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非夢
海安的夜景, 燈光璀璨,夜色如清晝。章茗回到公寓,把江蘇項目最後的定稿再從頭理了一遍, 才郵件發給了林內。
林內很快給她回微信, 問她在哪裏, 她說在鼎峰。
他問她什麽時候搬,章茗問他是不是着急用房子, 如果不急,她就先不搬,房租還是老樣子,從稿酬裏扣。
沒有複婚之前,章茗還是希望保留一點自己的個人空間。
覃戈很晚才回來, 他洗完澡給她發微信, 章茗沒有回複,他以為她先睡着了,就沒打擾。
第二天清晨, 肩背上傳來呼氣噴灑過來時一起一伏的麻癢,他轉身習慣性地把人摟在了懷裏,又迷糊了一會兒, 懷中人兒像夢中潛水似的往前鑽, 胸前肌肉被兩團柔軟似有若無地刮蹭着, 他起了反應。
章茗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 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一手摟着她, 單手枕在腦後, 望着天花板,想事情。
天色漸亮,他輕輕起身去外面陽臺抽煙。
章茗醒來的時候,覃戈正在做早餐。
匆匆刷牙過來,在餐桌邊上坐下,桌上有三文治,水果沙拉和牛奶,簡單營養。
她拿起三文治吃起來,邊吃邊刷新聞。
覃戈從廚房端了兩個煎蛋出來,見她吃得有點急,提醒說:“時間還早。”
“我今天不去雲河,我要回設計院。”
“我送你。”覃戈坐下,“不着急,吃慢點。”
“嗯。”章茗喝了口熱牛奶,咀嚼慢了下來,她輕聲說:“昨晚林內跟我說,杭州有個大項目,他問我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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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戈臉色淡下來,語氣中倒聽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讓你幫忙?”
“這次不是幫忙,那是個世界級的項目,請的都是國內外最頂級的建築師,林內事務所也只能接他們分包的一些小活,不過,有機會跟頂級建築師學習,特別是斯特林也會參與那個項目,這對我來說誘惑還是蠻大的。”
“斯特林是誰?”
“頂級建築大師,我從大學開始就崇拜的偶像。”
覃戈點了點頭沒表态,他把一個煎蛋夾到她盤裏,“雞蛋要趁熱吃。”
章茗有些心虛,如果她參與了杭州的項目,那接下來她會更忙,能給到家庭孩子和覃戈的時間會更少。她吃着煎蛋,低聲說:“我也只是想想。”
覃戈:“我是擔心你身體吃不消。”
章茗舔了舔唇,“我知道。”
覃戈到辦公室後第一時間搜索斯特林建築大師的百科資料,他想了解她崇拜的偶像是怎樣的人。
人事部總監敲門進來,她把塗婕的檔案都調出來了,塗婕當年是客服出身,後來做到客服總監,之後才調到商業運營中心擔任副總。
“合同怎麽簽的?”
“都是公司統一的範本,她來公司的第一份勞動合同簽的職位是客服,第二份勞動合同是三年前簽約的,職位是客服經理,後來升職沒有重新簽合同。她的勞務合同還有兩個月就到期了。”
昨天那個意圖潑墨的人,咬死了說自己只是想找人潑墨洩憤,塗婕無辜被潑墨反而成了受害者,警方也沒有掌握到其他對塗婕不利的證據,那麽塗婕做的事估計最終會不了了之,這讓覃戈很不痛快。
覃戈手指敲着桌面,“在不違反勞動法的前提下,你找個合适的理由,把她調到樓下食堂的客服窗口去售票。”
“啊?”人事總監再确認了一次,“讓塗總去食堂售票?”
覃戈:“是。她要是想辭職,你就找借口拖着,堅決不批,至少要等她做到合同期滿。”
人事總監還有點懵,她看覃戈那不容置喙的眼神,立馬說等會兒就想辦法執行。
兩天後,塗婕打電話給喬馨,向她求救,喬馨正在辦公室忙的焦頭爛額。
喬馨:“我真是萬幸,調離了商業部,覃戈他管不了我,但是給我找了一大堆的麻煩事,你不要着急,等過了這一陣,我想辦法把你調到我這邊來。”
塗婕等不得了,“讓我去食堂的售票窗口當客服,你讓我把臉往哪兒擱?這招太損了。”
喬馨想了想,她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要不我給你一百萬,你出來自己創業吧,是我對不起你。”
一百萬能做什麽,塗婕心有不滿,“公司不讓我辭職,我至少要做到合同期滿。這事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幫你的。我腦子真是被門夾了。”
喬馨又安慰了好一陣,“我下班後去找你,我得趕緊處理上頭丢過來的大堆麻煩事,就先不聊了。”
雲河大廈22樓的茶水間裏,幾個女人邊說邊笑,甚是開心。
許珍:“我看到塗總在食堂售票,我都不敢過去充值了。太尴尬。”
高個女人:“我不,我特意跑去充值,誰讓她以前那麽目中無人的。活該!”
