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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适才那一番作弄胡鬧,少女寝裙的前襟被揉得皺褶巴巴,圓潤晶瑩的香肩半裸,露出自延頸秀項以下,大片大片的雪白。
她似是受了驚,氣息不定,眸光閃躲,不敢看他。
未曾想,他問如此直接。
師暄妍臉頰潮熱,分明心虛。
寧煙嶼未肯饒過她,右臂捉着少女纖細的皓腕,一把高高地扯過頭頂,抵在木門斑駁的并蒂蓮花紋理上,只要她敢反抗,男人即刻施加力度,令她猶如一只被牢籠嚴實困住的小獸難以掙脫。
“郎、郎君……”
櫻唇輕染朱色,唇脂淩亂地橫斜着,長眉輕蹙,軟眸含春。
寧煙嶼哂然地欺身而近,略略低下頭,半含審問的雙眼緊凝着少女顫動的烏眸,唇幾乎觸碰到她的鼻骨:“不好說?”
師暄妍幽幽颔首。
一雙小手在襟袖下不安地絞弄着。
“那麽換一種,”寧煙嶼喉結輕滾,沉沉的嗓音低得泛啞,“你除了引誘過我,還用你那些手段,引誘過別的男人麽?”
那些手段……
引誘……
師暄妍怔怔地擡高視線。
隔了一層冰冷的夜霧,瞧不見他的神色,卻能映着窗外被蟬鬓重新引燃的燈籠,觑見他面容的輪廓,颌骨似一筆鬥折,走筆鋒利,透着極致的吸引力。
他的确,是女孩子們都會鐘愛的皮相。
而當時,為了求他盡快兌現承諾,她是主動對他獻身了。
所以他說“引誘”,一點問題也沒有。
她本就不是個什麽好女孩兒。
江拯誣陷她,舅母責打她,侯府人唾罵她,這些師暄妍都不再感到難過。
眼下卻也不知怎的,為他一句輕飄飄的話,便又胸臆難平。
少女咬着牙:“封郎君,我們的關系,不是早就結束了麽?”
寧煙嶼一哂:“結束與否,由得你?”
“……”
師暄妍被他反駁得啞口無言。
半晌,她強詞奪理道:“封郎君,男女關系,本就是男子占據上風,就算你嫌奴家碰了你的玉體,但郎君粗魯之時,奴家可曾讨得半分便宜?”
那晚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幾乎都染上了他的指印。
猶如一場鏖戰,大戰之後,她渾身筋骨都酸痛了好幾天。
“師般般,我勸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左掌扣住她衣衫下纖細腰肢,語調裏七分的清冷勾兌着三分的暧昧,酥人肌骨。
師暄妍明眸躲閃,那道泛着冷凝的視線,卻再也躲閃不掉,揮之不去。
她心虛難言,只得搖晃螓首。
“沒有。”
弱弱地,又補了一句。
“除了你,沒有了。”
她不知他聽了這句話應該有怎樣的反應,只是上首卻傳來一道似是譏嘲的笑聲,被他抵在門牆上的身子,一寸寸發麻。
男人的大掌落在她的顱頂,薄唇微揚:“你弄這麽大的陣仗,讓侯府将你趕出來,目的?”
這女子頗為狡猾,果然口中沒一句實話。
華叔景向他招供,昨日她在開國侯府大庭廣衆之下公開自己懷孕,将師遠道氣得不輕,被拉到祠堂動了家法,後因大長公主緣故,她只是被發配到這君子小築暫住。
等大長公主對她的興趣過去,侯府會着人給她灌落胎藥。
他不懂。
她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目的何在。
灼灼的目光,落在少女寫滿心虛的明麗面頰之上。
即便已經到了此刻,謊言一戳即破,她都還能維持着八風不動的鎮靜。
連他,幾乎都要有些佩服她了。
*
師遠道正在燈下寬衣。
自将那混賬趕去了君子小築以後,這家宅終是清靜了,省得了師遠道日日為之心煩。
燈下,夫人靠着書案,卻是愁腸百轉,長籲短嘆。
師遠道聽得不耐了,回頭,問了一聲:“那畜牲,遲遲不肯說出奸夫是誰,如今只是遣送她至君子小築,已是寬大仁慈。還有她肚裏那孽障,眼下生父不詳,若是添了販夫走卒之子,于我開國侯府,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說起“生父”不詳,江夫人驀地想起,昨日林夫人拿來的,師暄妍遺落在放鷹臺的那只繡花履。
她繼而聯想到,那日夜裏,師暄妍自放鷹臺歸來,肩上披着的,是出自羽林衛的氅衣。
當時千頭萬緒,眼下,卻是撥雲見日。
江夫人起身,朝夫君走來,接下丈夫臂彎中搭的長袍,抖着嘴唇道:“夫君,我忽然想起一事,那夜你讓我試探般般是否完璧,我去見她時,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男子的氅衣。”
師遠道又驚又怒:“夫人,你怎的此刻才說!”
