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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從楊府出來的時候,不過是午後未時初,在楊府吃了頓飯,但因為大家都心中藏着事,這頓飯吃的食不下咽。

沈玉耀和沈珉玥上車後,兩人就湊到了一起。

沈珉玥先問了,“楊府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雖然是問話,但沈珉玥完全就是在說陳述句。

“六姐已經确定我瞞着你事情了,還問什麽?六姐你真想知道楊府內幕?”

沈玉耀一邊吃蜜餞,一邊問沈珉玥,從她的表情沒辦法看出她有什麽想法,好像就是随便一問。

可沈玉耀這一問,讓沈珉玥遲疑了,她真的要知道嗎?

沈珉玥轉念一想,她有什麽好怕的?其實在她被沈玉耀拉出來到楊府見楊可卿時,就是被沈玉耀拉上賊船了。

她人都在船上了,便是此刻想要後退,又能退到何處?跳水裏躲着嗎?

她自幼不善洑水,進去就是淹死。

“你說,六姐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自認還是有些腦子的,別的或許幫不上忙,但至少能幫你分析一下局勢如何。”

沈玉耀吃了一驚,她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蜜餞,正兒八經的打量他人。

沈珉玥坐得很穩,不懼她打量,仰頭挺胸的等着。

沈玉耀滿意的挑了下眉頭,喜笑顏開,“六姐可真是給了妹妹一個大驚喜。”

“你才是給了我更大的驚喜,不對,是驚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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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珉玥本來還想裝糊塗的,人活一世,難得糊塗啊。

可她發現,裝糊塗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對她來說很危險。

今日在楊可卿口中得知的事情,讓她意識到,即便是一個大家族的嫡傳公子,也會因為他自身的身份,引來殺身之禍。

最可怕的是,人死還死不了,要尊嚴全無的茍活,生死全在掌局之人的一念之間。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沈珉玥一下子就聯想到之前她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會成為鄭家晉升途徑時,不願回宮,想要逃避,卻求助無門的情況。

她不能一直躲下去,因為命運從來不會因為她的躲避而放過她。

那幹脆就主動出擊,尋找一個萬全的解決方法。

“什麽驚吓,這一定會是一個驚喜。楊家的事情很簡單,父皇想要對付世家,就利用了一下左州大案和柳暗花。”

沈玉耀看出沈珉玥是打算投誠了,為表誠意,她就直接說出了真正站在幕後看着一切的人。

“父皇?難道是父皇殺了太醫?”沈珉玥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下意識的猜測後,馬上搖頭,“不是,父皇只是在推波助瀾,是售出柳暗花的人,動手了。”

“楊棟染上柳暗花,絕對不是巧合,就如同他之前醜聞轉眼傳遍京城的事情一樣,有人想對付楊家,父皇幫了後面的人一把。至于柳暗花的來源,我猜,是來源于皇室,更準确的說,是敬王。”

沈玉耀非常幹脆的告訴了沈珉玥答案,不讓她随便亂猜下去。

“皇叔!他豈敢碰禁物!”

沈珉玥知道沈玉耀手裏攥着秘密,但她只以為那秘密有關太子,沒想到竟然還牽連到了敬王沈岚!

“等等,我常年居于宮中,對宮外之事一無所知,你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你想讓我做什麽?”

沈珉玥的反應是真的很快,幾乎馬上就察覺到了沈玉耀的真實目的。

沈玉耀長舒一口氣,她來到這個世界,算起來也有一個多月了,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給出了不同程度的試探。

算起來,只有一個沈珉玥能察覺到她別有目的。

沈珉玥的敏銳,簡直就是天生為政的料子啊。

“或許我是在胡鬧呢。”沈玉耀心情大好,還與沈珉玥說笑。

沈珉玥無師自通的露出現代人的呵呵表情,就那一副我看你裝的模樣,真的讓沈玉耀夢回現代。

“你說過很多次,你不會瞎胡鬧。”

一旦去掉原本屬于七公主的天真濾鏡去看現在的沈玉耀,就能發現現在的沈玉耀和原來有多麽大的不同。

沈珉玥覺得認為沈玉耀是天真爛漫小公主的人,都是傻子!

