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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這番沖你來,不能再輕饒他。”

傍晚時分,外歸的舒照來中庭書房送東西,一口氣灌進滿盞熱茶水适才緩過那股快被凍僵的勁。

抹抹嘴又吸吸鼻子,他走過去将身貼住暖爐取暖:“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興土木建行宮,被內閣三駁之,我說怎麽故意惹了你又給你道歉,原來主意打在這裏,想讓你幫他還不肯拉下面子來,他還真敢想。”

柴睢站窗邊,向着天光殘亮看阿照帶回來的謄抄本,認出這是滌塵昔日舊部,司禮監宦官封寶筆跡,問:“有幾年沒見封寶,他近來好?”

舒照搓着凍紅的手:“還那老樣子,不過聽說他近來在和馬寶楠搶內廷總司使,馬寶楠背後是皇帝,內閣則更看重封寶,這一出出事演的,別光說朝堂上成天有文武勾心鬥角,大內也挺熱鬧不是。”

柴睢提提嘴角,似乎笑了一下,再重的思慮從來壓在心間,面上平靜無波:“這件事至此算是明朗,柴篌這兩年心計成長不少。”

太上回鸾次日,他來和柴睢吵架乃是蓄意之謀,在柴睢回來前,柴篌正在朝堂上鬧着興土木修行宮,內閣不同意,兩方僵持,柴睢的歸來給了他破冰的希望,他想緩解和內閣劍拔弩張的關系,但是用錯了方法。

柴睢是因李清賞入梁園才急忙回京來,不問朝堂事奈何身陷朝中局。

“你既早已知皇帝打甚麽算盤,做甚非要陪着他演戲?”舒照朝外面方向擺頭:“正門外成天幾堆人擠破頭想進來見你,皇帝不識激,當真了,這回真要給他點顏色看看麽?”

太上赴國丈府宴後,汴京裏一時之間各種傳言滿天飛,最忌憚太上的皇帝柴篌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聽他老丈人和大舅哥勸阻以靜制動,偏要以“擾太上清淨”為由驅趕梁園門外那些人。

怕,他做夢都怕太上重新和各方勢力聯合起來,把他趕下至高無上的皇位。

面對柴篌這些小打小鬧,以往阿睢并不在乎,更不會采取任何措施,因為阿睢看透了所有事情的本質,利益争奪。

國丈府置百晬,表面看是劉庭湊劉畢沅父子替皇帝篌向太上睢道歉,實際上是想皇帝想借機對外釋放新朝與舊臣關系舒緩的信號,他以為與鹹亨舊勢力關系好轉,內閣就會松口答應他修建行宮。

和光內閣極力反對此時大興土木,可不修行宮劉家怎麽從中掙錢?不掙錢怎麽處理柴篌登基前擺下的爛攤子?

柴睢放下謄抄折開始在屋裏踱步,轉半圈後另起話頭道:“瞧這天似是要下雪,晚上喝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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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事兒呢,”舒照哼咕咕拒絕,“你又不是沒人陪。”

自從有李娘子,阿睢三不五時同衆人說些讓人羨慕的話,比如吃飯有人一起吃,回屋後有個說話的人,那種好三言兩語說不完,總之讓人羨慕不來。

“白日裏聽聞你妹妹來找你,你有多久沒回家?”柴睢對袖抄起手,歷代柴皇似乎都喜歡做這個動作,孝宗傳仁宗,仁宗傳聘帝,聘帝傳柴睢,一門獨傳。

舒照咧嘴:“你別聽于漪白胡說。”

柴睢笑得揶揄:“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1】

舒照噎了噎,報複道:“有空我也不陪你,你找你的李娘子去罷,她不是冬假在家,還是說人家要陪未婚夫婿,也無暇搭理你?”

柴睢不再提喝酒,神色正經說回正事上:“皇帝,天之子,國之君,不可不敬,以後我們說話千萬注意措辭。”

阿照總這樣大咧咧沒心沒肺,萬若給人拿去把柄大做文章,屆時又是些不必要的麻煩。

“知了,”舒照被寒風吹透的身體終于回暖,跺跺發麻的腳問:“和首輔那裏還是啥都打聽不到?”

