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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得了京州府兵的虎符後,沈玉耀更有底了。

要說沈崇這個當爹的,此刻是真的非常盡職,作為一個皇帝,他也非常的明智。

相信等皇帝去世,後人對他的行為一定會大書特書,很可能就會成為古往今來皇帝中,最為幸運的爹。

事實也是如此,後世将所有皇帝拉在一起比較,一致認為莊太宗沈崇,眼光和手段都很高明。

比起那些選了個蠢貨,把江山坑的只剩滿目瘡痍的倒黴蛋皇帝,沈崇絕對是一覽衆山小,成為那個選繼承人目光最好的皇帝。

靠這一點就可以名垂青史,更不要說在沈崇治下的百姓,雖說過的沒有多好,但絕對稱不上差。

是在水平線之上的。

後人如何議論,前人并不知曉,身為前人,他們只能駐足當前,放眼當下,比起青史如何評說,他們更在乎此刻手中的權力能不能被保住。

人人都懼怕沈珉玥手中的那把劍,沈珉玥下朝之後,就被人給堵住了,

起初他們是叫沈珉玥去商議政事,後來他們是跟沈珉玥商量,高擡貴手放他們親屬一馬。

言語之間無不親近,一個個不是跟沈珉玥拉近乎,就是許給她滔天富貴,好處連連,恨不得立刻用金錢腐蝕掉沈珉玥。

沈珉玥聽的是渾身直冒冷汗,她太清楚了,這些錢她要是拿,沈玉耀就敢讓她腦袋搬家。

伴君如伴虎,她不會因為自己是太女的親姐姐,并且和沈玉耀的關系極好,就忘了根本。

于是她一一拒絕,并且非常強硬的表示,她一定會秉公職守,與其在這裏賄賂她,不如想想回去如何亡羊補牢。

她只會将自己看到的如實拿出來說,如果她看不到,或許就不會抓着不放。

一些聰明人聽懂了沈珉玥的話,忙不疊的回家給族中送信,讓族中開始逐步準備。

或是将族中養的佃戶一個個放出去,不要讓他們挂在家中當丁口,或是讓族裏查一下有多少田地,若是多于免稅的畝數,那就趕緊賣出去!

這一類是比較明智的,他們知道和下定決心的太女作對,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還不如趕緊滑跪,能挽救多少損失,就挽救多少。還有一類人,非常的頭鐵,認為沈珉玥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而太女同樣年輕,她們能有什麽手段?能辦成什麽事情?

這國策嚷嚷起來震天響,落到底下,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即便是皇室,那也不能輕易和天下人為敵!

這兩種思想表現在外面,就是有的官員又急又慌,有的則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沈珉玥觀察到了官場上人們兩種截然不同的态度,暗暗記下了那些自亂陣腳的大臣,這些大臣都是有問題的,她一定要詳查。

當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訴沈玉耀的時候,沈玉耀沖她搖搖頭,讓她不要将重心放在那些大臣身上。

“相反,誰更淡定,你更要查誰。”

“為何?他們如此慌亂,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淡定自若者,難道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嗎?”

沈玉耀最近在皇帝面前學的東西比較多,和沈珉玥說話的時候,也不禁帶出了幾分教導似的語氣。

好在沈珉玥并不會覺得沈玉耀教她做事有什麽問題,甚至她非常願意聽沈玉耀的話。

因為沈玉耀比她聰明,比她要聰明!

“六姐,進了朝堂的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幹淨。讀書人,拼了命的往朝堂上擠,嘔心瀝血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能手掌大權,萬千財富?”

沈玉耀的意思是,這些站在明面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貪官!

只不過有人是大貪,有人是小貪的區別。

貪這個問題,就算是放在現代,那也是屢禁不止,什麽高薪養廉,全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辦法。

人心不足,一個月薪幾萬的人,手裏若是每天都過着涉及幾十億幾百億的調動,他能忍住不伸手才怪呢!

只是有些人具有一定的自我約束能力,有些人則沒有。

“那些知道現在去改的,反倒好拿捏,他們膽子不大,吓唬一下就會将手縮回去,平常也不敢太過分。而那些死到臨頭依舊不願意改的人,就應了那句會咬人的狗不叫,你不光要更加注意他們,更要盯緊了,看看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

沈玉耀說着,從懷裏掏出半枚虎符,“六姐,你出行在外,可要小心行事。”

說着,她要将虎符給沈珉玥,吓得沈珉玥嗖的一下退出去好幾步。

“不可不可,此物絕對不能給我!”