江夫人也懊惱:“當夜,般般只說她在外邊不慎扭到了腳,是一名路過行獵的郎君送她回來,那郎君生得高大,年紀與她相仿,我當時只以為那只是萍水相逢,出手相助……”
細細回憶起那日的情狀,江夫人在丈夫的審視中,緩緩道:“我那夜,讓蟬鬓将氅衣還給了羽林衛,蟬鬓道,那确是屬于羽林衛的氅衣,羽林衛接下了。”
屬于羽林衛,年紀與師暄妍相仿,身材高大。
二人不約而同想到一人,異口同聲:“封墨?”
師遠道落座于圈椅之中,驀地一拍大腿:“定是此子!”
江夫人卻覺得事有可疑:“顧府醫說,般般肚裏的孩子,已經兩月有餘,若果真是封墨的,他們是何時見過面的?”
師遠道拍案道:“定是那孽障失蹤一個月之時,逃出江家府門,與這豎子相識,無媒茍合,敗壞門風!她定是以為,自己此生都須得留在洛陽回不了家門,看不上她舅舅舅母為她說合的親事,想攀一門貴親。這封墨的父親,是親勳翊衛羽林中郎将,官階雖是高不過洛陽太守,卻也是手握實權的京官,那逆女,是想着勾結封墨,潛回長安。”
如此一想,是豁然開朗。
那逆女,多半是後來瞧見侯府接了聖谕,遣去接她回府的車馬在路上了,便又裝作無事回到洛陽江家,打算從侯府車馬回京。
她還威脅江家父母,令他們不許将她這些不可告人的醜事外揚。
可惜江拯二人,在密函當中早已言明。
師遠道看那孽障一眼,便知她心術不端。
“這孽障已經在外與人有染,回府以後,你看她可曾提及只言片語?外表清純,孤标傲世,她這些心機,如不是此次懷孕之事被撞破,誰人能識清?”
江夫人咬牙,颔首哭訴:“般般,真是被教壞了。”
“教壞?”師遠道冷冷道,“就是天生壞種。前些年,我們往江家送了多少金銀,錢財用物都有,夠她一輩子在江家吃喝不愁的了,她的舅舅舅母,更是請了洛陽有名的教習嬷嬷來教她規矩,那位嬷嬷我都已經在洛陽摸清了底細,承認了确有其事。是這敗類,自己不學好。芙兒八歲時來我家中,已經規規矩矩,那時候,那孽障便已經在思春了。”
早知如此,當初真該在那女嬰尚在襁褓之時,便丢了她一了百了。
她出生便是禍患,生辰八字觸逆了儲君,被天子所棄,是他師遠道對幼女心存憐憫,允了她一條活路,且是條,只要她安穩度日便會伴随終生的坦途。
一念之差,一時之仁,鑄下大錯!
江夫人清減的玉容上挂着哀愁:“夫君,如今該怎麽辦?”
般般這事,若是處置不當,師家名聲何在?
師遠道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望向自家愁雲慘霧的夫人,道:“我與封老将軍,還算有幾分交情,即刻就修書一封,讓長随送入封府,就說我開國侯,偶得一張良弓,聽聞其子力拔山兮、箭術卓然,邀他過府賞鑒。”
師家先祖,以武傳家,庫房亦有不少神兵利器,師遠道說得出,就拿得出。
眼下也只有如此。
但是教師遠道萬萬沒有想到,他斟詞酌句,寫出一封拜帖,待送入封家,得到的回信卻是——
封墨已不在京中。
師遠道瞪眼:“确鑿?”
長随跪在地上,回話:“春華臺下封少将軍大展身手,得太子器重,被派出巡視泾河河道了,只怕月餘不得回。”
封老将軍和愛子分別了十餘年,終于得以團聚,這還沒享受天倫之樂兩個月,轉眼封墨被調離,說起來,封老将軍也是兩眼無奈。
但既是殿下賞識,說不準将來封墨還能有晉升擢拔的機會,封老将軍對于殿下還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邀請封墨過開國侯府一敘這事,便是實在沒法再變出個活人來了。
江夫人道:“怎會這麽巧?”
一大清早,自丈夫處得知封墨不在京中,覺得事有可疑。
師遠道冷笑道:“封墨看來是知曉我要找他算賬,畏罪先逃了。這豎子,辱我家門,待他回京,豈可放過。”
江夫人喃喃道:“若是能讓封墨娶了般般……”
江夫人尋思的很簡單,若是讓兩個孩子過而能改,締結婚姻,也不失為亡羊補牢了。
師遠道否定道:“絕無可能。那小子若是願意負責,不會這時候風口上離開長安,若是逼得他一緊,非但不能讓他明媒正娶師暄妍,還會讓他把這醜事渲染,大肆傳揚,他封家是兒郎,了不起今後婚姻受阻,我侯府的名聲便徹底墜地了。”
說話間,綠珠來禀報。
“家主,夫人,大長公主派人來接二娘子赴衆芳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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