柴睢搖頭,毫無進展也不急躁。

舒照眼珠子一轉,出主意道:“要我說你還是得從李娘子入手,不然晚上你找她喝酒,給她灌醉,趁機問問她哥倒底讓她給和首輔送了啥。”

柴睢不同意:“午時末她來找過我,聊了李泓瑞和劉畢沅,咱已從李泓瑞身上入手,其他動靜能小則最好。”

“聽你的,”舒照往外瞧一眼天光,道:“可還有吩咐?沒有我要先撤。”

“你去兔兒巷倒底是找誰?”柴睢冷不丁問。

舒照還是那副大咧咧樣,手一揮:“沒找誰,你別擔心,我有分寸。”

話罷,舒督總急吼吼來又吊兒郎當去。

書房恢複此前寂靜,柴睢脫掉鞋子坐暖爐邊烤腳,冬裏她腳常冰冷,怪哉再厚皮棉靴履也暖不熱。

待雙腳逐漸烤熱,柴睢好奇起李清賞從書房離開後,一下午待在內院都幹了些啥,揚聲喚人來,應聲進門者是合璧。

“滌塵呢?”她抱着腳問。

合璧稍欠身道:“禁衛軍在正門外攆人出了點岔子,滌塵和梁管家過去處理。”

攀上梁園的渴望強烈過對禁衛軍的恐懼,使得圍在門外盼見太上的人對禁衛軍的驅趕采取了激烈反抗,推搡中有人受傷,禁衛軍不擔責,受傷者直眉楞眼躺在梁園門前,梁園不得不出面接手。

往深了說,太上心思和手段委實不單純,她敢挖坑,柴篌就敢跳,也不知皇帝憑的是甚麽。

柴睢眨眨眼,問:“李清賞一後晌沒動靜,憋在屋裏幹啥?”

合璧含笑道:“娘子在教導小郎君課業,熱鬧半下午,這會兒小郎君在廂房捏陶,娘子獨個在卧房裏。”

教導李昊課業那場面自是不會溫馨,柴睢穿好鞋,腳心暖和起來整個人都舒坦:“将到飯點,走,去喊她用飯。”

殿下拽過外氅步履輕快出書房,合璧緊随其後,納悶地望眼天景,陰沉而未見雪,不知殿下為何高興,便道:“您心情不錯。”

柴睢正擺着兩手在前走,聞言半回過身來沖合璧笑:“無事值當不高興,何不輕松度歲年,已是臘月,園裏年貨備如何?”

去歲殿下不在家,梁園年節如常過,今歲殿下已歸來,年貨仍舊照常備,無有不同,合璧逐一回答上,柴睢聽了挺滿意,路上又叮囑合璧加幾些其他東西。

至內院,天色已徹底黑下來,卧房亮着燈,柴睢邊走進來邊揚聲道:“走呗,用飯去。”

李清賞坐在外間屋暖榻上做針線:“稍等,還有三五針就好。”

柴睢走過來,把榻幾上一堆東西打量,想起笸籮針線頭回出現在卧房是李清賞和李泓瑞重逢那日的夜裏,不知怎就腦子抽抽,“呦”聲道:“給你情郎哥做鞋呢。”

李清賞“……”

合着午後書房那一通談話,被貴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李清賞咬起牙用力把錐子穿透鞋底去鈎線,翻了個白眼過來:“給您做鞋呢。”

這個答案出乎人意料,太上梁王早已把人家提過做鞋的事忘一幹二淨,指節蹭蹭鼻子無聲笑起來,說話調子軟糯:“你也沒給我量尺寸吶。”

“目測。”

“目測?”柴睢低了下頭,似乎是想看自己腳,故意道:“你啥時候偷看我腳,啧啧啧,你這人真是,不可貌相。”

李清賞動作娴熟收着最後幾針,四兩撥千斤道:“我沒偷看別人腳的癖好,不知誰成天洗漱完坐床上抱着腳玩,我想看不見都難。”

“哪有玩腳!”太上急了,努力維護自身形象,軟糯的調子反駁起來像撒嬌:“那明明是在擦膏藥,我腳後跟在西南時候凍裂,老愈合不上,成天可疼了。”