沈珉玥看着沈玉耀手上的虎符,如同看一頭會吃了她的猛獸,恨不得馬上拔腿就跑。

“為何?你出行在外,需要幫助。”

“你可以為我準備千人軍隊護送,也可以給我調動當地府兵的大權,但絕對不能将此物給我!”

沈珉玥開始懷疑,沈玉耀是不是覺得她現在手中權力太大,想要找個借口,将所有權力收回去了。

虎符那是能随便動的東西嗎?

這簡直就是要命啊!

沈玉耀對虎符的認知,還停留在簡單的調兵遣将上,這不怪她,來自現代的她,完全沒辦法理解古人對這一類信物的看重。

她覺得皇帝能将虎符直接給她,可見虎符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要。

實際上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對于非君主的人來說,接在手裏就等于燙手山芋。

除非是想要篡位,否則即便是大權在握的權臣,也不敢接此物啊。

沈珉玥懷疑她今天從沈玉耀手中接過虎符,明天她就會被皇帝或者沈氏宗族內部支持沈玉耀的人給悄無聲息的幹掉。

沈玉耀看沈珉玥如此抗拒,也不好死乞白賴的往她手裏塞,只能将東西又收起來。

見沈玉耀臉上還帶着幾分被拒絕的疑惑,沈珉玥趕忙解釋道:“你對我好,六姐全都看在心中,但你而今是太女,我不過是一個還未曾得到封號的公主,即便日後你登基,會封我為親王,你我依舊是君與臣。君臣有別,當區別相待。”

沈玉耀想要親近她,她很高興,信任她,她同樣是受寵若驚。

但是君臣到底有別,她可以手握大權,但她不可以碰她不該碰的東西。

沈珉玥的這份清醒,是沈玉耀最喜歡的地方。

沈玉耀點點頭,“六姐放心,孤明白了,日後必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沈玉耀認錯認得很快,改正的态度也很認真,并不是一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了面子還死鴨子嘴硬的人。

沈珉玥看到沈玉耀,就會産生一種感覺。大莊到底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有這麽一位與沈家人截然不同的公主!

“六姐明日便要動身,今日且将手頭的事情分派給他人吧,朝政可交由秦淑君,女子學堂的事情,可以暫時交給楊可卿。”

沈珉玥沒有意見,就是她有些擔心。

“秦淑君做事,我是極放心的,只是她出身秦家,當真可以信賴嗎?”

沈珉玥擔心秦家會通過秦淑君,做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情。

沈玉耀手底下可用人才還是太少,所以才不得不倚重秦淑君。

她也不能去賭人性如何,所以沈玉耀沒有辦法給沈珉玥的一個答案。

沈珉玥見此,便知沈玉耀同樣不清楚秦淑君要如何做,沈玉耀的性子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現在秦淑君并沒有做出背叛之舉,也不好在這上面“未雨綢缪”。

“罷了,不說秦淑君如何了,女子學堂交給楊可卿,我覺得同樣冒險,不說其他,楊可卿她年紀太輕,同時她父親去年剛剛獲罪,她不一定能讓衆人心悅誠服。”

那些女子學堂裏的女子,個個出身不凡,學識和能力更是上佳。

沈珉玥身為公主,皇親國戚,她們才能勉強服氣,楊可卿有什麽?如果她還是原來的楊家大小姐便也罷了,偏偏她不是了。

“還有,劉瑩兒給楊可卿替嫁的事情,還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沈玉耀一愣,她倒是忘了這事兒。

楊可卿的能力絕對足以壓服那些心高氣傲的貴女,但是她的身份确實是不太能直接擺在明面上。⑤

畢竟一直到申王被貶為庶民,申王妃的位置在沈氏族譜上,依舊寫着楊可卿的名字。

要怪,就得怪沈清瑾後院的事情太麻煩,沒等她安排妥當,竟然就提前暴雷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六姐不必憂心,且去吧。”

沈玉耀其實沒想出來有什麽妙招,但這不妨礙她先安撫沈珉玥,讓對方出行的時候,別為這些小事擔心。

沒錯,在沈玉耀看來,什麽替嫁都只是小事一樁。

就算是個死人,她說那人活着,還能有人跳出來跟她擡杠,說人一定死了嗎?

