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生存不易

生存不易

陽光照進窗臺，映射在雕花的古床上，一名女子慵懶的躺在那兒，嘴角還帶着笑，似乎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但好夢，從來最易醒。

“王妃，該起了。”這不，她的貼身婢女美亞就這麽打擾了她的好夢。

美亞走進一看，驚訝不小。平日裏這個時候，王妃早起床了，而且此時一定梳妝打扮好，得體的端坐上位，等着各房的主子來請安了。但今日卻……

“莫非是自家的主子身子欠安？”美亞心裏暗忖。遂走到床邊，仔細的打量主子的臉色，看上去紅潤有光，不似有所欠妥啊，而且……她輕嘆了一口氣，多久沒見主子笑了，即使……是在夢裏。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喚醒主子？若是叫醒主子，怕是擾了主子這難得的清淨。畢竟這些年，從未見主子的眉有如此舒展的時候。可……若是不叫醒主子，又怕主子醒來後怪罪自己讓她失了儀态，主子一向最重規矩的，作為她的随嫁丫頭，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唉……”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驚醒了仍有一半神智徘徊在夢中的佳人。

“你……”佳人幽幽轉醒，還帶着幾分睡眼惺忪，對眼前人沒有熟悉之感，反而添了幾分迷茫。

美亞覺得奇怪，打量着主子的神色，也覺得事有蹊跷，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只是今日的主子實在是有些怪異。

慕雪，看着眼前并不熟悉的景物，雖一時之間有些兒迷茫，但只一會兒便反應過來，也并不在意。因為她……這幾日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對這情況，她也算有經驗了。因為這幾日她老做夢，但她和一般做夢的人不同，她會很清楚自己在夢中，自己做了什麽事情，甚至在夢裏她還會思考，但是卻無法使自己從夢裏醒來。只等這夢到了時間，自己便會結束。

所謂“日有所夢，夜有所思”，應該就是這樣吧！這幾日大約是古代小說看多了，這夢也是越發真實了！

慕雪躺在床上，慵懶的用右手支起上半身，随意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心中只覺得好笑。

“主子，你……”美亞越發覺得不對勁，王妃平日是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止的。但眼前的人，樣貌還是那般熟悉，到底是……怎麽了？

“怎麽？”慕雪有點無所顧忌，反而有些玩心大起，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婢女。

收起疑慮，美亞盡職得禀告道：“主子，李側妃、宋良娣都到了，因不見主子，所以……主子看，您今日可還要見他們？”

慕雪心裏翻翻白眼，心道：今天這夢不好，這戶人家人多，忒麻煩了！眼睛轱辘一轉，笑道：“就說我身體欠安，不見了。”

“是，奴婢遵命。”

在一幹婢女的熟練打扮下，很快鏡子裏就出現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慕雪細細打量鏡中人，覺得這模樣也不錯，應該拍照留念。或許下個星期去拍寫真，就該找套這樣的衣服穿戴上，讓自己活潑天真的氣質為之一變，也玩一次端莊高貴！保證自己的一幹狐朋狗黨認不出來，嘿嘿！

穿戴整齊後，美亞進來引她入佛堂，說是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早起先接受各房主子的見禮，接着就會去小佛堂禮佛。

慕雪心裏暗自嘆息：這夢實在怪無趣的！連燒香拜佛都來了！算了，夢境往往荒誕而不連貫。在夢裏她仍舊可以思考，卻改不了夢的內容，真是……無限的感嘆啊！

去小佛堂的路上，倒也平靜，只是突然被一個小家夥給撞到了。因為突然，她一時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這一退便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去了。

旁邊的仆人都是一陣慌張，現下可是臘月啊，這可怎麽好……

這是個噩夢！通常夢到此處，便該大叫一聲驚醒，但慕雪感到的确是刺骨的寒冷和窒息的痛苦，這感覺真實地讓她覺得恐怖！

為何這夢還不醒來？——這是她失去意識前唯一的想法！

再度恢複意識，慕雪只覺身子難受得緊，頭痛欲裂，喉嚨似火燒，鼻子呼吸不暢，為何會這樣？難得剛才的夢還沒有結束？！

“王妃，你可醒了。我這就叫太醫去。”那是夢中那個婢女的聲音！天哪，誰來告訴她，為什麽這個夢這麽長，還沒有醒，她覺得好難受，嗚……

一位青衣老者進入內室，為她診脈。片刻才道：“王妃寒氣入體，定要好生休息。四爺辦差在外，皇上知曉王妃病了，特命下官留在府上替王妃好好醫治。王妃若有什麽不适，叫人來差下官一聲便是。”

