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和好

和好

第8章

江頌放學回來碰到剛下班的沈應山，他帶江頌出去吃飯，沈應虹今晚回了趟娘家，明天才回來。

吃完飯，沈應山搭着江頌的肩上樓，繼續詢問他的學習和一些瑣事，江頌雖然還是有些放不開，但心裏還是自然而然被這種關懷所溫暖，仔細認真的答話。

“和童漁相處的不錯吧。”沈應山忽然問道。

想到某人早上氣鼓鼓的表示“你被開除了”，人生第一次這樣的經歷竟源自于他，江頌無奈的笑笑。

“小魚可能就是有些驕縱，但人是很好的，因為身體原因常年住院，他比一般的孩子更渴望朋友。”

沈應山溫柔的向江頌解釋。

讓童漁在意和生氣的那件事，沈應山早就知道，之前他和童向陽聊天的時候談起過，江頌在領零花錢這方面總是很別扭，吃穿這方面已經節省到極點了，但學校必備的一些開支還是讓他不得不收下。

童向陽就想了照顧童漁這麽個辦法，等于是變相給江頌一些零花錢，畢竟沈家夫婦這麽多年也給了童漁不少紅包，也照顧他很多，現在他們家終于來了一個孩子，童向陽還是要表示一下的。

江頌一直不太清楚童漁的情況，之前沒興趣了解，早上和童漁不歡而散後，他反而想知道了，周圍人的口中童漁就是個苦命的病秧子，但江頌認識的童漁卻是狡黠的，脾氣有點怪的小孩。

“沈叔，童漁的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江頌頭一次主動向沈應山打聽，頭一次對這個地方的人産生了好奇。那個時候他還尚不清楚，這個地方會成為他最有歸屬感的家，好奇的這個人，會成為他此生最深最深的眷念。

沈應山也有點意外，剛要說話時，瞧見童向陽匆匆下樓，可腳步不穩，一歪倒在臺階上，身上的外套才披了一半，兩人急忙上前拉他。

童向陽臉色有些不好：“睡午覺給睡過了，忘了要去接兒子了，我現在過去。”

沈應山摸他額頭都燙手，急道：“發燒了，你現在得趕緊去醫院啊！”

“剛好，接了兒子一起過去。”童向陽虛虛的站起身，“我說我怎麽眼花了，起個床都摔好幾跤！”

“先去醫院吧，讓小魚自己回——”沈應山也想到以前的事，臉色變了變，“行，我開車帶你去，先去學校接上小魚再說。來，江頌，你把我這包給拿屋裏去。”

江頌接過公文包，他不太清楚童漁為什麽不能自己回家，也不是不認識路，但現在他沒法想太多，只知道童漁學校開車過去也快要半個多小時，而童叔叔再跟着燒過去······

“我去接吧。”

沈應山剛把童向陽扶到自己肩上，就聽見江頌這麽說，他愣了愣問，“那，那你知道他學校······”

江頌道：“知道，城南中學嘛。”

沈應山點頭：“好，那你在樓下打個車，別坐公交了啊。”

江頌點頭，童向陽也強撐着說了聲謝謝。

學校的會結束的比預想的早，童漁和往前一樣在校門口等老爸，等啊等，學校的人群都走沒了，還沒瞧見童先生的影子，而且微信和電話也沒人應，童漁說了聲奇怪，跑去學校附近的小店買了奶茶和烤腸，慢吞吞吃完了，再回來校門口這兒，還是沒他的車。

天色暗下來，寒風吹得全身飕飕的涼，童漁搓了搓胳膊，給老爸發了條語音：“我先打車回家了啊！”

剛走到外面的主幹道打車，一輛綠色的出租就停在他面前，車門打開，江頌從後座出來，快速道：“快上車，童叔叔在醫院。”

童漁心裏一驚，趕緊上了車。

盡管江頌說很可能只是普通的感冒，但童漁還是放不下心，一路都惴惴不安。

他平日看着沒心沒肺有說有笑，其實心思最敏感，最怕的就是家人生病，比常人經歷更多病痛的不會熟悉病痛，只會更恐懼病痛。

好在童先生體質康健，只是昨晚搬貨的時候淋了雨，沒有及時換衣服引起的，現在輸了液，燒也很快退了，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看到自家兒子擔憂的小臉，沒忍住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嘛。”童漁皺着眉，又問，“還有哪兒不舒服？”

童向陽是既高興又心酸，高興是看到寶貝兒子關心自己，擔憂的神色也和自個很像，心酸則是，他一點點不舒服都已經這麽難受，而兒子小小年紀就上了那麽多次手術臺，還是在胸口上挨刀子。

“你吃飯了沒？”童向陽摸摸他的軟發。

“吃了點零食，你餓了嗎？”童漁問他。

沈應山走過來說：“等一會兒于北過來給你送晚餐。”

童向陽嘆氣道：“沈兄，你就不能替我瞞住嗎？”

沈應山聳了下肩：“我不太擅長說謊。”