跟太女擡杠,是什麽送命操作。沈珉玥見沈玉耀如此胸有成竹,自然不再多問,随後安心去準備出行的事了。

而沈玉耀則轉身直接出宮,去找楊可卿商量了。

讓楊可卿進宮也不太可能,楊可卿現在明面上還被困在申王府,和貶為庶人的沈清瑾在一塊呢。

沈玉耀到的時候,天色略有些昏暗了,小院子門前已經燃起了燈籠,驅散了些許黑暗。

低調的馬車從外面駛入窄巷,白面無須的年輕人先躍下馬車,随後擺好下馬凳,躬身道:“七小姐,到了。”

一雙纖纖細手推開車門,手掌心處有厚重的老繭,随後身穿下人衣裳的女子出來,又請出一個頭戴帷帽的少女。

路過的行人和四周的鄰居看了兩眼,覺得沒什麽好稀奇的,又邁步往前,該幹嘛幹嘛。

楊可卿就在院子內恭迎,沈玉耀一進去,她便跪地行禮。

“民女拜見太女殿下,願殿下千歲無憂。”

“起來吧,私下見面,何必如此大禮?”

沈玉耀以前就覺得楊可卿有點兒死板,現在更是這麽覺得,楊可卿對她的态度,真的完全是依據身份。

楊可卿是臣子女兒的時候,她就不會行大禮,後來楊成業被貶,她馬上态度變得無比規矩。

好像她們私下沒有一點兒私交似得。

“禮不可廢,庶民本就該如此見過貴人。”楊可卿起來後,還不忘說一聲。

沈玉耀無奈搖頭,“可真是個小古板,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吧,楊姑娘。”

突然被太女說是小古板,楊可卿面上閃過幾分惶恐,她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

她果然不讨人喜歡。

楊可卿想着,面上更恭順了,“是,民女遵命。”

沈玉耀聞言,疑惑的看了楊可卿一眼。

她記得以前楊可卿沒有現在這麽……

沈玉耀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現在的楊可卿,或許應該是用不自信?

反正就是畏手畏腳的,沒有以前從容了。

在合川的那段日子,楊可卿不是一直

幫她在商場上大展拳腳嗎?似乎并沒有遇到什麽太難以度過的困難,為何會性情大變?

沈玉耀并不知道楊可卿身上發生了什麽,她沒有去看臣子家庭情況的習慣。

除非是這個家庭情況已經影響到臣子的工作能力了。

而楊可卿家裏的那些事,不光沒有影響她好好辦事,還讓她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完美的完成沈玉耀給她的任何工作。

沈玉耀沒見到人前,完全沒辦法從楊可卿優秀的表現上看出她家庭生變了。

沈玉耀坐下後,楊可卿并不敢坐,她去端茶送水,比下人還忙活。

沈玉耀看不下去,趕忙叫停。

“孤今日來此,是尋你有事,你坐下,咱們細談。”

沈玉耀說罷,拽住楊可卿的手,強制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楊可卿線想說招待太女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想要起來。

可是無論她如何掙紮用力,太女的手都如同鋼鉗一般,一動不動。

早就聽聞太女力大如牛,楊可卿也不止一次見識過沈玉耀的力氣,但每次還是會被這力氣給驚到。

知道自己掙紮不開,楊可卿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不動了。

“老實了?”

沈玉耀問了一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楊可卿兩眼。

小古板還挺掘,非要折騰兩下,明明知道怎麽折騰也無用。

楊可卿面上羞紅,低下頭悶聲道:“民女無禮,冒犯太女了。”

“是孤無禮,你們先退下。”

沈玉耀屏退左右,開始說正事,她将早朝上發生的事情跟楊可卿說了個大概。

楊可卿的表情是越聽越震驚。

“殿下的意思是,日後女子學堂要交給民女暫時來管?不可不可,民女一介白身,怎能管理衆貴女,她們日後是東宮女官,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現在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之一。白身怎麽了?你以後的位置,會比她們都高。”

沈玉耀不以朝堂品級論人,等她當了皇帝,她可以讓楊可卿直接平地飛升。

誰要是只看當下局面,那當真是鼠目寸光,此等人還是別入東宮的好,省的日後給她添亂。

沈玉耀的話讓楊可卿臉上紅暈更加明顯,她沒想到沈玉耀會突然給她一個承諾。

一想到日後自己能位極人臣,楊可卿突然覺得什麽困難都不是困難了!

