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失神

失神

離卓湛回歸帝都的日子越來越近,楚青和朱璟猷相處的時時刻刻都緊繃着根弦。直覺告訴他朱璟猷知道什麽,但他沒有證據。朱璟猷對他的寵愛絲毫未減,不管是床上的還是物質上的。

楚青從落水後一直沒好徹底,朱璟猷臨幸他的次數少了些,固定在每周四五次,每次不長時間折騰他。楚青也會給朱璟猷咬,他的魂畢竟是現代人,不覺這個操作有多恥辱。朱璟猷貌似沒料到楚青能做到這地步,楚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浴池裏做那事,帝王面頰微紅,雙目緊閉,唯有事後綿長的喘息聲透出男人的快感和疏解。

卓湛歸來那日,楚青醒的很早。

他好久沒做噩夢了。昨晚他夢到朱璟猷發現了他和卓湛的往事,目睹卓湛遭受淩遲。朱璟猷的那句“有的人因帝王的寵愛而死”在夢境裏回蕩,楚青一醒,就面對着朱璟猷沉睡中的五官。

眼前與自己四肢絞纏的男人會殺掉卓湛嗎…楚青不需要想,也不想去想。卓湛是他在大淵朝的這十多年唯一喜歡過的人,他不知道那份喜歡還剩多少。他又憶起了很久之前自由的歲月,前世的周游世界也好,今生的游歷也罷,都一去不複返。

楚青緊貼着朱璟猷的胸膛,帝王的身體很暖,禁锢也很緊。楚青怕翻身會驚動朱璟猷,便醒着躺到天明。

朱璟猷看他眼下發青,淡淡問道,“噩夢?”

楚青一點頭,垂下眼。

朱璟猷探身吻住楚青,手指揉進楚青發間,把楚青壓倒在龍榻上。楚青霎時一愣。

“帝君…”楚青被吻得喘不上氣。

最早朱璟猷經常在早上幸他,一弄就能花上半個時辰。為了不耽誤早朝,朱璟猷不得不早起,弄醒楚青,發洩完再上朝。楚青自然不情願為這檔子事起個大早,他昏昏沉沉的,朱璟猷就沒興致了。

朱璟猷極力克制緊抓着軟枕,啞着嗓子,“今日的宮宴,朕很期待和你一起。”

楚青搞不懂朱璟猷想表達什麽,他只好再點頭。朱璟猷緊咬牙根,從楚青身上撤下,動作非常慢。楚青确信,自己哪怕動一下,朱璟猷就會像餓狼一樣撲過來,把自己吃得一根骨頭不剩。

宮女魚貫而入,時晚為首。楚青等朱璟猷下了龍榻,自己才挪下來。宮女們都低眉垂首,自從楚青學會了服侍帝王的一全套技能和禮儀,禦前的宮女們就沒親手伺候過帝王了。

昨夜的歡好使楚青身體某些部位又酸又痛,不過他早就習以為常。朱璟猷命令他幹時晚的活,楚青只能遵命。換下內衣穿上打底衣,朱璟猷走到舉着帝王黑袍的宮女前,楚青接過宮女手裏的黑袍,他很熟悉一系列流程。穿好黑袍,楚青将帝王的冕旒固定在朱璟猷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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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後朱璟猷的黑眸隐隐綽綽,楚青像往常跪下恭送他,周圍的宮女也齊齊下跪。膝蓋剛觸地,有力的手扼住他的下巴,他被生生拽起。玉珠掃過他的臉,又滑走,楚青和朱璟猷在珠簾裏對視。

帝王低了低頭,吻在楚青唇上。

.

卓府,帝都

卓湛的指尖抹在厚厚的灰上,微粒在靜止的空氣中飄浮,慢吞吞地飄不遠。他唇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一揮手攪散了灰塵。

吳笙默默地注視着面前的男人。

他拍打着手上的灰,眼睑低垂,再次問她,“我們是安全的?”

吳笙攥了攥手,按耐住用她的手帕幫他擦手的沖動,收起目光,也掩蓋了她目光裏的溫度。“是,我走的密道很安全。”

卓湛仍垂着眼,他這神态令吳笙想起她頭次面聖的情景,帝君也是這樣冷漠。想到這,她忍不住因卓湛密謀了七年之久的那件事而心驚膽顫。

這世上,能讓她發怵的人和事屈指可數,卓湛想做的能讓任何人驚出一身冷汗。

“卓哥…”

“別再費口舌了。”

卓湛聲音穩得毫無變化,那事已然在他心中經過七年的栽培根系蔓延,她是勸不住他的。吳笙從未覺得如此無能為力,她吸了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

他又開口了,“你上次提到,朱璟猷身邊有個人?”

咿呀學語的孩童都知道直呼帝王名諱是大不敬,卓湛眼睛都不帶眨。

吳笙知道的,卓湛幹過的事夠他掉一百次腦袋。“是,我本來想把人弄出宮,但過程中出了差錯。有前車之鑒,帝君對那人的看管會更嚴。”她一頓,“此事帶來個意外的收獲—山下齋的掌櫃好像和天家走得很近。”

卓湛似乎對她後半句話不感興趣,“你說朱璟猷寵的是禦前內侍?”

一張清俊的臉一晃而過,吳笙答道,“嗯,他…”她想了想,“很不同。”

“哦?”卓湛微微擡了擡眼皮,“能叫你說出‘不同’,是個怎樣的人?”

