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識破

識破

施晚彎腰捏捏她的臉：“跑這麽快也不怕摔着？”

妞妞微紅着臉上來拉施晚的手，牽着她往屋內走，“大姐姐，進來說。”

施晩回頭地看了眼章須筠，她其實還想問問京城現在情況怎麽了，她出來已有些時日，不知爹娘如何，不知顧家妹妹如何，不知五公主如何。

即便不主動去想，但她腦中還是不禁滑過那在府中閉門思過的人，他有沒有收到她的信。現在……如何了？

章須筠這個年紀，不是人精也是洞悉人心的一把好手。見她神色略有猶疑，便知她心裏所想。他指了指東南角：“老夫暫居此處，夫人若還有事，随時可以差人來傳老夫，先行告退了。”

與章須筠話別，施晚跟着妞妞邁過門檻。一進屋，就與一臉無可奈何的觀主打了個照面，桌上還坐着另一個小孩，正是昨日另一個話最多的小子：二皮。

“吃飯。”

“我不，我不要回去！”

“先吃。”

“你答應我不送我回去。”

中年道士毫無高人形象地往椅子上一癱，近乎抓狂：“我早答應了，不送不送，是你這小鬼偏不信。”

“剛才那幾個你也說不送，剛吃完，不就被那個大壞蛋帶走了？”

施晩聞言皺了皺眉：“壞蛋？”

懷李無奈道：“是李圭，他帶人把那群孩子送回家了，就這兩個說什麽也不願意走。”

二皮警惕地看着他：“哈，你果然在騙我，還是要把我送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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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圭不在？”施晩有些失望，她今日來，主要就是為了找他幫忙查查老宅的，沒想到早早過來，還是撲了個空。

懷李搖搖頭：“姑娘可是找他有何要事？”

施晚從繪櫻手中接過地圖，展示給他看：“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忽然想起來前幾日山下酒樓他給我展示的那個鑰匙。我心覺許是能在此處找到線索。”

懷李接過地圖一看，驚訝地擡了頭：“還真是巧了，這地方另一波人馬已經去了。”

施晚：“是同李圭一起的那位捕快？”

懷李點點頭，大人一早叫走了慶雲，帶了一小波人去了圖上圈出的大奂山。

大奂在仙陸西南角，因此山有名，附近的整個鎮都喚作大奂，是施晚老宅所在，自然也是許茗珘的故地。

也是，她能想到的，人家未必不能。施晚輕輕颔首：“若是查完了回來，勞請知會我一聲，許茗珘……與我畢竟是自幼的交情，我想知道這些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自然。”懷李應聲。

妞妞很會看臉色，見她說起許茗珘後神色略有失落，忙拉開凳子招呼她過去：“姐姐坐過來，坐我邊上。”施晩不忍弗了她的好意，笑着點點頭。

剛坐下，小姑娘就拉着她小聲道：“姐姐，我昨天看到那個大哥哥了，不過不是送你禮物的，而是打敗敵人的那個哥哥。”

懷李手上茶杯一抖，立即警覺起來。他怎麽忘了昨日大人來的時候，這小姑娘也在場呢！

“哦？”施晚神色微微有異，“在哪兒見到的？”妞妞口中的哥哥有兩個人，一是在地下将他們騙上溧薯死士馬車的；二則是在地面殺許茗珘同黨的；前者是敵，後者或許是友。

妞妞說的，顯然是後者。施晚心裏起了嘀咕，若妞妞昨日是在此觀中見到此人的，那……他會不會是昨晚秘密造訪她房間的人？

“就在這裏！”妞妞：“我們昨日埋蛐蛐的時候，他突然走進來，然後觀主叔叔拿着一封……”

懷李突然劇烈咳嗽，衆人側目。施晚奇道：“觀主這是怎麽了？”

懷李舉着手上的杯子瞪了二皮一眼：“這臭小子往水裏加辣椒油了。”

二皮瞠目結舌，他張了張嘴：“我沒…”

懷李拍案而起，怒發沖冠：“你們兩個小鬼，別人都乖乖回家了，就你倆不聽話，還淨會搗亂。”

他轉頭看向施晚：“姑娘你幫忙勸勸，這兩個孩子死活不回家，家人該擔心成什麽樣？”

施晚還沒說話，先忍不住的是二皮：“你嫌我也就罷了，妞妞為什麽不回家你知道嗎？”他氣得小臉漲紅：“她家人被那些歹人害了，沒有家了，你讓她回哪兒？”

施晩怔住，懷李也呆了，旋即開始後悔，剛才為了轉移話題，他生硬地指責兩個孩子死賴在這兒，怎知居然有這樣的內情在。

他可真不是人啊！

妞妞見氛圍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她只知是二皮說錯了話，于是伸手将他拉回座位。

她小聲道：“大家都是好心，你吃完也回家吧，別跟着我了。天大地大，我總有地方能去的。”