沈玉耀幾乎将她的野心,她的不懷好意擺在了明面上,怎麽就沒人發現呢?

沈玉耀沒辦法給沈珉玥解釋,什麽是穿越,什麽是人的固有印象。

原主可沒有沈玉耀那麽多心眼,原主的本質,還真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

只不過半路換了芯兒,而這個新換的沈玉耀,就躲在原主的皮囊下,靠着原主給衆人留下的印象,攪了一個多月的局。

“知我者,唯有六姐。我的人發現了一個有關柳暗花的秘密,那就是柳暗花,若以少女之血澆灌,以人身蘊養,其效果更佳,也能賣出更高的價格。敬王府每年都會從遠處運來妙齡女子,這幾年當以左州女子最多,只進不出。”

這些情報,都是後來于三從暗衛處得知的。

自從沈玉耀意識到皇帝有意的将一部分暗衛的情報收起來後,她就在想,皇帝自己一定還有一個獨立的情報部門。

于是她讓于三去仔細搜查。

正巧這段時間皇帝的經歷都放在朝堂上和太子身上,而于三在暗衛中表現一向優秀,沒有排名第一第二的人盯着,于三就是最強。

所以細查之下,于三還真找到了那一份隐藏的情報。

不過和沈玉耀想的不同,皇帝并沒有單獨的情報部門,他只是将那一部分情報收起來了。

想想也是,皇帝又不會未蔔先知,他哪兒知道自己培養的暗衛裏還會有內鬼啊,他之所以将情報收起來,也不是要防着暗衛,就是最近常看,所以沒将那部分情報放在暗衛手裏。

這點兒出入無關全局,拿到情報後,沈玉耀就确定所有局後面都有皇帝的影子了。

他分明什麽都知道,甚至運往敬王府的少女家住何處,年齡幾何,姓甚名誰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這兩年來,他一直盯着敬王府。

為什麽之前不動手,沈玉耀就不清楚了,或許是為了事情鬧大,最後一并捅出去,讓敵人不得翻身吧。

又或者,是想給親弟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想到這個解釋,沈玉耀只想笑,她從沈崇身上是看不出什麽宅心仁厚。

沈珉玥聽的倒吸一口涼氣,敬王是真的膽大包天啊!

“就在京城,養花賣花,皇叔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沈珉玥不知道柳暗花到底是什麽,但她知道,那是一種先帝嚴令禁止買賣的東西。

那是一種,可以讓人變成鬼的東西。

“不光如此,左州太守杜高俊有一筆贓款下落不明,我一直懷疑是太子與敬王聯手吞下了。”沈玉耀說到了正題,“希望六姐能幫我一把,讓我徹底确定此事。”

沈珉玥就知道她聽了那麽多秘密,沈玉耀不可能不給她派任務。

不過既然已經投誠,那就沒什麽好排斥的了。“你說,我會盡力幫忙。”

沈玉耀小聲吩咐沈珉玥。

駕馬的車夫白元就當自己是聾子,車廂裏傳出來的驚天秘密,在他這兒左耳進右耳出。

那天晚上,他和別人換了時間,正好被玉陽公主抓了壯丁,駕馬車去宮門,幫公主鬧事。

白元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一晚上,沒想到最後被玉陽公主保下了。

現在,他就是玉陽公主忠誠的車夫,他的嘴和他的命綁在一起,絕不會背叛。

沈玉耀基本上也已經布好了她的局。

皇帝有的是耐心等待太子和敬王坐不住,可沈玉耀沒什麽耐心了。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沈清瑾做刀,皇帝做網,為的就是将太子黨與敬王勢力盡數鏟除,現在太子明顯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幾乎不再出手幫敬王掩蓋。

而敬王,他狠毒貪婪至極,沒有太子謹慎,這種人做事很容易留下破綻,更不要說他還信了沈清瑾的邪,打算和沈清瑾勾搭一

下,去對付太子。

他的胃口越來越大,幾次與太子聯手,成功吞下巨額財富,讓他更是狂傲。

他以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竟然對太醫下殺手,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還敢将柳暗花賣給楊棟,害了楊成業的嫡子。

他是只認錢,不認人,那就別怪別人出賣他。

幾方人馬各懷鬼胎,正是适合攪局的時候,錯過這個機會,沈玉耀上哪兒去找這麽好的人頭?