擦了藥,睡一宿,裂的口子長新肉想愈合,白天又到處走啊走,愈合中的口子再裂開,不僅一走一疼,更是在反複中折磨人甚。

李清賞道:“滌塵說你逢冬寒腳,故我托滌塵在你家庫房找了上好的駝毛襯裏,做好你試試,若還不暖和——”

她又咬牙發力,再次把納鞋錐子穿過厚厚的鞋底邊沿,停頓間給了柴睢見縫插針的說話機會:“不暖和你再給換個襯裏麽?祁東羊毛也暖不熱我腳的。”

錐子紮穿鞋底,李清賞道:“再暖不熱腳您便找大夫來瞧瞧罷,手涼腳涼是病,得治。”

柴睢捧住心口,可憐道:“我甚至跟你不熟,你竟認為我有病,這可如何是好?”

李清賞收好最後一針,活動着酸疼的手起身下榻,腳往鞋裏踩着:“怎會不熟呢,我可是分走你半張床榻的人,走啊,用飯。”

話音沒落,一名內院婢子來在門下禀報,氣喘,聲微急:“殿下,昊小郎君在正門誤受了傷!”

實在是人生處處出乎意料。

其實後來柴睢認真琢磨過,甚至試圖用儒家的“禮教”、法家的“規矩”、道家的“無為”分別去解釋晚飯前發生的事,唔,追本溯源的結果不是太能讓人理解,通俗些講可以概括為“此果非由一因”。

總而言之,結果如眼前所見,李昊湊熱鬧跑去正門看禁衛軍趕人,門外人沖突中吓得他誤傷了自己,李清賞聞訊急忙往前院趕,天公落薄雪,她滑倒摔傷左胳膊。

一個多時辰裏先後三位太醫院醫官急匆匆進梁園,外面打聽不出裏面任何消息,禁衛軍瞧着情況不對,為首者留下二卒監視情況匆匆帶着其他人回宮複命。

梁園裏好似出事了。

.

看熱鬧的李昊被門外沖突中橫飛來的東西吓得往後躲,一腦袋撞在牆體轉彎處的牆棱上,直接給後腦勺開個脆口,醫官要縫針,這小孩也不知是撞懵還是怎麽着,不知道疼,咬塊手巾直接讓醫官下針縫。

當大半輩子醫官的大夫處理過無數小孩外傷,沒幾個不得用麻藥,驚得直呼李昊勇毅。

反觀李清賞,坐在屋中間高腳圓肚鼓凳上拽着柴睢不撒手,眼淚開閘放水般嘩啦啦流,醫官捋她袖管都能疼得她泣不成聲,吓得醫官束手束腳,邊給她包紮固定邊偷瞄太上臉色。

全部處理好是又一個時辰後,飯時早已過,李昊包着腦袋似個大頭娃娃般來看他姑姑,柴睢去送醫官張重庵出內院門。

再有兩步即出井葵小院門,張重庵停步回廊口,廊外風雪呼嘯,雪花片被吹進來落在他小藥箱上,他從箱裏摸出瓶藥油呈來:“此藥擦扭傷,一日至少擦兩回,搓熱擦效果更好,跌撞擦傷亦可用,切記不可內服。”

他詢問屋裏那位如何摔倒時知殿下接了那位一把,二人同時摔倒,又觀殿下左手掌根有擦傷、手腕略紅腫,故猜測殿下身上應也有磕碰。

“知了,”柴睢接過寶葫蘆樣的琉璃小藥瓶,“夜來風雪大,孤讓梁園馬車送先生。”

以表感謝。

“萬望殿下善安聖躬,臣且告退。”張重庵與身後小徒弟展袖向太上行揖禮,而後在合璧與侍衛侯郅風相送下踏進廊外的風雪夜色。

柴睢看看手中藥油,複看看有些扭到的左手腕,揣起小琉璃瓶回卧房。

待太上進抱廈時,屋裏二姑侄正在說話,李清賞拿着親長架子教訓李昊,模樣嚴厲,俨然與方才疼到涕淚橫流的樣子判若兩人。

太上不好打擾,耳語叮囑了滌塵備飯來,解下外披坐在地龍箱子旁取暖。

屋裏姑侄絲毫未察覺抱廈有人,李清賞趁熱打鐵在讓李昊做檢讨,機靈鬼李昊把自己“原本在耳房捏陶,聞說禁衛軍在門外趕人便偷跑去看熱鬧,結果被誤傷”的經歷細細闡述一遍,末了承諾不再随便去看熱鬧。

