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4.）最後一通電話

（1.4.）最後一通電話

到了2003年7月8日的那天，我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我說了句:“張若清，這次……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吧……”

可她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

我又說:“從明天到10月16日那天，這期間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電閃雷鳴，我都會只身前往電話亭裏給你打電話，只願得到你一聲回應……”

說完之後，我還在默默的等待。雖然電話她是接通了，但可借卻沒有任何聲音。

随着通話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的聲音都未發出，都各自傳來對方周邊的嘈雜聲，一個在街頭旁木然的等待，另一個在餐廳裏淡然的等待，看來都在試探誰會先挂着電話？

就這樣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我以為還會一直持續下去，要麽誰先會挂斷，但好像我們都奇跡般的同時挂斷，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

不過這預兆也并不是什麽好預兆，我有些擔憂會不會在以後的某日應驗……

之後的99日裏，我每天都會打電話，只想聽聽她的聲音，可到最後怎麽都無法聽到。為什麽不接聽呢？有些話明明可以解釋清楚的，卻非要故作玄虛，不以為然。

7月8日的那天，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我想她都已經聽到了吧，那些話也算是我的告白。

以前在一起時，我從來都沒有好好珍惜過，直至失去，我才後悔莫及。

那些話的內容，從我立誓的那一刻起就生效了，我從不期待她是否會同意或者回應。

但我想說的是，以前沒跟她說的，如今我全都要說一遍。

我答應她的，永遠都會做到，所立的誓言也永遠都不會生鏽。

可是再怎麽訴說都無法改變，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曾經所期待的，現在我已經不想知道了。我只想知道，在那天的落日餘晖中，又在伊瓜蘇瀑布下的劃艇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的風，又是否能在此刻窗外的滿天星辰前回來？

如今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在時光逆流中苦苦等待。

我苦苦等待，只為等到她的一句回複。

只要她有願意接聽的那一刻，就會發現，其實我一直都不曾離開。

我挺後悔的，為什麽非要等到最後一天的時候，我才拆開那封信。

以前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卻都被我一一喪失了。

想挽回，卻為時已晚，她與我都各自在天涯一角，我也沒有任何機會可以再去見她了。

距離最後一通電話只差10分鐘了，我的內心也開始沉重焦慮起來了，雙手不聽使喚的顫抖，還不受控制的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大沓相片，然後緊接着一張又一張不停地翻閱。

看着每張相片的日期，我都感覺那日仿佛就是今日。

随後又點開錄音機，聲音不斷回響的那一刻，我終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說她怎麽這麽眼熟，聲音也好像在哪聽過。

原來在一年前的上海出差時，我曾見過她……

她臨行前坐上車告訴我，如果還想再見到她的話，一年後伊瓜蘇瀑布下見，到那時她答應我。

雖然我記住了這個約定，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的臉龐我卻漸漸模糊了，導致再次相見時，我卻已經完全不記得這個人了。

其實我一直都有個疑問，既然我們已經立下了約定，可為什麽之後的第二天，便再也沒見過她了？難道是想躲避我嗎？

由于這個原因，我一直都當做是她婉拒我的借口，說什麽一年後的今日，我看完全是想唬我吧！

但不管怎麽說，既然也已答應，那我總得去看看吧！

即使是沒見到，那就當做走個過場，看看風景也蠻不錯的。

到了這最後一刻，相冊也已翻完，而我卻不知以後還能否再見？即使能再見，那下一次的見面又是什麽時候呢？

現在距離最後一通電話只剩下一分鐘了，那個錄音機我沒有舍得關，只是想再回味最後一遍……

錄音機裏的聲音越是動聽，卻越是催人淚下；電話裏的聲音越是渴望，卻越是心急如焚。

我已經不知道，待我打完這第100次電話時，我們是否還能重來？

但等到最後可以撥打時，我并沒有撥通，而是用手指觸摸眼前熟悉的按鍵來回味以往的堅持不懈。

雖然電話我沒有打過去，但我還是拿起了聽簡……

第一句話照常如故:“張若清，這次，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吧……”

我頓了一會兒，然後緊接着說第二句：“很抱歉，這第100次電話我沒有打過去。因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接通？也許即使知道你會接通，可此刻的我卻什麽也不想知道了。其實我有點累了，這次的誓言就當做我食了言吧！如果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的話，答應你的，我永不會再失約。也許我知道此刻的我們相隔萬裏，但你知道嗎？那99次的電話，到最後也沒能拉近我們之間距離的一厘米……還有，生日快樂！”

之後我把無聲的聽筒放回了座機上，并在上面插了一朵玫瑰花。

雖然我知道此刻的第100次電話她并沒有聽到，但我所立的誓言已經替她聽到了。

對她而言，我已經失了約；但對我而言，并沒有失約。

從公共電話亭裏走出後，我擡頭望了望天空，此刻是滿天星辰……

不管是一年前的東方明珠塔下淅淅瀝瀝的雨，還是四個月前的伊瓜蘇瀑布下飛馳而過的風，到最後任何都沒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