太子手底下絕對有不少人,那些世家更是掌握了大量金錢土地。

讓人看着真是眼饞。

又過四日,這四日朝堂上依舊風平浪靜。

但是在第五日清晨,朝堂上有一個禦史突然站了出來,當衆彈劾太子與左州前太守杜高俊有所往來,收受巨額賄賂,還與杜高俊聯手,貪下了修築河堤的款項,導致左州澇災,死傷無數。

他甚至還拿出了,那個曾經在重陽宴上的老者口中出現過的賬本,上面清清楚楚的記載了杜高俊往京城運的錢糧。

皇帝當場大怒,将太子禁足東宮,事情交托大理寺審查,由大理寺卿江朱韬親自主理,禁軍統領元石陸協助。

讓禁軍幫忙,那就是說可以動用一部分的兵力了。

這事兒徹底鬧大,江朱韬在散朝後,馬上領着大理寺少卿與大理寺數人,到楊府要人。

他聲稱,楊府公子楊棟之前在重陽宴上的案子有蹊跷,此案恐與太子有關,要将人帶走審問。

一片混亂中,楊棟被大理寺的人擡走,暫時關押在大理寺的牢獄中。

皇後鄭婉婉聞訊,當場昏厥,重病暈倒,一直到晚上都沒有醒來。

沈崇下朝後去看了一眼皇後,後來發現皇後是真的病重了,就以不要讓外界的事情驚擾皇後,妨礙皇後養病為由,将處理宮務的權力交托到永康殿,同時命禁軍把守東宮與鳳儀宮,不許任何人随意進出。

沈玉耀想去東宮看看,都被人攔在了外面。

她只能去皇後的鳳儀宮看看了。

沒想到走在路上,碰見了剛随母妃去探望皇後,吃了個閉門羹的六公主,還有六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

“見過淑妃娘娘。”沈玉耀向淑妃行了一禮。

淑妃是個氣質溫柔,略有些病弱的女子,她是後宮妃嫔中年紀最大的,比皇帝還要大兩歲。

但是看不太出來,沈玉耀覺得皇帝比淑妃顯老,淑妃不像個年近四十七八的人,說她三十多歲也有人信。

但和外表的溫柔不同,淑妃性格很強硬,甚至是比較執拗的,她性格比較獨,除了對自己的女兒和帝後外,對其他人連個笑臉都沒有。

見到沈玉耀也不見笑意,只是微微點頭,說她還有事要先回,讓沈珉玥與沈玉耀說兩句話。

等她不見了,沈珉玥挺直的背脊都彎了彎,“母妃今日心情不佳,玉陽你別介意。”

“六姐放心,我不是睚眦必報之人。淑妃娘娘和往日并無不同,只有看見淑妃娘娘,我才會覺得,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沈珉玥苦笑了一聲,“母妃确實一直未變。你是要去看望母後嗎?父皇說過,不讓任何人進去探望,連母妃都沒能進去。”“總要走一趟,進不進得去另說。”沈玉耀就是走走形式,面子工程罷了,“這次還要多謝你。”