她又可以了。

但是她可以,沈玉耀不太可以,主要問題就是劉瑩兒和她替嫁這件事。

“我那個三哥,到現在還賴在京城沒走,你若是出現在人前,必定會引來非議。”

沈玉耀這麽說都是客氣了,就算沈清瑾走了,楊可卿再出現,同樣會引來非議。

或者說楊可卿這三個字就會引起一番争論。

沈清瑾是被皇帝斥責,沒了奪位的可能,但曾經支持他的人,還沒徹底從朝廷中消失。

只要沈清瑾一天不從京城離開,他們一天不會徹底死心,或者說,只要沈清瑾沒有真的死,他們都不會死心。

還得是那種斷子絕孫的死,否則那些人指不定還會抱着什麽想法,去做個春秋大夢呢。

楊可卿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當初的事情,涉及申王和申王妃,說白了就是事關皇室內部。

傳出去皇室臉上不好看。

“所以我打算,讓你與上和楊家聯系,改換宗族,入上和楊家。”

沈玉耀的辦法很簡單粗暴,甚至都不用楊可卿改頭換面,名字也不用換。

就是換個宗族。

“說起來,上和楊家與合川楊家千百年前還是一家,你過去也不算什麽大事,對吧?”

楊可卿聽的人都傻了。

還能這麽幹嘛?

當然能啊,替身替嫁都出來了,再來一出改造複仇的戲碼有什麽不行。

沈玉耀想到她現代時看到的那些狗血文,以回村的誘惑為代表,那些女主角甚至都不用改頭換面,只需要打扮的稍微不一樣一些,再換個名字,就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人前。

世界那麽大,人有相似有問題嗎?世界那麽大,同名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沈玉耀非常确定這是個好辦法。

而楊可卿則是越聽越震驚,最後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女下凡。

正常人絕對不可能想出這麽奇葩的辦法啊!

什麽指鹿為馬啊!

但是楊可卿聽着聽着又覺得非常有道理,之前合川楊家為了利益,想都不想就将劉瑩兒交出去,代替她嫁給申王。就算這一切,當事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但合川楊家的做法,還是讓人覺得心寒。

但凡他們有一點猶豫,有一絲想要尊敬楊可卿,都應該和楊成業商量一番。

連這點兒假象都不願意去做,可見楊成業一家就是被合川楊家直接抛棄了。

在合川的那段日子,合川楊家的人幾乎都不登門,楊可卿在外行走,完全就是靠着奉太女之命的虎皮。

若是能離開合川楊家,同時也是和其他人斬斷聯系。

楊可卿想,這算不算另一個意義上的得償所願呢?所有人都可以得償所願。

母親說她恨不得不曾生過自己這個孽障,父兄更是因為她強制他們戒掉柳暗花,不止一次咒她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她脫離合川楊家,那合川的楊可卿,就會正式死去。

“你覺得如何?若是覺得不行,還可以再商量。”

沈玉耀将選擇權放在楊可卿手上,怕楊可卿壓力太大,還說了一句,“若是覺得不行,可以再想別的辦法,就算是直接恢複你的身份,也沒什麽大不了。”

沈玉耀不怕流言蜚語,她走到現在,面對的流言蜚語還少嗎?

日後肯定會更多,那些庸人俗人說的話,聽聽便罷了。

“殿下說的主意甚妙,民女沒有任何意見,只是上和楊家與合川楊家已經百來年沒有什麽聯系了,民女也不認識那邊的人,如何說服他們幫忙呢?”

楊可卿比沈玉耀想象中要果斷,她不光已經選好了,甚至還開始去思考如何落實。

沈玉耀非常滿意楊可卿的性格,果斷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京州司馬大元帥楊青手中有半枚虎符,另外半枚,父皇已經交于我手,明日我便會派人送信給他,讓他回京述職,順便帶點人手歸京,我有用處。”

沈玉耀既然已經想好了辦法,自然也想好了辦事的流程。

楊可卿為太女的思慮周全驚嘆不已,她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沒和沈玉耀怎麽正面共事過,現在一深入接觸,沈玉耀給她的感覺,就是很深不可測。

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沈玉耀的掌握之內,沒有什麽困難能打敗沈玉耀。

此乃神人矣突然被小夥伴用崇拜眼神看的沈玉耀,背後一涼,怎麽覺得楊可卿看她的眼神那麽眼熟呢?