微胖女子笑道:“據說,污蔑章工那篇文章就是她搞的鬼,公司苦于沒有抓到她的證據,只好這樣來羞辱她。”
許珍:“哎呀,我們以前都押錯寶了,誰能想到章工和小覃總生了三胞胎。三個小寶貝長得太好看,你們沒在現場,沒看到可惜了。”
微胖女人:“小覃總是太子爺,那章工就是太子妃啊,咱們都眼瞎了吧。”
高個女人看到小蔡經過,忙把她抓進來,細問情況。
小蔡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前幾天我還配合塗總給章工搞了一個大驚喜,結果塗總沒升職,反而被降了,我到現在還是懵的。”
……
周六榮華貴賓樓三樓的VIP大包廂裏,覃家三個老家夥和杜姨湯晴等一早到了。
着急見曾孫的覃光榮,砸了砸幹巴巴的嘴唇,“怎麽還沒到啊?是不是堵車了?”
杜姨笑道:“約的是十一點半,現在才十一點。我們來早了。你先喝口水。”
湯月和湯晴姐妹倆坐在另外的小包廂裏拿着Ipad看菜單。
湯晴小聲道:“我看你臉色比前一陣要紅潤,這幾天心情好了吧?”
湯月:“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偷偷告訴你啊,老覃比我還高興,洗澡都在哼曲兒。多少年沒有的事啊。我現在可不擔心覃盾了,我都不想搭理他,他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看他能不能翻出天來。”
“你想明白了就好,你真正的敵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小三的兒子,其他都是你的幫手,三個金菠蘿更是大幫手,而章茗是那個大功臣,你千萬不能要本末倒置。”
湯月:“她要是一開始就跟我坦白,我至于被糊弄得團團轉嗎?我氣的是這個。我更難受的是,我兒子不理解我,你聽他那天說的話,說我不會為了他的幸福為他着想……我也很冤很委屈啊,我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他嗎?”
“大姐你得了啊,你還委屈,你委屈個屁啊……”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邊聊邊下單,很快就點好了。
覃戈和四姨帶着三個小寶貝準時來了,湯月第一個迎上去,“哎呀,大寶二寶小寶,你們來啦,哎喲,路上堵嗎?來來來,到奶奶這邊來。”
三個小寶貝剛到,還摸不清方向,對奶奶的歡迎置若罔聞。
還是湯晴有辦法,直接一人一根棒棒糖,瞬間收買了三個小寶寶。
覃光榮站起身看着自家這三個漂亮的小娃娃,樂得合不攏嘴。
覃戈帶着孩子過去,讓他們叫太爺爺。
孩子在來的路上已經被覃戈收買好了,嘴巴特別甜。
“太爺爺。”
“太爺爺好。”
“太爺爺,你的胡子怎麽不是白色的?”
衆人笑,湯晴道:“你們太爺爺老當益壯,皮膚比我們都要好呢。”
孩子們對着爺爺奶奶小姨婆一個個叫過來,氣氛相當融洽。
幾位長輩紛紛給他們見面禮和紅包,大寶懵逼臉無視所有的禮物,二寶是給什麽都拿着一臉笑眯眯,小寶直接把奶奶的紅包扔地上了,“我不要紅包,我不喜歡紅包。”
湯月有點難堪,她硬是把紅包塞到小寶的小手上,“奶奶給的,要拿着。”
三個小寶貝各兜了一手的大紅包,他們并不懂得紅包的好處,轉手就把紅包丢地上,四姨忙替他們撿起來收好。
但是,這次他們要宴請的重要嘉賓,章建柯夫婦和章茗都沒來,覃震桓問覃戈:“她家人呢?”
四姨笑道:“設計院臨時有個重要會議章茗來不了,章茗爸媽身體不舒服……章茜在家照顧他們。”
很顯然,這都是借口。章父不同意來,章母章茜不敢來,章茗剛好有公務有借口不來。
覃戈理解他們,所以沒有讓他們為難。
覃光榮對覃震桓說:“這次是我們做得不夠周到,我們應該親自到府上去拜訪,要多謝他們把三個孩子照顧得那麽好。”
覃震桓說:“那再約時間吧,大家先入席。”
湯月過來要抱大寶坐寶寶凳,大寶對奶奶還是陌生,他躲閃着不願意,四姨忙說:“我來我來。”
吃飯的時候,湯月不停給孩子夾菜。
二寶比較好收買,奶奶奶奶叫得很甜。
小寶對湯月始終有情緒,奶奶給什麽她扔什麽。
大寶随小寶,小寶說奶奶不可愛,大寶也認為奶奶不可愛。
無論怎樣,湯月總算過了一把做奶奶的瘾。
飯後,湯月湯晴和四姨帶着小寶寶在樓下的游樂場玩。
覃家祖孫三代大老爺們坐在包廂裏喝茶。
覃光榮問:“孩子都叫什麽名字?”