沈珉玥存在感不高,淑妃母家出了事,早就敗落,但是很巧的是,淑妃的弟弟在左州為官。

淑妃姓謝,她弟弟名為謝舒,兩人年紀差了十七歲。

謝舒五年前通過科舉,入朝為官,靠着淑妃的關系,在運糧官的位子上呆了五年,為人能力平平。

其實之前杜高俊往京城運輸大筆糧食金銀寶貝,不是沒人知道,應該說,是只有百姓不知道,那麽大筆錢糧不見了,杜高俊怎麽可能掩蓋的嚴嚴實實。

皇帝和當地的官員,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果想要找到證據,其實很簡單。

運糧官掌管陸上的運輸,沈珉玥稍微透露了下自己想要什麽,她那位急着讨好姐姐的舅舅,就将一份按照他的記憶寫下來的賬本送來了。

不光是運糧和運銀的賬本,連之前杜高俊從左州運了一批女子到京城,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沈玉耀說謝謝沈珉玥,沒有沈珉玥的幫忙,她就得去杜高俊的老宅子裏翻一翻了。

“不必言謝,我希望母妃能高興一些,謝家無人,母妃總會因此郁郁寡歡。”

因為之前謝家犯了事,導致後來謝家後繼無人。

淑妃對此很愧疚,覺得自己身為謝家的女兒,卻不夠受寵,在後宮也未曾幫助謝家逃脫大罪,剩下的唯一一個弟弟還資質平庸不堪大用。

深覺謝家日後要泯然衆人的淑妃,要不是為了女兒,可能連帝後都不想給好臉色。

因為她這輩子就這樣不溫不火的活着了,沒有目标,也沒有去讨好高位者的動力。

“六姐放心,謝家舅舅為人憨厚老實,他日後還有造化。”

“借你吉言。”沈珉玥還是挺高興的,太子出了事,勢力重新洗牌,對于身居下位者,就能出現新的機會,“對了,秦國相同陛下提及,想要将良娣接出宮。”

“看來國相是想要明哲保身了。”

“可他也伸了手,怎麽才能……”

沈珉玥清楚記得,賬本裏有秦國相的名字。

沈玉耀想了想,秦國相和其他太子黨的人不一樣,他身為國相,不僅大權在握,學生還遍布天下,極受文人追捧。

之前就說過,大莊很缺人才,有些官員私德有虧,看在他們能辦事的份上,皇帝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國相,可太能辦事了。

沈玉耀想,如果她是皇帝,她其實不願意讓秦國相下去,或者說,暫時不能動秦國相。

秦國相年紀不大,還正是辦事的時候,況且朝堂之中,找不到一個能力與名望可以頂替秦國相的人。

再說了,動了一大堆人,到時候血流成河,名聲肯定好聽不了,這個時候就很需要文人的口舌來洗一洗血腥。

不動秦國相,更有利于國家穩定。

“秦國相想要脫身,只需功過相抵即可。”

“他沒有功勞,只有罪名。”

“你舅舅身上有功,左州不好呆,國相的學生,可以輕易脫離那裏。”

沈珉玥恍然大悟,她發現自從她選擇和沈玉耀狼狽為奸,不是!是相親相愛後,她的格局被打開了。

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在沈玉耀這兒,都可以很好的解決。

“那我今日就去聯絡國相。”事不宜遲,沈珉玥想盡快動手。

“你不如去信一封,先問問你舅舅意下如何。”

“不問了,母妃說舅舅膽子小,若是問了,舅舅一定會百般推脫,我先去聯絡,待生米煮成熟飯,舅舅便不能拒絕了。”

沈珉玥一想到或許母妃很快就能對她笑笑,誇獎她做事周全,她就充滿動力,恨不得馬上就去辦。

沈玉耀也不攔着,甚至還給了她幾個人手,用來與秦國相聯系。

沈玉耀是想運作一下,讓沈珉玥的舅舅到京城來做事。

和認為謝舒蠢笨的淑妃不同,沈玉耀認為謝舒是有些本事的。

在左州那個大染缸裏,能保持初心的人很少,沈珉玥的舅舅謝舒不僅獨善其身,還坐穩了運糧官的位置,沒像石炳生那位族兄一樣被拉出來背鍋,本身就是一種大智慧了。

更不要說這些年,謝舒竟然一直記得杜高俊運出去的每一筆錢款糧食。

大智若愚,沈玉耀不覺得謝舒是真的一點兒本事都沒有。他只是不敢太冒頭,因為他與淑妃沒見過幾次面,甚至不是一母同胞。

謝家出事時,淑妃懷有身孕,聽說娘家沒了,動胎氣流産,其後十來年都沒有懷孕。

後來她聽說父母親人都已經死在流放之地,只有一個庶弟活着,還考過了童生,她才開始調養身子,隔年以三十一歲高齡,生下六公主。②

謝舒在沈珉玥出生沒多久,就考入京城來,與淑妃見了一面,那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謝舒剛出生的時候。