哦對,在千音觀的時候,那些香客上香看神像時,都是這個眼神。

突然被神化的沈玉耀并不覺得高興,反倒更擔心了。

一個人,如果沒有走到絕望之境,怎麽可能将另一個人視作神明?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害怕,記住,你身後還有孤在。”

沈玉耀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屬下,只能用這種話來安對方的心,別什麽壓力都往心裏去,天塌了,她頂着呢。

結果楊可卿聞言,看沈玉耀的眼神更具崇拜了。

恨不得馬上就管沈玉耀喊一聲活神仙。

沈玉耀臉皮厚也不禁有點兒躁得慌,又叮囑了幾句女子學堂的事情,趕緊走了。※

她走了沒多久,天徹底黑下來,沈珉玥才乘坐馬車到了楊可卿府上,同她交代女子學堂的事情。

一切都太趕,沈珉玥一整天都沒休息,一直連軸轉工作。

但是她越幹越精神,她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很快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了。

第二天,沈珉玥出京,帶了一堆護衛,早朝上沈珉玥的位置又空了下來,二皇子端王沈沂琰被拽回了朝堂之上。

沈沂琰很老實,站在那個位置上,就把自己當個吉祥物,不會說話也不會思考。

他不想插手朝堂大事,就想做個閑散王爺,現在是被宗親逼着過來。

沈氏必須有個宗親在朝堂上站着,這是向朝臣展示皇室的勢力,讓皇室勢力和朝臣勢力形成一個平衡。

朝臣們表情都不太好,沈玉耀坐在上面,聽着戶部侍郎念因為春貸,戶部虧了多少錢,看着底下那些大臣。

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有人額頭冒汗嘴唇發白。

一個個都不省心。

“看來這春貸廢除的非常及時,如果再不廢除,誰也不知道戶部到底會虧多少銀子,現在大莊還沒有富裕到,可以将銀子亂灑的地步,你們說對吧?”

“太女說的極是,春貸不僅讓朝廷入不敷出,還讓不少百姓背上了半輩子都無法償還的債務,實在是害人不淺,一舉廢除春貸,乃是順應天命,民心所向。”

“郭侍郎說的對啊。”

“太女此舉大善。”

一個人起頭,一群人附和,沈玉耀挺滿意這些官員滑跪的姿勢,心情都好了些。

她最後目光落在了戶部侍郎郭百靈身上。

這是一個說話很好聽的年輕官員,聽說因為他母親生下他時,有百靈鳥高聲鳴叫,所以他就叫郭百靈了。

他出身于西北,若不是開了西北互市,他沒有上位的機會。

所以他對力主開西北互市的沈玉耀印象極佳,不止一次向着沈玉耀說話,頗有些忠心于沈玉耀,要成為沈玉耀鐵黨的意思。

郭百靈硬是靠着對沈玉耀的熱情,将自己一個純臣,變成了沈玉耀的手下。

聽說有不少朝臣私下對他的谄媚行徑十分不齒,認為他簡直有辱朝廷尊嚴,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的寒門子弟,上不得臺面。

但是沈玉耀很欣賞他,覺得這人能屈能伸,口才極佳,挺不錯的。

關鍵是出身不高,更能體恤民情,曾在草原上游蕩過,會外族語言,對整個西北非常熟悉。

沈玉耀實在是饞草原上的高頭大馬,饞外國的高産種子,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資源。

她必須找個能擔當大任的外交人才,郭百靈是首選,他是個好外交苗子。

“既然如此,此事便徹底定下,日後朝堂之上不必再議,我們說說新港之事吧。”

朝堂的節奏又回歸了正常,鬧事者紛紛卷起尾巴做人,不再折騰。

但真的不折騰了嗎?

下朝之後,沈玉耀沒有去紫微宮,而是回了東宮。

這兩天皇帝身體不适,上午幾乎都在治療,那位夏春秋小太醫,叫來了他妹妹夏春月一同看診,兩人聯手,才能穩定住皇帝的病情。

但也不過是拖日子罷了,只看他們的醫術能拖幾日。

沈玉耀将去紫微宮的行程安排到了下午,上午就直接回

東宮處理政務。

回到東宮,沈玉耀先看了新的情報。

有關來往秦府的人員名單,以及于府名單的。

“秦府還挺熱鬧,倒是于府這邊,這幾天有些冷清啊。”

沈玉耀放下小冊子,對現在的情況并不意外。

于三守在一旁,聞言問道:“殿下早就知道,他們不可能成功?”