童向陽甜蜜又害怕的想，這下好了，還要在老婆大人的凜冽目光下吃晚餐，吃完肯定又是一頓狠批。

童漁不想參與其中，已經默默拿起了自己的書包：“老爸，老媽給你準備的愛心晚餐，我就不跟你搶了，我自己出去吃。”

童向陽瞪着他：“沒義氣！”

童漁老實說：“我最近表現很好，不想被你殃及。”

童漁清楚老媽罵人的架勢，罵一個通常很不過瘾，童漁只要在場就難以逃脫。

童向陽感嘆了一句世間真情之脆弱，再看到從進門就很沉默的江頌，和他道了謝，又拜托沈應山送倆孩子回家。

到家之後，童漁決定先去解決空腹問題，家附近有很多吃的，可童漁挑來挑去，還是選了他最愛吃的肉夾馍，正要結賬的時候旁邊一只手先伸了出來，是江頌，他問童漁還要其他的什麽。

除了肉夾馍，大叔這攤位還新增了麻辣燙，童漁不客氣的拿起籃子一頓哐哐的挑，挑完之後就走到旁邊的塑料桌椅邊坐下。

江頌等肉夾馍和麻辣燙都好了才端過來坐下，還細心的給童漁拆開一次性筷子，“吃吧。”

童漁看看他，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早上剛說過不想再見到他了，這麽快就打破自己說的話，他很沒面子。

童漁先拿手機給江頌轉了賬，剛剛他聽到大叔說了多少錢。

江頌看了眼手機，說：“不用，我請你的。”

童漁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不是因為對象是江頌，而是除了家人外頭一回有同齡人請他吃飯，還是他愛吃的東西。

江頌又道：“你今天在學校看到我，想說什麽？”

“啊？”

“就是，感覺你有話想說。”江頌雙手插兜，雙腳不自在的在桌下動了動。

只是他快一步說了童叔叔住院，童漁就什麽都顧不上了。

江頌其實也不是真的好奇童漁想說什麽，應該也不是什麽好話，他只是想找個由頭打破一下兩人之間，這種，經歷了一次小争吵之後的冷淡。

童漁想起來了，拿筷子紮了一個牛肉丸，撇撇嘴道：“我當時就以為，你被開除之後，又接了保镖的工作呢。”

江頌沒忍住笑起來，路燈下，他的笑第一次給人一種溫暖親近的感覺。

“笑什麽呀。”童漁心裏是喜歡他這種笑的，但眼下別扭勁還沒擰完，遂低頭啃他的丸子。

吃完一個丸子後，童漁意識到自己沒有那麽餓，而且滿滿的一碗麻辣燙和一個肉夾馍他是消化不了的，于是跟江頌說：“一起吃吧。”

江頌搖頭：“我吃過了。”

“那就當夜宵。”童漁立刻起身，找大叔拿了幹淨的一次性盒和筷子，分了一半麻辣燙，餅子也掰了一半給他。

“你還沒回答我呢。”童漁說，“你是又做起了保镖工作嗎？”

江頌搖搖頭，這方面自有童叔叔操心，而他想問童漁為什麽要需要家長親自接送，又怕傷及他的自尊心，身體不好家長過度愛護也不是沒可能。

“那你是——”童漁看着他。

江頌只好說：“目前只是學生。”

“哦。”童漁點點頭，啃着他的肉夾馍，又嘟囔着說：“好巧，我也是。”

江頌：“······”

“那你還是想離開嗎？”童漁在乎的不是江頌用交換的方式和他做朋友，他只是擔心自己付出友誼之後，江頌又要離開了，童漁很怕這種分別。

江頌發現，童漁是第一個反複詢問他的想法的人，他想做什麽，他想留在這裏還是離開，他的第一次反應是不耐煩，因為他覺得童漁完全不了解他的處境，他當然有想法，但他沒得選，這樣殘酷的現實才是讓他厭惡的。

童漁可憐兮兮的看着他，簡直把“我不希望你走”這幾個字全寫出來了，江頌沒法再跟他發火，只是嘆氣道：“你敢哭我就立刻走。”

童漁硬生生把眼底的濕意憋回去，逞強着說：“我想哭也不是因為你，我想我家的吉汪汪······”

突然意識到江頌最恨把他和小狗放在一起比較，童漁趕緊閉嘴，果然，江頌的臉色不太好，但也只瞪了他一眼。

可怕可怕！童漁撫了撫胸口，“我真的沒有罵你的意思。”

江頌卻忽然道：“我把錢還給童叔叔了。”

“為什麽？”這人是傻的嗎，到手之財哪有還回去的。

江頌道：“這錢賺得太輕松，我良心不安。”

童漁很會抓重點，笑眯眯的問：“你是說跟我在一起玩很輕松嗎？”

江頌不理他了，低頭吃着麻辣燙。

童漁把一個餅子啃完了，拍了拍手說：“江頌，我收回開除你的話，你繼續做我的付費玩伴吧，老爸那邊我去說。”

付費，玩伴？這稱呼怎麽聽起來不太正經的樣子？

江頌蹙着眉問他：“為什麽？”他現在不想要朋友了嗎？

童漁輕聲細語的說：“我不想斷你財路，這樣我會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