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前塵往事

前塵往事

秦真坐在書房裏，思緒漸漸彌漫開，不由回到初見她的時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小女孩，留着小辮，穿着粉色衣衫，很是可愛。而他正站在宮道的牆邊，等三哥他們一塊去書房上課，正好見到了她和她父親的對話。那時的她，眼睛裏滿滿地都是調皮靈動。

“慧兒……”男子急沖沖地朝小女孩叫到。

“爹爹……”小女孩看到父親過來，也不看周圍就飛奔過去。男人摟住女兒，輕柔地抱起她。雖說他是武将，但是面對心愛的女兒，他也只是慈父。

“你怎麽這麽淘氣！和你說過，這不是家裏邊，不可以随便亂走的。讓你好好等着爹爹的，你怎麽可以亂跑呢？要是跑丢了，或是闖出禍來，怎麽辦？”男人威嚴的訓斥着調皮的小女兒，但眼睛裏透露的卻是他的着急和無奈。

小女孩撒嬌地拉着父親的衣袖，“好嘛好嘛，女兒錯了，爹爹就不要說人家了，人家以後不亂走就是了。”

男人瞪她：“還以後？”

她開心的舉起小手，賭咒般地道：“保證沒有以後了。爹爹，我們回家吧。待會給我買根冰糖葫蘆，好嗎？”接着，就見她沖自己的父親嘿嘿一樂。

那個威武的男人，眼裏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嚴厲，只餘下寵溺了。

他當時只是感嘆：這個女孩可真開心，比起他那些皇姐要快樂的多。因為簡征是真的很寵愛她，不像他的父皇……想到這兒，秦真習慣性的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望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他不由又生感概：真沒想到，簡征一介武将，聲名赫赫，對待女兒卻那麽溫柔！甚至比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夫子，對待子女更加耐心溫柔，真心寵溺！真是難得！這個女孩，何其有幸！

初見的印象雖然還不錯，可不久他也就忘了這個與他沒有任何交集的小女孩。

但當她第一次和他說話，那說出的話，一直教他難忘。因為她第一次開口時，就見到了他狼狽的樣子。

“你怎麽哭了？我爹爹說，男孩子不該随意落淚的。”她的小臉滿是關心的看着他。

“誰說爺哭了？”他抹抹臉，倔強的瞪着她，他絕不承認那是淚水。

而她，好脾氣地笑道：“對不起，是我看錯了。那給你帕子，擦擦不小心被灰塵吹入眼睛而逼出的淚吧。”

聽到她這溫柔的口氣，他更加生氣了，“爺說了，爺沒流淚！”

她依然微笑，不被他的壞脾氣影響，“你不要生氣，那是我說錯了。但是，你還是先擦擦吧。別人說不定會和我一樣誤會的。”

他很不情願的從她手裏抽過帕子，使勁的擦了擦眼睛邊上的水，他才不要讓人誤會呢。

“慧兒……”遠處有個宮女在叫她。

“诶，來了……”她答應着，然後看向他，“我要走了，你把帕子還我吧。”

“喏。”他別扭的還了給她。然後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你剛才在和誰說話呢？”遠處的宮女問道。

“一個少年人。我見他在哭，好像是遇見什麽傷心事了，哭得好委屈好難過的樣子。”她原來不是不知道他在哭，她只是體貼地在為他找借口。

“以後不要亂跑了。一會兒，萬歲爺使人，姑姑叫了，要是咱們不在，那是要罰的。”

“嗯，我知道了。”她低垂着腦袋，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再後來，她又無意地撞見過他兩次，一次是他正和煙岚……還有一次，他正在練劍，而她差點傷在他的劍下，當時二哥和三哥都在，他們都眼疾手快的同時出手護住了她。

那兩次見面，她都和初見時笑得一樣可愛。好像，她一直都很開心。

可是在知道她自己被指婚以後，他們每次見面，她就不太笑了。而大婚以後，他從沒見過她笑。他不明白，為什麽知道嫁給他之後，她就變了！

他仿佛已經不記得當初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了，而她，似乎也忘了……

他其實一直想問她，她是不是不願意嫁給他？她心裏的那個良人，是不是從來都不是他？

還是因為，她一直都介意着煙岚的事情？她是不是覺得他是個無心的人？

可是每次見面，她都禮數周全，卻也淡漠的讓他無法靠近。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麽？她要的究竟是什麽？

府裏突然彌漫着一種很詭異的氣氛。

這個都要怪四王爺童鞋！他也是的，回來後貌似除了上朝辦公，基本就宿在書房，然後後院貌似就着火了。他的女人們貌似非常的寂寞，然後就到她這兒訴苦，言語暗示間是要她去當炮灰，一探究竟。