當初這些人剛有異動的時候,于三還想過幹脆斬盡殺絕,将石炳生給殺了,那樣于數等人就不可能再折騰了,因為他們的目标人物死了。

是沈玉耀說,沒必要如此做。

現在看來,真的沒有必要。

那些人鬧事的時候,一副對石炳生忠心耿耿的模樣,結果發現沒辦法撈石炳生一把,甚至還可能将自己拉入漩渦後,一個個避嫌避的比誰都快。

“官場上哪兒有真情實感的擁護,多的是為利而往,為利而散。”

沈玉耀說罷,想起件事來,“今日女子學堂如何?”

因為楊青還沒有到京城,所以楊可卿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定下,女子學堂這兩日幹脆就直接放假了。

反正沈珉玥将那個老師扔出去後,也沒找到新的老師,這段時間放個假,剛好去找新老師。

沈玉耀問如何,是想知道那些閑在家的女子學堂學生,有沒有自己學習。

這段時間的學習是非常重要的,全都是為之後打基礎,只要是有心上進的人,無須他人盯着,就能好好學習。

如果無心上進,那多半會去瘋玩了。

雖然沈玉耀很贊同該學的時候學,該玩的時候玩,但這和現代上學不一樣,東宮女官的選拔,事關日後朝中女官的地位。

她必須選那些有野心,有膽量,有能力的人入朝堂。

“大部分都在家溫習功課,高門貴女家中都請了女教習,教導詩書文學,還有不少大臣回家後會教導女兒為官之道。就是有一人,她家中情況有些複雜。”

能被于三說複雜,那情況肯定不是一般的複雜。

“誰?”

沈玉耀有些好奇。

同時感嘆沈珉玥離京,不能圍觀一下家庭大戲,當真是可惜了。

她和沈珉玥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一起吃過瓜了,吃瓜的快樂,真是久違了!

“長流夏家嫡女夏長樂。”

長流夏家和明州夏家不是一個夏家。

就跟合川與上和的兩個楊家不同一樣。

一地資源是有限的,再加上出色的旁系子弟不願意一輩子為嫡系當牛做馬,于是分家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不過合川和上和的兩處楊家,當年分家還是挺順利的,沒有太大的波折。

明州與長流兩處的夏家就不同了。

這兩家當初分家的時候,直接打了起來。

明州夏家,又被稱作溪東夏家,族地在溪東,溪東這個地方雖說是位于明州,但和毗鄰西北的合川不同,溪東距離覃州更近,覃州有名的世家,就是雨澤秦家了。

前朝時,雨澤秦家與溪東夏家互有往來,兩家聯姻,在朝堂上守望相助,無奈前朝皇帝太不是東西,荒淫無道,看上了臣子家的婦人。

他看上了秦家當時一個旁系的夫人,那位夫人姓夏,出身溪東。

奪臣子之妻,向來為人所不齒,若那臣子是個谄媚君主之人,這事兒會被世人罵兩句,卻不會起太大的風波。

偏偏那位秦大人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其妻夏氏更是剛烈性格,兩人無法反抗皇帝,宗族又勸說兩人低頭,悲憤之下,二人直接服毒自盡了。

皇帝得知此事,惱羞成怒,怒而将秦家當時的幾個官員都貶谪了。

沈玉耀之前看過前朝的歷史,對這一段非常的清楚。

怎麽說呢,确實是昏君會幹出來的事情。

殘害忠良,還有一□□臣幫着。

秦家一下子大傷元氣,夏家按理說應該跟秦家一起遭殃,但是夏家非常無恥的進獻一名族中女子入宮為妃。

那旁系的女子正是死去夫人的親妹妹,與那位夫人長相有三分相似,皇帝大悅,不光沒有貶谪夏家人,還大肆封賞了夏家人。

那位夏氏妃子,入宮之後很快就盛寵加身,寵冠後宮,随後被封為貴妃,生下了皇四子,而前朝末帝,就是皇四子,也就是那位夏貴妃的兒子。

王朝末年,帝年幼,太後臨朝稱制,這位夏貴妃最後又當了夏太後。

而她的母族,在她的命令下,與嫡系大幹一場,殺了嫡系不少人,最後落戶到了長流。

自夏太後臨朝稱制後二十載,皇四子成年,她才還政于孩子,聽說是還政不久便壽終就寝了。

但她死的時候才五十多,而她的孩子被她養成了一個草包,徹底将前朝推向滅亡。

沈玉耀之前看史書的時候,就覺得這位太後,怕不是從進宮開始,就打着要給姐姐報仇的心。

昏君逼死她姐姐姐夫,她斷送昏君的江山。

是個狠人。

長流夏家的人可能骨子裏都有點兒那位夏太後和她姐姐寧死不屈的勁兒,當初高祖征戰天下,長流夏家很快響應,跟着一起東征西戰。

後來高祖建國,長流夏家就走了武官的路子。

“沒想到長流夏家還有人想要入朝為官,那她可能得不到家中長輩的指導啊。”