她的頭很重，這情形很不利于思考。但這大夫一席話，讓處于這種狀态的她還是感到驚訝不小。這個夢未免太過複雜了！人物好像越來越多了，本來她并不好奇在夢中她是何角色，但是現在她倒有些忐忑了，這夢似乎太詭異了……

“我是誰？”她這輕喃一聲，不僅驚住了身邊的一幹婢女，也吓住了就要邁出門檻的太醫。

“王妃……”美亞低叫一聲。

-

慕雪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穿越成古人，這個打擊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大了！

話說，她這人雖不拜神理佛，但也從來沒有招惹過那路神仙吧！另外，那種穿越的高發地點，什麽名勝古跡，什麽科技館……她一個都沒去過，上天為啥要這麽待她！雖說她也在看小說時YY過無數次，但是……今天這個打擊還是太太太……太大了，她無法接受！

何況，這裏是大洪王朝，印象中中國古代沒有這個朝代！難道她是穿越到了什麽異世界？

可是，這裏的很多稱呼、用品、甚至地名，都很像古代的設置，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慕雪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但比這個問題更急迫的問題是，她必須要生存下去！

嫡王妃，可不是人人做得來的！一般來說，大家閨秀都需要笑不露齒、走不搖裙、儀态端莊、談吐文雅。慕雪悄悄打聽過，聽說這位身子的正主兒，是個端莊賢惠到令人驚嘆，心止如水到讓人抽搐的女人！慕雪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性子活潑好動，怎麽都和端莊賢慧，心止如水這些古代的傳統婦德扯不上關系！要她去扮演這樣一個女人，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做了22年的自己，突然要轉換去做別人，這玩笑實在太大了！

真是不明白，為什麽她一覺睡醒，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個身體也是什麽都沒發生，一點意外情況都沒有！真是太太太太………………太讓她想不通了，一點穿越的通式都用不上！怎麽辦？愁，還是愁……

-

穿越過來已經好幾天了，但是慕雪還是沒能接受這個嚴酷的事實！

嫡王妃，身份看上去确實挺高貴的。在古代而言，也是正妻，并非偏房！算是有一定有優勢的地位的女性！

可正妻又如何？

沒有偏房，何來正妻一說！一切都是相對的！所以，這個名稱本就暗含諷刺！

難道做了大老婆，就能真的覺得所謂的正妻比小妾高人一等了嗎？

就真的可以為了這個所謂嫡妻的名位而沾沾自喜，樂在其中了嗎？

別人如何，慕雪不知。但她，無法茍同這樣的邏輯。

從權利義務角度而言，或許這兩者之間有不同。但在這樣一個時代，一樣都是依傍丈夫而活，自我仍然是不被承認的，又有什麽值得誇耀處？

現代思想，教育女性自立自強，自尊自愛。如今，慕雪突然變成了古代婦女，還是這麽一個貴族女性的身份。她可以預想，自己日後的生活，該有多麻煩！她心中雖然不願，但她還是必須要被那許多的條條框框所約束。想到這些，她心中自然是很不舒服的。

話說，人家穿越可以來個裝失憶什麽的，可是她卻未必能夠得逞。因為她這個身子有個厲害的丈夫——被人以冷面刻薄評價的四王爺，還有個厲害的公公——當今的皇帝陛下！眼下，雖說她落了次水，可以用這個借口搪塞一時，卻不能用這個借口打破正主原先高大完美的形象！正主簡逸慧，可是從小在皇帝身邊長大的，之後再被賜婚給四王爺的。如果，她現在一下子表現失常，恐怕連鬼都會懷疑她有問題！