他姑姑對此表示滿意,剛想再關心下這猢狲的傷,便聽小冤家道:“姑姑也喜歡湊熱鬧,昊兒以身為例,勸姑姑以後也莫愛看熱鬧。”

李清賞不服氣,眼眶裏哭出的紅還未消下去,立即直起腰同李昊辯駁:“我哪有愛湊熱鬧,我分明一下午老老實實在屋,你看熱鬧被誤傷不要波及別人。”

“看熱鬧是我們家家傳,我愛湊熱鬧,您也是,”李昊揭老底道:“我們第一回丢荷包就是遇見趕大集,有人吵架,您拉着我在旁看熱鬧,結果丢了錢袋子。”

李清賞:“……”

往事不堪回首,那次丢錢袋子是他們姑侄倆沿路乞讨的開始,然後吊着胳膊的心虛姑姑和包着腦袋的心虛侄子心照不宣轉移話題,畫風突變開始憶苦思甜。

李昊自得道:“學庠裏有間儲物房鬧鬼,活動課上大家沒人敢進去搬用具,我進去搬,他說我最勇,我告訴他們我在鬧鬼的廢宅裏過過夜,連那些高級別的學生都佩服我,您現在不怕鬼也得謝我。”

“咳咳!”柴睢清嗓子出聲,引滌塵奉飯菜進來,同時将身進屋:“時已晚,吃點東西?”

李昊很捧場,在飯菜擺放上桌時起身嘆道:“本以為錯過飯時要喝藥填肚,多謝姑父!”

至而今,無論是李清賞不時警告還是曾經柴睢糾正,這小猢狲仍沒改掉稱呼,無非是前陣子收斂不稱呼,近來不知從大人身上看出甚麽苗頭,于是“死灰複燃”。

柴睢有些日子不曾聞李昊使用這個稱呼,淨了手坐桌前:“方才你們在聊甚?”

李昊等柴睢和李清賞雙雙入座後跟着坐下,表情略顯得瑟,仿佛腦袋縫針對他絲毫沒有影響:“我們在說上京途中遇見過一座鬧鬼兇宅,姑姑和人打賭要贏錢,我們就在裏面睡了一宿,當天夜裏還刮大風,可吓人,不過最後我和姑姑安然無事,還贏了一程路費。”

托随之打聽李清賞姑侄上京途中經歷之事已有結果,密信所寫“夜宿兇宅”和親耳聽當事人述說感覺完全不同。

柴睢盛兩碗粥,一碗放李清賞面前一碗遞給對面小孩,而後才開始給自己盛,問他:“是何兇宅?”

“呃,這個我忘了,您問姑姑說,姑姑肯定記得。”李昊的确不太清楚這個問題,他甚至對“兇宅”二字無概念,只是在他人言論制造的恐怖氛圍中,模模糊糊明白那些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事。

“呃……”非要夜裏提這個麽,李清賞心想自己也沒承認過不怕鬼啊!

在柴睢和李昊灼灼目光下,左小臂固定在身前的人清清嗓子,冰涼的右手貼住熱粥碗,強裝淡定:“據說是一位年輕婦人,生産完孩子後背婆家逼死,化為厲鬼報仇找男家報仇,結果男子家中因所有禽畜全部離奇死亡而提前搬走,女鬼仇未得報,便糾纏在了那座宅子裏。”

“啊,”柴睢掰蒸餅和李昊分着吃,訝得眉輕揚:“故事這麽殘忍嗎?”