覃戈:“大寶叫章子墨,二寶叫章子硯,小寶叫章子函。”
覃光榮是軍人出身,他嫌棄這名字都太秀氣了。他當年給兒子取名覃震桓,果然他的兒子沒有辜負他的名字,而孫子的名字也是他取的,都用了兵器的名稱,一聽就很硬氣。
覃震桓不看重名字,他關心的是姓氏。
“章家只有兩個女兒,他們是不是不想讓幾個孩子改姓?”
覃光榮:“那是人之常情。他們有什麽要求嗎?”
覃戈:“改姓的事,章茗說過,她自己并不在乎孩子的姓氏,不過她爸爸可能希望至少有一個孩子跟女方姓。”
覃震桓不太想讓步,他希望三個孩子都姓覃,他問覃戈:“你怎麽想。”
“我無所謂,姓什麽都是我的孩子。”覃戈不是嘴巴說說而已,他是真的無所謂,他對自己的姓氏毫無感情。
這就是覃震桓最不滿意覃戈的地方,妄為軍人出身,卻沒有男人的血氣,或者說,家族觀念淡薄,不把“覃”姓當回事。他怒斥:“你是不是男人!”
覃戈被父親這句話激怒,他冷嘆一聲,不急不緩地說:“要行軍打仗,還是打架鬥毆?爸,這些你不行,但我行。背叛妻子養情婦生私生子,這些我不行,但爸你行。我不知道爸爸口中真正的男人應該是哪一種。”
覃震桓把杯子重重砸桌子上,“你幹什麽,翅膀硬了是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拿出來說幹什麽?”
覃戈冷然一笑,“要不是為了爺爺和我媽,我才不會把三個孩子帶過來……”
覃光榮見父子倆箭拔弩張的,忙勸和道:“小鴿子,你爸爸當年是錯了,但這些年他已經改了,你應該看得見的,以前的事不許再提了。”
“只要覃盾在,這件事就沒辦法翻篇,我媽的情緒就不可能不受他左右。”
覃震桓不解:“你要覃盾怎樣你才滿意?”
覃戈站起身,“爸,你不是嫌我沒血氣嗎?我覺得你比我更沒血氣。你敢讓覃盾除姓嗎?你敢趕他出覃家,剝奪他繼承覃家産業的資格嗎?你敢我就服你。”
“不可理喻。”
本來還挺融洽的聚會,最後因為父子二人的一言不合,導致不歡而散。
把四姨和孩子送回青檸街,覃戈去設計院等章茗結束會議。
文化園區裏的樓房都不高,但樹木郁郁蔥蔥,夕陽西下時,把這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覃戈站在外面抽煙,半邊臉都籠罩在煙霧中,遠遠看見章茗過來,他滅了煙,把煙頭擰滅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章茗上車後,臉上一直洋溢着笑意。
覃戈問她:“什麽事那麽開心?”
“斯特林要到我們設計院做客席顧問,方芳說,他有意向參與青檸街舊改項目。聽到這個消息後,一整個下午,我的心都是飛着的,到現在都沒辦法着地。”
“有這麽高興嗎?”
“嗯。當然了。吃醋了?那是我偶像,你可不許吃醋。你應該高興才對,有國際大師參與青檸街舊改,對雲河來說,是件大喜事,雲河·青檸街在國際上名氣都将大增。”章茗興奮地侃侃而談。
覃戈笑:“那我要提前跟你們設計院說好,我們青檸街項目的主建築師叫章茗,這一點不能改變。那個什麽斯特林的,可以來增光添彩,但不能搶了我老婆的風頭。”
章茗捂着嘴大笑,笑完後,她說:“我今年真的太順了,事事順心,讓我有點心虛。”
做夢似的,這個夢從春季一直延續到秋季。章茗一開心,早把安?迪喬馨之流帶來的煩心事,完全抛之腦後。
覃戈笑道:“有什麽可心虛的,你不是求了個上上簽嗎?”
他希望能讓她順心一輩子。
章茗突然說:“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
“自從和你重逢之後,一切都變好了。”章茗心滿意足。
覃戈:“晚上想吃什麽?”
章茗:“回我家吃吧,我媽做了飯。”
覃戈有些醋意:“回去你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了。”
章茗笑:“那,還是去喝砂鍋粥。”
“還吃砂鍋粥啊,真是長情,百吃不厭。”說着,覃戈在前面路口右轉往老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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