吳笙眯起眼回想,“他和你我很像,我感覺…他很向往自由。”

“廢話,敢背叛朱璟猷,想必能用命來換自由身。朱璟猷那麽疼惜此人,真是天賜的籌碼。”卓湛輕輕一笑,眼裏卻如無波的古井,“你錯了。你向往自由。”他強調了你字。

吳笙緊抿着唇,想移開目光卻又遲遲不肯。卓湛置若罔聞,“你不用管了,我另有安排。”

言外之意他會動用他的親兵。他望了眼窗,“不早了,你回去吧。”他一皺眉,“對了,你說你有那個禦前內侍的畫像?”

他一問吳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忘了塞在外袍裏的薄紙。她應了聲,取出被層層折疊的畫像,遞給卓湛,心想卓湛多半會派人潛入皇城去捉人,他韬光養晦多年,最後這幾步棋越走越險。

卓湛接過畫像,在手裏摩挲幾下,沒展開看,随手掖進衣襟裏。

.

今晚的宮宴,時晚原本要去盯着小廚房。帝君擔心楚公子吃不慣宮宴的飯,特地吩咐小廚房單獨做一份。可楚公子說小廚房好不容易能休一晚,說服了帝君撤回命令。時晚心道楚公子真是個好主子,能讓帝君回心轉意的恐怕十二宮裏沒誰了。

楚公子還對她說,她可以不跟過去,宮宴上步驟繁瑣規矩多,不如安生地吃頓飽飯。時晚哪敢偷懶,謝過楚公子,便跟随禦駕來了。

她每時每刻都低着頭,但不妨她聽到,當帝君和楚公子入座時,宴上貴人們的談話聲戛然而止,整齊的“帝君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大殿裏回蕩,又歸于落針可聞的安靜,那安靜裏有對帝君的敬畏,還夾雜着別的什麽。

“平身。”

“謝帝君。”此起彼伏。

秦尹尖聲道,“卓大将軍到。”

卓湛将軍在門口卸下兵器,篤篤地走到大殿中央,三叩首,“臣卓湛,參見帝君。”

視野邊緣的微動吸引了時晚。

她一側頭,瞄見楚公子的袖擺在椅子的一角皺起褶子,不難看出是他攥緊了椅子所導致的。時晚奇怪,楚公子是哪裏不舒服嗎?

“愛卿平身。”

“謝帝君。”

“賜座。”帝君昂聲道,“開宴。”

時晚沒多想,準備為帝君和楚公子布菜。

.

吳笙不着痕跡地将目光投向卓湛,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卓湛的狀态不太對。盡管她和他見過僅僅幾面,他們的書信持續了将近三年。國事家事詩詞歌賦,他們像找到了命中注定的知心人,算得上是深交了,而她也在這三年裏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他。旁人看不出他的反常,吳笙不是旁人。

果不其然,酒食上到一半,卓湛離座,朝着帝君遠遠跪拜,“帝君,臣剛回來,忙了一日實在力不從心,臣請告退。”

帝君揚了揚手,“愛卿舟車勞頓,是朕疏忽了。愛卿可有落腳處?”

卓湛畢恭畢敬,和幾個時辰前吳笙見到的他判若兩人。吳笙有過顧慮—卓湛隐藏太深,萬一在人前的卓湛是他的人皮面具,萬一他并非她所想的那樣,她自己…怕是會被深深傷到吧。

“回帝君,臣已叫人收拾出卓府。”

“好。愛卿若嫌卓府簡陋,朕派人給愛卿另造府邸。”

卓湛謙卑道,“承蒙帝君厚愛,臣只求為大淵的盛世太平盡綿薄之力。”

帝君又一擺手,“愛卿鎮守邊關七載,屢次險些喪命,是大淵子民的恩人,朕亦不會忘記愛卿的功勞。”

卓湛不卑不亢的樣子令幾位肱骨之臣兀自點頭,他不接話,靜待着帝君發話。

“愛卿回去歇息吧。”

帝君一揮手,卓湛行禮後退下了。吳笙有點說不清的疑慮,卓湛過早地離席,還是回帝都後和帝君的第一場宮宴,這不符合卓湛的作風。卓湛至少會呆到帝君起駕之後,籠絡一些大臣,親自探探如今朝廷上的風聲。但卓湛竟放棄了利用宮宴試探皇城的水的深淺的機會。

為了不起疑,吳笙等卓湛走後衆人又敬了一輪酒自己才趁着交談聲正歡偷偷離開,她出了皇城便直奔卓府。保險起見,她從秘道而入,卓府裏漆黑一團,只聞一陣陣的蟲鳴聲。

卓湛說過他不打算入住卓府,徹底和昔年的卓家劃清界限—不打卓氏的旗號,不碰卓家從大淵的開國帝王到前朝近百年裏建立的人脈。

吳笙摸着黑穿過庭廊,來到她和卓湛早上碰面的地方。

黑暗中勁風襲來,把她抵在牆上。不像大淵的多數女子,吳笙對武藝略懂一二。剛要回擊偷襲之人,耳熟的聲音冷冷傳來,“你給我的畫像,是什麽人的?”

吳笙登時僵住,松了口氣 ,急促輕喘着,“卓哥哥!你吓着我了。”

“畫像。是什麽人的?”

卓湛話裏的冷意滲進她的後頸。

吳笙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畫像?”

“你今晨在這給我的。”

她皺着眉扭頭看他,“我說了。帝君的男寵。”

脖子上的力量瞬時散去。

夜色中,男人雙目失焦,脊背慢慢弓起,一手扶着牆,五指不知是因冷得還是發力而泛白,嘴裏像在嘀咕什麽。

吳笙湊近了些,捧起卓湛的臉,細聲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卓湛空空地盯着她,像沒聽見她的話,突然從她手裏抽離。

男人眼中的溫度漸漸消退,宛如被寒冰凍結,恢複了往日裏靜若止水的神情,仿佛男人剛才的失神僅是她一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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