對于眼前這詭異的情景，一向樂觀的慕雪也發愁起來。

這個玩笑實在太大了！她真的接受不了眼前的情景！

她太知道自己的底牌，她是怎麽都做不成這位的。可問題是，她必須把眼下應付過去。這可是事關生存問題，實在馬虎不得！

是逃跑？還是招認？亦或是假模假式的演戲？

其實，哪樣都不輕松！

唉……

逃跑嘛，以她現在這麽破的身體狀況，根本沒戲！而且就算僥幸給她逃出去了，也躲不過王府的追捕！

再說，她靠什麽為生呢？這古代的求生技能，她可一個都不會！她會的那點現代玩意兒，在這兒根本就沒有發展前途！唉，麻煩啊……傷腦筋啊……

第一條路，槍決！

第二條路，招認嘛，難度也大！

她名義上的夫君，作為皇子，跟着皇帝公費旅游，到塞外玩去了，哪有人讓她招認啊！再說，她也沒有膽子招認！任誰聽了她的這番遭遇，誰都不會相信，定會把她當瘋婆子給關起來的！誰會相信這樣一個離奇的故事發生！

一直以來，慕雪很分得清小說和現實。對小說中的穿越情境，她也會有幻想，但她不會認為自己可以在現實中玩好這個穿越游戲！

逃跑不行，招認不行，唉，那明擺着眼下只有這一條出路了！

可是，忍耐這種事情，知道盡頭的是可以等待的，因為有盼頭。

而她要是一演，可就是漫無止境的忍耐，這可叫她怎生好？

再來，她這性子怎麽才能演好端莊賢惠、心如止水的王妃呢？

痛苦啊！

這條路，也是困難重重啊！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得繼續努力去收集有關王妃的資料，比如她平日裏如何待人接物？比如她的社會支持系統如何？再有，她和她的衣食父母——四王爺的關系如何？還有，她和她婆婆——淑妃，公公——明宣帝的相處模式又是怎樣？

嗚……真想哭，怎是一個麻煩了得啊！

可是，生存為大！為了活下去，只能先這麽幹了！

這些天，慕雪一直旁敲側擊地收集着信息，但有一條最為讓她驚訝！

沒想到，她還有一兒子！

這算是白撿的嗎？不用深受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痛苦，也不用飽嘗産後的種種折磨辛苦，就白來了一兒子，這算不算是一大便宜？

但是，皇家的小孩都不好當！以後，這個小家夥，還不知要經歷多少艱難險阻，還有多少詭計陰謀，才能平安長大成人。何況，在古代，孩子的夭折率是很高的。随随便便一場高燒，就可能玩完了。畢竟，這裏沒有抗生素啊！

要是自己和他感情太深，他要是出了什麽意外，自己到時會不會心痛死？那是不是應該在一開始就保持距離，以測安全？

可是這軟咚咚的小東西，看着真的很可愛，自己要不要玩一下他？

心裏天人交戰一番。

最後，慕雪還是作罷，回頭吩咐奶娘好生照料。

既然要護好自己，就不能讓自己有一點受傷的可能。而付出情感，就是受傷的開始。知道錯誤，仍然繼續，絕不是聰明人所為！

其實，至古到今，真正成功的人，最厲害的不是看得遠、做的多，而是都有最重要的品質，那便是——自制！

慕雪自認為，自己還算的上是聰明人的行列。雖算不上有絕對自制力的人，但讓她自傲的是，遇事時自己的頭腦還算的上是冷靜理智，思考問題時還算得上周到全面。所以，她要保持理性，絕對不能做不劃算的事情。

話說，這位王妃實在會做人。

就她這幾天的排摸情況，知曉她可是皇帝眼前的寵兒，婆婆面前的可人兒，和夫君四王爺的關系也算和諧，而郡王府阖府上下的女人，對她的管束沒有敢不從的！

打了這麽好的局面留給她，正主卻從此杳然而去，不知所蹤，是不是太奇怪了？

為何正主要離開呢？既然正主做人做得那麽好，日子過得也挺滋潤，又沒啥意外，咋說跑就跑了，留她慕雪來這兒受苦？？嗚……

還好，孩子他爹出門了，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打探周圍的信息，以便日後可以好好扮演王妃！