據說心事未了無法入輪回,便無法再世為人,要永遠徘徊在地獄裏,如何不殘忍。

許是因說話轉移注意力,左小臂的疼痛麻漲感似乎有所減輕,李清賞輕嘆道:“我不認為那是個殘忍的兇邪故事,當時之所以敢和人打賭夜宿那裏,是因為我看到故事背後更加殘忍的現實,那家人迫害那年輕婦人的,殘忍現實。”

為善的受貧窮命更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2】

“你打聽到那家人以前的事了?”見李清賞動作不便,柴睢掰半個蒸餅給她,另半個仍舊遞給對面小孩。

太上早發現了李清賞飯量小,早晚用飯一般半個蒸餅管飽,至于李昊,小猢狲胃口大,一頓飯能吃倆蒸餅。

摔傷胳膊的李清賞不是很有胃口,接下蒸餅沒有吃,道:“人們口口相傳厲鬼如何兇殘如何害人,卻少有提及厲鬼為何成為厲鬼,我打聽好多位老婦大娘,才從她們口中聽來些對那年輕婦人的可憐。”

她們評價說,“那孩子實在委屈。”

“你越說我越好奇,”柴睢攪攪碗中粥,“給細講講呗。”

李清賞想,這個故事當着李昊面講對他而言也算是番教谕,遂細細說起那樁見聞,一時忘記了自己怕鬼。

說的是那家男公姓尹,膝下二子二女,長子尹大郎二十六歲年底娶婦揭氏,次年夏,揭氏産子,尹家婆卻對揭氏婦百般不滿千般刁難。

揭氏婦嫁來時,尹家婆嫌揭氏娘家陪嫁無馬車無房産,只有九百九十兩白銀,貧鬼;揭氏懷孕時,尹家婆嫌揭氏女未婚先孕傷風敗俗,浪蕩;揭氏産子後,尹家婆嫌揭氏成日歇息不事生産,懶惰。

尹家母女三人平時不少欺負苛待揭氏,揭氏生産正值三伏盛夏,尹家婆以坐月子不得受涼為由,公然搶走揭氏房中陪嫁冰盆給女兒和小兒子用,并将揭氏卧房門窗緊閉不使通風透氣,揭氏數度抗争,皆被尹家婆聯手兩個女兒,打着“為揭氏好”的名義蠻橫欺壓下去。

揭氏不僅嫁妝錢被尹大郎拿去做生意,孩子未足月時尹家婆夫婦帶二女少子出遠門避暑,留揭氏獨自在家照顧嗷嗷待哺的嬰兒,還要為尹大郎洗衣做飯把他從頭伺候到腳,甚至,揭氏還要在尹大郎做茶葉生意時在家幫他包裝茶葉。

故事也就到這裏,李昊已經一碗粥吃下肚,聽得眉心擰起小疙瘩,覺得故事處處是漏洞:“尹家如此欺負人,揭氏就不曾有更強烈的反抗?她母家呢,為何無人來為她撐腰?”

李清賞搖頭,當時她也如此問那些舊街坊,大家紛紛搖頭表示不知,是啊,随着揭氏不堪折磨自挂于枝、尹家老小為避禍舉家搬走,事情真相被永遠埋進黃土,任世人憑好惡與一張嘴肆意揣測和評說。

“此事裏尹家婆是罪魁禍首,尹大郎也難辭其咎,他的不作為是導致如此結果的關鍵原因。”柴睢不緊不慢咽下口中食物,評價道:“婆媳關系看似是婆母與兒媳間問題,實則解決關鍵在男人身上,婆媳矛盾要求男人在二人中間作緩沖,處理平衡好兩頭關系,而不是簡單粗暴一邊倒或者置之不理。”

只是很可惜,許多自命不凡的人沒能力處理好這般問題,卻還非死要面子,以“君子不插手內宅瑣碎”為由試圖抛下這個麻煩,亦或打着“孝順”名義要求新婦無條件順從婆母,再有就是幹脆背着“不孝”名頭和新婦同心。

當然,婆母故意為惡的除外,殊不知父賢方能妻靜,妻靜則有子安,子安則家中和,家中和才可萬事興。

別問柴睢堂堂前任皇帝為何深谙如此家宅問題,問就全是她謝太傅傳授,她謝太傅便是随之母親,謝太傅懂可多生活道理了。

“你這個觀點……”李清賞琢磨片刻,嘀咕問:“說出去會被天下男人臭罵罷?”

“不會!”對面李昊誠摯篤定道:“我覺得姑父所言非常有道理!”

李清賞看看這無條件支持太上的小孩,疑惑問柴睢:“你是怎麽把這小猢狲收拾到五體投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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