她一家人都被抓走關在地下，那日爹娘大姐被帶走後再沒回來過。她懵懂不知發生了什麽，直到有嘴快的小孩告訴他，被帶走的人再也無法回來。

她哭了許久，但身邊認識的人一個一個消失，她居然就漸漸習慣了。

掌櫃的說要帶他們離開，去一個很好的地方，她其實沒有像其他小孩那樣興奮，再好的地方也換不回家人了。

如今觀主要趕他們走，她也只是失落一陣，便接受現實。

二皮還想說些什麽，施晚擡手止住他。

她摸了摸身邊垂着頭的小姑娘，輕聲道：“不嫌棄的話，先在這道觀裏住幾天，觀主若是不方便，就搬去我那兒吧。那屋還有間空房，你可以住着。”

妞妞眼睛一亮：“真的嗎？”她喜不自勝，笨拙地模仿大人：“我，我給姐姐端茶送水，任姐姐使喚……”

施晚揉揉她的頭：“有這個心，你時常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懷李心裏一咯噔，要是過去跟施晩住了，這小姑娘童言無忌，該說的不該說的，肯定一下子全給她倒幹淨了！那剛剛他咳得驚天動地是為了什麽？

他試圖阻攔：“不用麻煩姑娘了，這兒有房間呢……”

施晩搖搖頭：“是我昨日考慮不周，她再小也是個姑娘家，于情于理都不該和你們住的。”她拉着妞妞起身往外走，“來跟姐姐回去慢慢說，昨兒發生什麽了。”

“等等！”懷李和二皮同時起身。

懷李還想再努努力将這可能壞了大事的妞妞攔下，施晚卻搶先笑道：“對，險些忘了，觀主那藥能分我一些嗎？”

懷李将藥給她，又道：“實在不必麻煩姑娘，妞妞…”

施晚眯了眯眼睛。

自他方才那突兀的一咳，她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什麽時候說那話不好，偏偏要在妞妞說起那位“大哥哥”時搞出別的動靜，分明是不想其繼續；現在她要帶人回去，他又屢屢阻攔。

分明有鬼。

她似笑非笑：“觀主既然抽不開身，我又與妞妞投緣，她去我那兒是兩全其美的事，你就別客套了。”

“哪裏是客套，”懷李跟她打太極：“姑娘是來散心的，這孩子能說會道，成日不得安生，豈不打擾？”

施晚終于不跟他繞彎子：“觀主莫不是正是怕妞妞能說會道，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

懷李笑容凝固在臉上，他僵硬道：“怎麽會……”

施晚幾乎咄咄逼人：“妞妞口中那位‘哥哥’，觀主您莫非認識？”

懷李簡直要汗流浃背，他的聲音都沒了底氣：“不…”

“觀主叔叔撒謊。”靜靜看了許久熱鬧的二皮突然跳起指着他：“你們不僅認識，你還管那個面具人叫大人。”

懷李如遭晴空霹靂，完蛋！他光盯着妞妞，把這臭小子忘了！

施晚面上噙着笑，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兩人間轉了一圈，投向一臉如處狀況之外的妞妞：“你瞧見的也是個面具人？什麽樣的面具，還記得嗎？”

妞妞連連點頭，昨日被那人一吓，她現在還記憶猶新呢：“是個銀色的鬼面具。那個大哥哥腰間的飾物也是銀色的，跟布的的不一樣。”

“啊。”施晚輕嘆一聲：“原來如此。”好一個面具人，好一個大人。果如她所料，屢屢出現在她夢境中的面具人，世上竟真有其人。

而眼前這位目光躲躲閃閃的觀主，俨然是個中知情人。

她緩步繞着幹笑不止，神态有異的觀主轉了一圈，笑道：“觀主，這位面具人有何稀奇的，為什麽不能讓我知道？”

懷李心中叫苦不疊，早知如此，他就該讓貍歸将這兩小孩一起綁走。他真是起床沒看黃歷，才突然善心大發，看二皮鬧得厲害，就允人再留半日。

他啞口無言，對着施晚越來越有壓迫力的眼神，手中把弄着的拂塵都打了結。

施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現在想想，章大夫的出現也巧合得令人起疑。”

她上下打量了懷李一眼：“我要求夢游的藥，偏偏觀主你也睡不踏實，他給你配的藥能解我燃眉之急，還正巧有的多，能分給我。天下巧的事情，竟都集中在這小小浔雲觀了。”

施晚漸漸收了笑意，面無表情看着觀主：“他人在哪兒？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