慕雪對老四的前塵往事也頗感興趣，但是就目前她對老四的既定方針而言，那就是：“敵不就我，我絕不靠近。”所以這個技術活，她現在可幹不了。

“王妃，聽說煙岚回來了。”慕雪不解地望着李氏，煙岚何人？接着，慕雪很認真的看着李氏，等着聽她的下文來為自己一解心中疑惑呢。

而李氏在剛開始提到這個名字時，似乎有些惶恐。接着，那一剎那的恍惚，和她眼裏激出的憤恨，都讓慕雪意識到關于這個“煙岚”的故事必定很精彩。正當慕雪興致很濃的想聽她說下去時，李氏卻欲言又止起來，不再往下說了。就好比說書的說道精彩處，總要來個嘎然而止似的。

慕雪只好淡淡的問道：“煙岚回來了，那又如何呢？”

這話，在慕雪而言，其實是為了讓李氏把這故事說周全了。

但李氏好像錯解了其意，貌似非常大失所望地回望着慕雪，“王妃，看來您是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一向不太出聲的宋氏，這會兒也輕輕道出了一句，“也許忘了，才好。”

這個叫煙岚的人，貌似是這個家的一大隐秘啊！慕雪越發的覺得詭異了。

但慕雪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纾解的機會。因為皇帝他老人家為了粉飾太平，顯示一家人的親親熱熱，讓大家都到宮裏去看看他。于是，他來了個家宴，将大家一網打盡。

這日，大家都正裝打扮，然後更随着四王爺的步伐，往宮裏去。

慕雪真是太慶幸自己的聰明主張了！要不是她提議和旭兒一輛車，她就得和秦真二人同車！但他的那眼神，就實在讓她太不知所措了！真不知要這一路該怎麽插科打诨混過去了！

這一路上，雖然有了旭兒這個小家夥做擋箭牌，但是他望着她的眼神，還是讓她很不安，因為他的眼神她看不透。他太深沉了，而那黑眸中蘊含的東西又太多太多了。

但，她實在無心去分辨。因為她要的很簡單，只是平靜，而不是了解。像四王爺段位這麽高的人，不是她這個平凡的人可以接近的。這點自知之明，她心裏是很明白的。畢竟，這位的故事，在他從塞外回來前，她還是了解過的。

但是他這麽個瞧人，再好的人也給他看出一身冷汗來了。

應付他，可是非常傷她的腦細胞的。慕雪再次為自己的不幸而哀悼。

“煙岚，她回來了。”他說，聲音很輕，面有難色。

他現在這樣子，讓慕雪感到，他似乎并不願意告訴她這麽一個事實，但又迫不得已，不得不說。

而慕雪，真的很不明白，這位煙岚到底何方神聖？她到底和簡逸慧、秦真有什麽千絲萬縷的聯系？為什麽秦真提起她是這種表情？又為什麽宋氏和李氏對她都是感觸良多，但有欲言又止呢？

慕雪此刻的沉默，讓秦真感到壓抑。他不知道她會想什麽？這麽些年來，她是否一直都介意着這件往事呢？

不論她怎麽想，他都想親自告訴她這個消息。雖然說出這麽一件事實，會牽動他心底深處的痛楚。但他仍然不希望，她是從別人那裏知道這件事情的。

慕雪還是不懂這個男人，不懂他眼神裏那抹悲傷是為了什麽。到底這個叫“煙岚”的人，對秦真又有多少意義呢？

意義應該是重大的吧，慕雪想。因為秦真在看見煙岚的那一刻，他失了平時一貫的冷靜，他的眼裏充斥着滿滿的悲傷，也充斥着無數的柔情。

這個看似柔弱，卻美麗萬分的女子就是煙岚——秦真此生最愛的女人，真是一大號外！要是能回到現代，她一定要YY，不，是忠實的記錄這個關于四王爺的曲折纏綿、又充滿悲情的愛情故事！本着好奇的天性，慕雪一瞬也不放過地看着眼前的事态發展。無奈人多勢衆，他們二人也只能暗波湧動，暗暗感傷，卻不能一訴離情別緒。

慕雪心裏不由感嘆：眼前這麽大的瓜，就因為這衆目睽睽，硬生生地吃不到，真是令人扼腕啊！

慕雪還來不及感嘆秦真的八卦，沒想到就有新八卦找上她了。她一擡首猛的發現，一個男子正脈脈含情的凝視着她，仿佛對她……

“弟妹，煙岚，這天冷，我們都先進去坐吧。”這名男子身邊的女子，笑着拉上慕雪的手，就往裏拽，一瞬間便恰到好處的打破了尴尬凝重的氣氛，慕雪暗暗稱道她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