沈玉耀選擇謝舒,就是因為他和淑妃母女利益捆綁,又沒有太多的感情,能跟沈珉玥一起,老老實實給她辦事。

兩人又聊了幾句沒什麽營養的話,就各自分開了,沈玉耀繼續往鳳儀宮走,沈珉玥則去跟秦國相合作。

沈玉耀本以為她會和淑妃母女一樣,被拒之門外,沒想到她到的時候很湊巧,皇後醒了!

她鬧着想出去,守在鳳儀宮外的禁軍得了命令,不敢放她,但皇後是皇帝的發妻,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在沒有廢後的時候,對她過于不敬,禁足也不能直接下令。

沒有明确的命令,禁軍的阻攔就沒什麽底氣。

兩邊僵持不下時,沈玉耀到了。

一見到沈玉耀,禁軍那邊為首的禁衛便眼睛一亮。

這不是他們元統領的表妹嘛!

在可怕的後宮能遇上一個認識的人是多麽的不容易,那禁衛簡直要哭了,他不求元統領的表妹可以幫他忙,他只求元統領的表妹可以給他們禁軍做個見證。

人要是跑了,那真不能怪他們禁軍無能,是皇後的人硬要走!

結果禁衛還沒開口,帶着太監與禁軍對峙的宮女就眼睛一亮,大聲喊:“奴婢見過玉陽公主!玉陽公主,您是來探望娘娘的嗎?”

玉陽公主!

禁衛眼睛一瞪,沒想到元統領的表妹竟然是公主!這是哪門子的表妹,元家沒有女兒嫁入皇室啊!

好像,元統領去世的親生母親是姓曲,和曲貴妃是一個曲。

禁衛剛剛捋順了這其中比較繞的親戚關系,就看到那個點破沈玉耀身份的宮女,指着他鼻子呵斥他。

“大膽!見到公主不行禮便罷,還敢瞪視公主!”“冤枉!屬下冤枉啊!公主,屬下是李聰啊!”

李聰沒想到天降一口大鍋,吓得他趕緊行禮,跟着他的幾個禁衛同時也行禮了。

鳳儀宮的宮人們也一起,剛剛還在門口快打起來的一堆人,現在都老實了。

只有率先開口的宮女,滿懷期待的看着沈玉耀。

“免禮,我記得你,你與姨兄一同看過大門。”就是上次那個說肚子餓了,吃飯非常積極的幹飯人。

甚至因為跑得太快被元石陸說,在校場訓練時偷懶。

李聰嘿嘿一笑,十分的激動,看公主的樣子,應該不會為難他。

感謝他看大門的時候認識了元統領。

“公主……”

汀蘭急切的開口,她本想拿沈玉耀壓一下禁衛,結果轉頭沈玉耀和禁衛熟稔的打起了招呼!

那娘娘還能出去嗎?

沈玉耀先是沖汀蘭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随後問李聰,“李禁衛,不知可否讓路通行,吾想進去看看母後。”

“公主入內

,倒是可以,但皇後娘娘不能随意出宮,還有公主身邊的宮女,不可入內。”

意思就是說,沈玉耀自己進去可以,除此之外,不能帶任何一個人。

而皇後想出來,那是絕無可能的。

沈玉耀點點頭,“好,汀蘭,母後醒了?”

