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過往

第60章 過往

寂靜的夜晚,無人的街道。

漫天白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裏，幾乎被雪掩埋。只露出一只被凍成青紫色的小手,骨瘦如柴。

女孩兒的四周黑霧缭繞,黑霧中不時會露出滲人的鬼臉。

那是以屍體為食的惡鬼，它們已經循着死亡的氣息而來,只等女孩兒咽下最後一口氣後将她吞食。

這時一團金色的小光球來到女孩兒身邊，柔和的光照亮了這個黑暗的角落。

惡鬼四散而逃。

鈴蘭自光中出現,抱起了自己選定的契約者。

五條悟看着眼前這一幕，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因為此刻的鈴蘭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模樣,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鈴蘭曾說過自己是成年後才開始出任務的，他因此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會看見成年的鈴蘭。

然而事實上這裏有信息出現了偏差，因為少女沒有第一次任務的記憶。

——鈴蘭的第二次任務的确是成年後出的,但第一次是在十歲那年。

年幼無知的小姑娘因為和父母賭氣，不僅偷偷接取了任務,還運氣不好地碰上了高危世界。

最後甚至選擇了個同樣年幼無知的小姑娘作為自己的救世主。

五條悟已經無法想象這兩人是怎麽去拯救世界的了，因為她們看起來連讓自己活下去都費勁。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兩個小姑娘光是活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相遇這一年。

鈴蘭十歲，身上只安裝了治愈技能,且當時還沒有支援程序。

渡邊奈八歲,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且有着容易吸引妖魔的體質。

這還是個妖魔橫行的世界,并且正處于混亂的戰國時代,普通人不僅要面對妖魔的侵害,還要忍受亂世帶來的混亂。

兩個小姑娘的日常就是到處逃跑,然後每天都在苦惱去哪裏找吃的。

五條悟很想上去幫忙，但想到渡邊奈的警告，只能強行忍耐下來，任由鈴蘭把自己也給照顧成了小乞丐的模樣。

所幸鈴蘭雖然年幼，但到底是系統，有着常人無可匹敵的身體力量。

她後面學聰明了，每天帶着渡邊奈去山上砍柴，然後用柴火和附近的人換吃的，就這麽勉強養活自己的宿主。

只是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兩人還沒有固定的住處。

渡邊奈雖然有鈴蘭的照顧，但還是在寒風的侵襲下病倒了，鈴蘭的治愈技能只能治療外傷，無法治療疾病。

系統是不會生病的，所以鈴蘭根本不知道怎麽辦。

她只能抱着渡邊奈到處求助，渡邊奈因為難受而不停地掉眼淚，她也無措地跟着哭，哭得比對方還兇。

兩人就在這時遇到了第一個影響她們命運的人。

——也是渡邊奈要求五條悟殺死的人。

有位醫者看她們可憐，将她們帶回了家，并治療了渡邊奈。

按照真正未來的發展，鈴蘭将意識到自己沒辦法照顧好宿主，于是請求醫者暫時收留她們，為此展露了自己的治愈能力。

醫者答應了，并随後因為鈴蘭的能力而名聲大噪，得到了金錢和權勢。

可惜人心複雜，明明是善良帶來的緣分，最後卻因為貪婪變成了孽緣。

醫者依賴于鈴蘭的能力，但鈴蘭還要帶渡邊奈去拯救世界，不可能永遠留在醫者身邊。

兩人在半年後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故事的最後，是醫者為了得到夢寐以求的治愈力，協助敵人将鈴蘭和渡邊奈引誘進埋伏點。

這間接導致了渡邊奈最後不得不獻祭靈魂反擊。

五條悟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在鈴蘭和渡邊奈離開後，直接殺死醫者這個禍根。

這不是什麽難事，別說只是讓他殺死一個壞人，就是讓他去屠殺無辜的百姓也無所謂。

畢竟這裏是夢境而非現實。

五條悟耐心地等到了鈴蘭和渡邊奈離開，随後按照悄無聲息地殺死了醫者，解決了這個潛在的禍端。

……

因為是夢境，五條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間，渡邊奈已經從瘦骨嶙峋的小鬼長成了健康的少女，鈴蘭則依舊是小姑娘的模樣。

——系統在小世界裏無法成長。

起初的那幾年過得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兩人不是被人騙錢就是被人拐賣，還經常被妖魔盯上。