否則，排練的機會都不給，就讓她着急忙慌地上演這角色，必定是要出大事的！

其實吧，雖然這幾天她功課做的很認真，但她心底還是不甘願留下的！

不過，要開溜，也得等她先摸清情況，知道在這裏她能做什麽？往哪兒逃，比較容易混？

最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努力地找到回家的法子！

她想了很多，想得很細，可彷徨無助還是緊緊地纏繞着她的心。

不知何人可以相信？不知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不知自己該以什麽心态來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更不知這一切為何會發生？不知如何來？為何而來？也不知怎麽回去？是否能回的去？

是永遠扮演王妃？還是可以另謀到出路？在這裏，她究竟能做什麽？又該怎麽生存？

太多的不知，讓她躊躇！任何錯誤的決定，都會毀掉自己！

原始的本能告訴她——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可是，生存這件事，在這個時代，卻是最不易學習的東西！這幾日，她想了很多很多。但很多事情，她還是沒有頭緒。

她沒有學過大家庭的權謀，也沒有在皇帝身邊學習的經驗，更沒有成為古代貴婦的基本培訓，在這裏她要怎麽混下去？

來這裏的這些日子，她只有一個感概，那便是——糊口可真不容易啊！

時序漸進，慕雪的病也慢慢痊愈了。

還好有着落水這件意外，可以讓她把輿論做足！

這些日子，她費盡心力，目前已經讓所有人都坐定了她失憶這件事！

只有這樣，她才有可持續發展空間！

這王爺府，家大業大的。人口不少，財産也不少。慕雪從醒來後，就一直在思考，該如何管人？該如何理財？

這兩者，從現代管理角度而言，一個是人事部的差事，一個則是財務部該幹的活。

從前，她也去公司實習過，但這兩個部門她還真沒去混過。不過，不管怎麽說，她都是21世紀的人。雖沒趕過豬，但起碼看過豬跑。現代企業的管理理念，她還是略有涉獵的。

人事嘛，主要是家裏的仆傭，分內侍、小厮、丫頭、婆子，他們大都為家生的，但外面還有佃仆、雇工人。員工數量，果然是不少的！

當時看紅樓中王熙鳳管理賈府，人多事多，頗為不易。慕雪現在才發現，這兒的生活比小說更複雜！

對了，人事這塊兒，還有她那位“夫君大人”的小老婆們。這也是一個重要的人事問題。

當然，這個問題，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拍板的。還要等四王爺回府以後，和他好好聊聊。畢竟，這塊人員的存在，主要是為了解決他的需求和期待。她衷心希望：到時候，他們可以達成共識，攜手一起解決所有的麻煩。

如果說，慕雪現在的身份就是人事主管的話，那麽她要做的就是因才适舉了。奴仆佃戶這塊，倒好解決！可是，這小老婆們的問題，也只有配合四王爺了。畢竟，這個服務機構就是為四王爺而設立的，她不能不考慮客戶服務啊！想四王爺的那些小老婆的爹，把女兒一賣就算了事了，但售後服務卻要她做，而且還不能馬虎了！真是太無語了！

好吧，收起感嘆，繼續盤算。

財務部嘛，就是府內的開支平衡問題。

四王爺的薪俸，在這個時代不算低。但是，要維持這麽大個家，就靠點死工資是很難混好的。在這一點上，先前的王妃是很有見地的。所以人家雖然低調，但也早就打好了“官商勾結”的路線，在外開了不少鋪子。當然，不止鋪子！在古代，田産永遠是不可小觑的一部分，畢竟統治者的口號就是——“民以食為天”嘛！

看賬本，是王妃的一項重要工作！

這時的賬本用的是“龍門帳”，也稱“四腳帳”，帳目分四類，即進、繳、該、存。和現代的報表相比，項目是簡略了很多的，但是記錄的比較繁瑣，看起來就比較折騰人！

當一疊疊的帳目堆上臺子的時候，慕雪還是非常頭疼的。畢竟，這工作量在這裏擺着呢！

但是，工作嘛，自然沒有輕松的！所以說，這年頭，生存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