汀蘭見事情實在沒有轉圜餘地,只能作罷,乖乖為沈玉耀在前面帶路。

“回公主,娘娘剛醒沒多久。”汀蘭轉過頭看其他宮人,“你們各自去做事吧。”

“是。”

一場沖突就此結束,李聰看着沈玉耀的背影,露出一絲慶幸。

他今天運氣還挺好的!

沈玉耀從汀蘭口中得知,自從重陽宴後,皇後的身體就一直不好,頭疼欲裂,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覺,後來找太醫開了止疼的方子,吃了幾天,倒是有所好轉。

可惜今日聽到了太子在朝堂上被彈劾,皇帝一怒之下将太子當着朝臣的面禁足的消息,病情直轉極下,直接昏迷。

剛剛皇後醒來,一直喊頭疼,太醫送來了止疼的藥,效果一般,皇後還是疼的不行,心煩意亂,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太子。

“公主,皇後娘娘素來最疼您,您可千萬要勸着娘娘些,萬萬不能再這樣熬身體。”

汀蘭是真的着急,皇後是她的主子,若是皇後倒了,她在這宮裏,下場不會好多少。

在名利場中,人人身邊都有朋友,有敵人,朋友不一定會在你落魄的時候幫你,而敵人一定會在你落魄的時候,踩你一腳。

“你放心吧,我盡力。”

沈玉耀大概摸清了皇後目前的情況,她懷疑皇後的腦子裏有東西,大概率是腫瘤,就是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

不管是什麽性質,在這個醫術不夠發達的古代,開顱手術的成功率極低,皇後的病注定是無藥可救。

就看皇後能撐多長時間,現在止疼藥已經産生抗藥性,接下來就是全靠皇後的意志力了。

“娘娘,玉陽公主到了。”

“玉陽?娘的女兒,快些進來。”

皇後的聲音有些尖銳,聽着好像挺有精神,實際上每一個字都中氣不足。

入內,沈玉耀一擡頭,看見了披頭散發的皇後正頭上綁着帶子,扶額閉目,一臉痛苦。

因為這段時間皇後一直稱病不出,沈玉耀自打回宮後就沒見過她,對皇後的印象,還停留在重陽宴時。

現在再一看皇後,真是讓沈玉耀大吃一驚。

眼前這個帶着病容,眼窩深陷,眼底青黑一片,臉色慘白的憔悴女人,還是那個光彩奪目,雍容華貴的皇後嗎?

簡直是變了一個人。

“女兒見過母後,母後怎病的這樣重?太醫呢!太醫現在何處!”

沈玉耀趕忙上前攙扶要坐起來的皇後,焦急的問汀蘭。

“回公主,太醫在太醫署為娘娘配藥。”

“玉陽,母後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緊,過幾日就好了。”皇後被沈玉耀喊得心煩,“太子怎麽樣了?”

她現在滿心都是太子的情況,完全忽略了自身。

“母後,您現在最重要的,是将身子養好,只有您好了,太子才能好啊。”

以前沈玉耀都會喊太子為大兄,但是現在她直呼太子。

這是一種稱呼上疏遠。

沈氏皇族內部家庭氛圍還是挺強的,私底下相處,并不會把皇字挂在嘴邊,就如同尋常人家一般,只有關系不算親近的,才會用正式稱呼。

比如沈清瑾,從來不會喊太子為大兄,見面要不就是太子殿下,要不就是大皇兄。

加一個皇字,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如果是平時的皇後,肯定能聽出來沈玉耀稱呼上的改變,也能明白這代表什麽。

但是現在的皇後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那麽多了。

“他不好,我就好不了。玉陽乖,如實告訴母後,你父皇是不是打算廢太子?”

皇後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之位,只要皇帝不廢太子,什麽都好說。

太子若是儲君,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整個皇室,乃至整個天下去承擔,可他如果只是大皇子,那他犯下的錯,足夠讓他去死。

“母後放心,父皇最是公平,他不會輕易聽信讒言。周禦史不知從哪兒找來的賬本,上面所記誰知是真是假,無論前朝還是本朝,都沒有因為一冊賬本,廢除太子的先例。”

沈玉耀看似寬慰皇後的心,實則讓皇後無比戳心。

皇後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因為她知道,如果皇帝秉公處理,那她兒子別說太子之位,就是小命都可能不保!