因為年紀小就總哭，有時候鈴蘭先哭，有時候渡邊奈先哭，反正一個哭了，另一個也跟着哭。

五條悟聽得頭都大了。

他本來只想嚴格按照渡邊奈的要求，只幫忙處理幾個關鍵人物的，後面實在看不下去了也會偷偷幫點忙。

比如讓兩個身無分文的小可憐撿到錢。

再後面渡邊奈長大了些，通過做各種小任務積攢了些積分，兌換了幾個技能，日子這才好過起來。

本來照顧人的鈴蘭也變成了被照顧的那方。

兩人就這麽磕磕絆絆地長大，又磕磕絆絆地做任務，然後迎來了史詩級的災難。

——黃泉之門被人惡意打開了。

無數被關押的魑魅魍魉湧入現世，整個世界都陷入混亂。

這也是鈴蘭來這個世界的根本原因。

只是她本該直接阻止黃泉之門被打開的，然而因為契約者太過弱小，她沒能提前阻止，如今只能努力去關上黃泉之門了。

因為黃泉之門位于彼岸，兩人還得去尋找能幫助他們進入彼岸的寶物。

這期間又是各種波折。

——黃泉之門是被人惡意打開的，幕後主使自然不允許她們關上。

五條悟悄無聲息地跟着兩人，不時暗地裏幫她們掃清障礙，這才讓她們比較順利地解決了所有遇到的敵人。

不過哪怕有他這樣暗地裏幫忙，渡邊奈也經常受傷。

鈴蘭倒是因為身體強大從不受傷，但每次都會因為宿主受傷哭唧唧。

五條悟完全無法想象在他無法觸及的真正的過去，兩人是怎麽過來的，他有些理解鈴蘭為什麽那麽抗拒轉職了。

因為有他的幫忙最後自然是圓滿的結局，渡邊奈成功關上了黃泉之門，拯救了這個世界。

五條悟看着相擁歡呼的兩個女孩兒也松了口氣。

下一秒，他被拉回了夢境的開始。

這次的他無法幹預事情的發展了，因為這是屬于鈴蘭的真正的記憶，是無法改變的殘酷的現實。

兩個女孩兒被算計、被追殺、被背叛……無數次死裏逃生。

最後為了關上黃泉之門，渡邊奈不得不以靈魂為祭使用禁術，痛苦地死在鈴蘭的懷裏。

因為靈魂寸寸崩壞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她在痛得神志不清後就不停請求鈴蘭殺了她。

這簡直是在重創對方的心靈。

鈴蘭哪裏做得到，只是哭得更加絕望，随後突然想起來還可以重啓世界，不管不顧地就要重啓。

天啓在察覺到異常後強行将女兒召回。

因為這段經歷太過慘烈，所以哪怕後面渡邊奈被救回來，所有人都還是選擇不解開鈴蘭記憶上的封印。

鈴蘭乖乖在系統空間待到了成年，然後被老父親丢去了更輕松的人格糾正。

渡邊奈則進入了研發部，她沒有當救世主的資質，但在研究方面極其有天賦，沒幾年就當上了部門負責人。

鈴蘭如今所用的支援程序就是她開發的，并且很明顯是專門為鈴蘭開發的。

因為除了鈴蘭根本沒人用這個程序，要知道十次支援花費的積分就足夠兌換一個永久技能了。

鈴蘭是個遲鈍的，一直沒發現自己在被優待，從來沒想過為什麽每次去研發部都是負責人親自接待她。

——

五條悟比鈴蘭先從夢境中抽離。

雖然夢境中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數年，但現實中只過去了半小時而已，驟然湧入大量的信息讓他有些頭疼。

渡邊奈坐在鈴蘭的床邊，正在控制面板上操作着什麽。

五條悟看着對方沉默了一瞬，完全不能将眼前幹練的職業女性和夢境裏那個小哭包對等。

這差別大到仿佛換了個物種啊！

“就算你以後成了鈴蘭的契約者，鈴蘭最喜歡的肯定還是我。”渡邊奈突然開口挑釁道。

五條悟：“……”

渡邊奈面對五條悟始終是不怎麽友好的态度，并且毫不掩飾自己讨厭對方，或者說是嫉妒對方。

畢竟五條悟即将搶走她曾經的位置。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資質不足以擔任救世主，不可能重啓和鈴蘭的契約，所以還是答應來幫忙了。

五條悟不想和對方針鋒相對的，但這樣的挑釁真的讓人不能忍。

“小哭包，你在得意什麽，連任務都需要犧牲自己才能完成的人。”他微笑着反擊道。

這話簡直不能更紮心。

“那是因為我當時太小了！”渡邊奈生氣地反駁道。

“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是特級咒術師了哦。”五條悟淡定地提醒道。

——渡邊奈死的時候就是十八歲。

“那鈴蘭也不嫌棄我，而她現在都不接受你。”

“要不是你給她留下心結，小鈴蘭怎麽可能不接受我。”

“你在嫉妒鈴蘭在意我嗎？”

“你才是在嫉妒我吧，畢竟如果是的我話，應該可以和小鈴蘭永遠在一起。”

兩人對視一眼，相看兩相厭。

“說不定你很快就會……算了，你還是好好活着吧。”渡邊奈到底還是不希望鈴蘭再受傷了。

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其實也有着心結。

——她始終在後悔當初臨死前對鈴蘭說過的話。

如果能夠再來一次，她會好好忍住的，安安靜靜死去就好了，不會對鈴蘭說那些話的。

“我是最強的，所以我不會死的。”五條悟對自己很自信。

“啧。”渡邊奈又不爽了。

她平等地嫉妒所有生來強大的人，而五條悟因為成了鈴蘭的契約者，獲得了加倍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