會留在京城的武官,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如同曲川一般,在戰場上掙下赫赫威名,回到京城來養老了。

另一種則是本身沒什麽名氣,全靠祖宗們的爵位和戰功,在京城當個富貴人。

長流夏家的人,估計是後者。

說白了,就是沒落了。

靠戰功立足的世家,在天下太平,沒什麽戰争後沒落,是無法逃脫的命運。

“不光是得不到家中長輩指導,還會被家中長輩困擾,她家出了一件很、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玉耀還是第一次從于三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形容詞,這讓她不禁有些好奇。

“是什麽事情啊?”

于三阻止了幾遍語言,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沈玉耀見她不說話,更期待了。

她覺得可能是于三跟她彙報八卦彙報的多了,以前那個言簡意赅,一點兒樂趣都沒有的于三,已經進化到會扔鈎子了!

沈玉耀非常欣慰于三的成長。

于三如果知道沈玉耀的想法,一定會如實說明,她不是在扔鈎子,她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匮乏的語言無法簡單的描述發生在武侯府上的事情。

武侯,是夏長樂祖父現在的爵位,原本的夏将軍是國公來着,夏将軍死後,降一級,繼任侯爵。

如果夏長樂祖父死了,那這個爵位落到夏長樂父親頭上,就成了武伯。

三代傳承之後就沒了,這一脈若是不能再得個功名,爵位就徹底消失,他們就成了普通的世家望族之一。

或許是因為想要恢複爵位,或者是想要維持爵位,多傳一代,武侯的二兒子娶了鄭家的一個女兒。

武侯大兒子是嫡長子,但是資質平平,于是武侯上奏,求封二兒子為世子,那個鄭家的女兒自然就成了世子夫人。

可世子并不喜歡世子夫人。

鄭家嫡系女兒大多嫁入皇室,旁系與人結親,世子就是庶出,他不喜歡自己的出身,因此很讨厭同樣是庶出的夫人。

兩人感情不佳,因此世子在府上養了不少女人。

其中就有一個妾室,起了邪心,與世子夫人同時懷孕,同時誕下女嬰,還将兩個女嬰調換過來,分別為侯府的大小姐與二小姐。!

妾室女兒本來是稍大一些的,結果被調換過後,成了稍小一些的嫡出二女。

“直到前段時間,那妾室去世,原本為她做事的一個老婦人酒後吐真言,說出此事來。那老婦人從未曾在侯府二小姐身邊做事,卻能将那二小姐身上的胎記說的清清楚楚。故此真相大白,兩位小姐各歸原位。”

“好家夥,真假千金。”沈玉耀想到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

這個世界果然是言情小說,不是什麽正史,元素有些混亂啊。

“殿下所言極是,便是真假千金,夏長樂乃是真千金,卻被當做假千金養了十六年,一朝各歸其位,本應有所補償,可不知那世子和世子夫人是想些什麽,對她十分不喜,連這次到女子學堂讀書,都是她自己考上的。”

沈玉耀說是真假千金,那就是真假千金,雖然嚴格來說,這兩位都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聽着一個古代人一口一個真千金假千金,沈玉耀感覺有些奇怪。

“這倒是不難理解,假千金雖說并非嫡女,但卻是當嫡女培養起來的,而真千金此前一直是庶女,那位世子又很在乎嫡庶之分,想來平日裏是差別對待,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

“殿下說的對,十分諷刺的是,不受重視的孩子考上了女子學堂,受重視的卻沒有。”

于三覺得很荒唐,一個侯府,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家裏的孩子還能在眼皮底下被掉包,真是奇怪了。

鄭家的外嫁女之前倒是躲過了鄭家被清算的事情,但是沒了鄭家撐腰,那些女子的境地都不怎麽樣。

真是可悲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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