皇後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幾乎想要此刻暈過去,但她知道,如果此刻暈了,那她兒子就真的沒救了。

“玉陽,你幫母後一個忙,把你父皇叫來,母後有很重要的事情,與你父皇說。”

沈玉耀看皇後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想到了鄭澤。

鄭家不會真打算用自家人的命,給太子續命吧?

一個鄭澤不夠,再加上一個皇後?

沈玉耀知道,鄭澤的死或許是有意為之,但皇後的病來勢洶洶,絕對和鄭家沒關系,鄭家自己也清楚,皇後是不能沒的。

太子的位置穩不穩,全看皇後在不在,皇後不在了,那就沒人去平息父子間的矛盾,後宮也無人向着太子了。

“母後,您先好好休息,女兒這就去求見父皇。”

皇後閉着眼睛,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一言不發躺着的模樣,就像是已經沒氣的屍體,如果看不見她起伏的胸口,沈玉耀甚至感覺不到她還活着。

這病來勢洶洶,估計是好不了了。

沈玉耀沉着臉出門,等關上寝宮的門,她側過頭問汀蘭,“母後以前就時常頭疼的睡不着嗎?”

“回公主,娘娘自小公主去世後,就一直如此了。”

小公主去世?

沈玉耀還真不知道有什麽小公主的事情,汀蘭見她疑惑,便解釋道:“便是,沁陽公主。”

沁陽公主,也沒聽說過啊。

沈玉耀突然有種她成了別人的替身的預感。

汀蘭似乎覺得沈玉耀一定知道此事,但不管是沈玉耀還是原主,都沒聽說過什麽沁陽公主,可能連其他公主也沒聽說過。

畢竟那些公主一直嫉妒原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封號,若是知道前頭還有什麽沁陽公主,或許就不會嫉妒原主了。

沈玉耀出來後就打算去找皇帝說一聲皇後的願望,結果聽見李聰跟汀蘭說,皇帝下旨,讓皇後在鳳儀宮內養病,不許踏出半步。

直接下旨,就是要讓朝野內外的人都知道,帝後不和了。

口頭的旨意和直接下旨,意義完全不同。

沈玉耀腳下一轉,先回去找曲貴妃了。

不管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讓太子知道,皇後病重命不久矣,而他即将陷入一個更大的危機中。

逼他走下一步!

曲貴妃連太子和秦淑君吵架動手,這麽私密的事情都能知道,手裏一定有東宮的人,而且是離太子很近的人。

絕對能将消息傳進去。

想讓曲貴妃點頭可不容易,沈玉耀說的嘴都要禿嚕皮了,曲貴妃都一直沒有點頭。

“母妃,您就幫幫我吧,母後病重,她真的很想見太子一面。太醫說,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不是母妃不幫你,是現在陛下将東宮和鳳儀宮圍得水洩不通,母妃實在無能為力啊!裏面确實有母妃的人,可外面的人遞不進去消息,裏面的人也出不來,難道母妃能隔空讓他們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做嗎?玉陽,母妃說過了,你離中宮和東宮都遠一些,眼見他大廈将傾,別人躲都來不及,怎麽就你傻乎乎的往前湊啊!”

曲貴妃被沈玉耀纏的頭疼,吐露真言,她不是不想幫,是愛莫能助。

“那母妃幫我見一面父皇。”沈玉耀本來不想晚上去找皇帝,但是現在不找不行了。

能讓消息流通起來的人,只有皇帝。

曲貴妃這下是真的無奈了。

“哎呀老天爺啊,我怎麽就生了你這個讨債鬼哦!”曲貴妃伸出食指,戳了下沈玉耀的額頭,“你啊你,比你三哥還讓我頭疼!你去見陛下可以,但絕對不許為太子和皇後求情,知道嗎?”

