴玉已經用溪水為謝妄簡單漱洗了番，謝妄稚嫩但漂亮的面容，由此也完全展露在淩鳴玉面前。

原來小時候的謝妄長這個樣子啊。

漆黑深邃的眼，幼鼻挺拔，一張小臉生的唇紅齒白，偏生眉眼間帶着分拒人之外的冷意，叫人看了心中既愛又癢，忍不住想要逗弄。

即便眼下衣衫稍顯淩亂，腦門上還蓋着淩鳴玉用來為他降溫的濕布條，仍舊絲毫不掩謝妄容顏。

有些人生來便該站在世界舞臺的中央，淩鳴玉覺得謝妄就是這樣的人。

淩鳴玉守了謝妄多久，便看了多久。

“真好…”他碎碎念道，“眼睛還在……”

他說着取下謝妄額前的濕布條，伸手探謝妄額前溫度，然後輕嘆了一口氣。

“總算是降下來了。”不枉他昨夜一夜未睡，為謝妄換了一晚上的濕布條。

他正準備去換水，轉身的瞬間，一股力量突然從身後猛地襲來。

淩鳴玉猝不及防被反扣雙手摁倒在地，頭暈眼花之際，後頸貼上一絲冰涼。

“…你是誰？”稚嫩的聲音中帶着高燒未退的嘶啞。

淩鳴玉慌張回頭，卻在看到後人面容時，黑瞳一亮。

“你醒了？！”

淩鳴玉下意識掙紮，直到後頸上的涼意變成痛意，他才意識到什麽般瞬間安靜下來。

“我…我不是壞人。”淩鳴玉聲音上帶上了一絲委屈，“…我叫淩鳴玉。”

他解釋說：“你發燒了，我只是想給你換個降溫的毛巾。”

淩鳴玉舉起“毛巾”，實則是從死人衣服上撕下來的不成型的濕布條，一時間有些愧赧。

“真的……”淩鳴玉還想解釋，直到身後完全覆上來一道身形。

是虛弱到脫力的謝妄。

淩鳴玉愣了片刻，而後轉身，将脫力倒下還不忘握緊匕首的謝妄托起，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上。

一邊用布條擦拭着謝妄額前的冷汗，一邊目光從謝妄手中的匕首掃過，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傷還沒好，逞什麽威風？還是先好好躺着吧。”

淩鳴玉并非誇張，謝妄傷勢比他描述的還要嚴重。

給布條換過水，淩鳴玉重新給謝妄換上。

或許是察覺出他的善意，這一次，謝妄倒是任由淩鳴玉動作，毫無半點反應。

淩鳴玉于是趁機摸了把謝妄光滑的小臉，又在謝妄冰冷的視線射來時，若無其事的收回手。

好兇的小貓，淩鳴玉在心中尖叫，真是太可愛了。

淩鳴玉簡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憐愛，将摘來的野果遞給他，柔聲道：“我叫淩鳴玉，你叫什麽？”

謝妄接過，答：“謝令聞。”

這下換淩鳴玉腦子發懵了。

謝令聞，他怎麽會是叫謝令聞呢？

不，不對。

短短數息間，淩鳴玉硬是活生生驚出一生冷汗。

淩鳴玉突然想起來，“謝妄”這個名字，其實是在謝家覆滅之後，謝妄為了不忘仇恨，為自己另取的名字。

只是“魔尊謝妄”這四個字太深入人心，才導致衆人只知謝妄，而無人知曉謝令聞。

而“謝令聞”，才該是謝妄本擁有的光明人生啊。

“你認識我。”謝妄緩緩擡眸。

“啊、啊？”淩鳴玉回過神，眼神不自然閃躲道，“自然是聽說過，你是謝家的少主，冶平城無人不知。”

“你想要什麽。”

“什麽？”淩鳴玉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不能怪他，謝妄的腦回路跳的實在太快，他還能說什麽，只能說謝妄不虧是全文最大boss，連思維都這麽讓人捉摸不透嗎？

淩鳴玉的反應太一驚一乍，謝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你救了我，想要什麽。”

淩鳴玉這才明白：“不…我不是……”

淩鳴玉辯解的話，在謝妄逐漸警惕的目光下變得無力起來。

他頓了頓，扯謊道：“其實我救你，是因為從前謝夫人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想報答夫人，只是夫人已逝，而你是夫人唯一的孩子，所以我才會救你。”

淩鳴玉自然不曾承謝母之恩，他之所以這麽說，不過只是為了打消謝妄的疑慮。

畢竟謝夫人仁慈，冶平城內無人不曉。

只可惜謝夫人身體不好，自誕下謝妄後就一直纏綿病榻，在一月前因病故去了。

果然，淩鳴玉這話一出，不管謝妄信沒信，總歸不再冰冷冷逼問他他的來意。

只是沉着張臉道：“我自會給你好處。”

淩鳴玉知道，這時候不該在謝妄面前笑，但他實在忍不住，只好強忍着撇過頭，誰知還是被謝妄察覺。

“你笑什麽。”謝妄凝眉。

淩鳴玉憋笑很辛苦，低着頭直抖。

這話若是從魔尊謝妄口中說出來，淩鳴玉不敢有異。

可是…被才四歲的奶娃娃謝妄一本正經的說出來，淩鳴玉只覺得可愛到發笑。

但他自然不敢把這些話說給謝妄聽。

思緒回籠，他清了清嗓子，神色逐漸凝重：“其實…我确有一事所求。”

謝妄聞言似乎并不意外，他以眼神向淩鳴玉詢問。

淩鳴玉誠摯道：“我自小孤苦，除了謝夫人外，從未有人對我有過關愛，于是我曾下定決心，此生唯願侍奉夫人左右，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

淩鳴玉說到此處倏然擡頭，前所未有的堅定道：“所以，我想請你允許我陪在你身邊，我會全心全意對待你，以報謝夫人對我的恩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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