“女兒知道,母妃莫不是以為女兒是傻的,父皇正在氣頭上,誰去勸都要挨罵,女兒才不會故意找罵。”

沈玉耀沖曲貴妃乖巧的笑了笑,曲貴妃看着鮮活可愛的女兒,心情大好的将她攬入懷中抱了抱。

“我的女兒,自然是天底下最聰明,最善解人意的女兒。有些人自己沒有女兒命,卻偏要去搶別人的女兒,最後還不是一無所有,真是可笑。”

曲貴妃想到皇後要死了,壓不住眉眼間的歡喜。

她真的恨啊,自從她被皇後将女兒從身邊奪走,又聽到皇後為女兒求來“玉陽”的封號,她就恨的不行。

她恨不得讓皇後直接死在當年!

曲貴妃叫來宮人,讓那宮人帶上宮牌,為沈玉耀帶路,天色已晚,沒有宮牌是不能在宮中胡亂走動的。

“多帶上幾個人,快去快回。”

“恩!多謝母妃!”沈玉耀起身,走之前随口問了句,“母妃,宮裏曾有公主,封號為沁陽嗎?”

“……什麽?”

“今日女兒聽人說,母後曾生下一位小公主,後來小公主不幸去世,那位姐姐封號是沁陽,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沁陽公主的名頭,也沒有聽說過母後曾經有過公主。”

“等你回來,母妃再同你細說,快去吧。”

曲貴妃讓沈玉耀先走,沈玉耀點點頭,轉身沉下眸色。

皇子之名,從水從玉,沁陽的封號,便是從水。

皇後和太子奇怪的好感,還有皇帝對原主格外的寵愛,不會都是因為那位早逝的沁陽公主吧?

若真是如此,那倒好說。

活人确實比不過死人在他人心中的地位,但活人可以創造更多價值,很多東西,是死人永遠做不到的。沈玉耀不知道,她前腳剛離開,曲貴妃就陰沉着臉,一巴掌将桌面上的杯盞全都掃在了地上。

“好啊,你竟敢告訴我女兒,她的事情。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可惡!可惡!”

曲貴妃氣的劇烈喘熄着,好半天才叫人進來,收拾那些碎裂的東西。

同時,她回了內室,叫來身邊的大宮女飛紅,送出了一張紙條。

看着銅鏡裏面容稍有扭曲的自己,曲貴妃露出一絲冷笑。

“都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這個女人,一直是口蜜腹劍,兩面三刀。你害我女兒,就不要怪我,拿你的女兒來害你!鄭婉婉,千不該萬不該,你不應該這麽對我!”

她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都怪鄭婉婉十四年前将她的女兒抱走,這才有了日後的種種糾葛。

曲貴妃心頭的恨,一直不曾消散。

她恨皇後奪她女

兒,她也恨皇帝默認此事,還勸她大度!

她的女兒剛回到她身邊時,連一聲母妃都不會喊,她不認她為母,那麽多年本該親密的時光,都被鄭婉婉給偷走了。

而皇帝就是幫兇!

不急,不急,這不就讓她等到一個好機會了嗎?她會報仇的。

曲貴妃拆掉頭上的金釵,松開發髻,準備就寝,她心情還不錯。

另一邊,沈玉耀很快就到了紫微宮,皇帝像是提前知道她的到來一般,沈玉耀剛到,就看見太監總管餘柳在門口等着了。

“奴婢見過玉陽公主,公主,這麽晚了,天黑路難行,怎麽不多提兩盞燈?”

餘柳上前,殷勤的為沈玉耀執燈。

“吾着急,想早點兒見到父皇,父皇是不是已經入睡了?”

“沒呢,陛下今日要處理政務到亥時。”

戌時?換算一下就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

加班到這麽晚?比狗還累了。

其實一般情況下,皇帝到下午就沒什麽事了。

沈崇是個好皇帝,他事事過問,一般會忙到傍晚。

這幾天他加班到深夜,工作量劇增,主要原因是他最近在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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