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幾天後尋常夜晚, 傅硯禮将黎顯跟陸宜的事三兩句說清楚。
他們跟大多數初戀結果一樣,大學後,一個因為家裏安排去國外, 另一個選擇留在國內,不出意外,兩個人人生不會同軌,所以理智分手, 中間并無聯系, 斷得幹淨。
沒有背叛, 也不是沒感覺, 只是現實考量。
現如今, 黎顯回國,目的性明确,他不在意陸宜結過婚,他不出現這段婚姻就已經岌岌可危,要做的只是等待。
這話, 是他冠冕堂皇說出來的。
林予墨聽得咬牙,道:“他這不是明擺着要做男小三嗎?他想做未必有機會想做,真那麽情種,結婚的時候幹嘛去了。”
怕不是千帆過盡, 才念及白月光的好。
臭男人。
目光所及之處,是捧着水杯慢條斯理喝水的傅硯禮, 她眼裏的薄怒,多少帶着殃及池魚的意思,他放下水杯, 建議少插手別人的感情。
“不是別人,是我哥跟嫂子。”林予墨糾正他, 她不是多事的人,只是家裏人,沒辦法袖手旁觀。
傅硯禮擡眼,看她:“你忘記以前?”
“以前什麽?”林予墨睜眼,一瞬茫然,反應慢半拍。
傅硯禮卻是不再說,拿走水杯上樓,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問以前怎麽了,樓梯上到半截,他停下,說:“你大學的時候。”
林予墨立刻想起來,抿抿唇,想要為自己辯解,又沒法辯解。
她大學時幹過荒唐事一一閃回,她當時喜歡得無法自拔,大哥是最先知道,也是最反對的人,兩人鬧僵,那次傅硯禮也不站她這邊,她是真生氣,小半年都沒怎麽搭理他。
事實證明,林予墨當時以為多刻骨銘心的喜歡,很快就以對方消失三個月結束。
傅硯禮當時說,她這種喜歡,就像是色彩張揚的畫裏,出現一抹灰跡,談不上多欣賞喜歡,因為足夠特殊,所以被吸引。
她當時挺直腰板,據理力争,說他根本不懂什麽叫喜歡。
結果呢。
她也不懂。
林予墨眼神不自然,道:“好了,那都是以前少不更事做下的蠢事,再說,我又不是要拆散他們,我是想幫忙修複他們關系。”
傅硯禮展眉一笑,點頭道:“嗯,加油。”
“你支不支持我?”林予墨像小尾巴似的跟進跟出,最後趴在辦公桌,近在咫尺地對視,神情認真。
“支持。”沒什麽感情。
她不計較,滿意道:“對咯,這就叫婦唱夫随。”
那天傅硯禮沒提獎勵的事,林予墨記在心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線下是沒臉買,線上背着人還是能挑一挑。
短短幾天,漲不少見識。
下單時又在想快遞來時,包裝會怎麽寫,會不會被人發現,那東西出現在她購物清單裏,她的賬號都不幹淨了。
思及此,林予墨打算用傅硯禮手機下單,随将鏈接分享出去。
幾秒後,雲杉發來一個問號。
她定睛細看,才知道鏈接發錯人,平日裏跟雲杉分享最多,兩人又都在置頂位置,因為肌肉記憶,點錯發錯人。
好在發給的是雲杉不是其他人,又能接受一些。
雲杉:【你們倆夫妻私底下玩得這樣變态?】
林予墨嘴比鋼鐵硬:【沒有,不是,廣告鏈接,我誤點的。】
雲杉:【然後錯誤發給了我?】
林予墨:【手機病毒。】
雲杉怎麽會不了解她:【你确定就這套?】
林予墨沒經驗,試探性地問:【不好看?】
雲杉:【也不是不好看吧,就是吧……】
林予墨:【嗯?】
雲杉:【這不是廣告鏈接你誤點的嗎,我跟你犯得着說嗎?】
林予墨:【……】
……
兩人捧着手機,隔空讨論,選出一套兩人都滿意的一套,但沒發給傅硯禮,只是點了收藏,他沒提,她也不會主動。
林予墨想要大哥大嫂和好如初,她只能從中調和,跑總部的次數變多,提醒親哥在節日給嫂子送花送禮物,日常生活,誰都喜歡驚喜,得到的是知道了的敷衍回應,她自掏腰包,買花挑禮物。
她買來兩張音樂劇票,創造兩人約會條件。
林晉慎答應的好好的,結果臨時放鴿子,趕赴海外,處理一些突發狀況,陸宜得知,表示理解,說只是場音樂劇,以後還會有。
兩張票重回林予墨手中。
苦惱怎麽處理的時,傅硯禮打來電話問她在哪裏,她報了位置,将音樂劇的事告知給他,恹恹道:“我好像好心辦壞事。”
她這段時間沒起什麽正面作用,反倒加劇矛盾。
“根源不在你身上,跟你做什麽沒關系。”傅硯禮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穩定沉穩,他跟着問:“票怎麽處理?”
“都快到演出時間,得看吧,不看浪費了。”
“好。”
又道:“我過來。”
林予墨下意識說不用,“你就不用特意趕過來,我一個人可以的,不好看我就當睡一覺,我一向很擅長。”
“不是特意。”傅硯禮糾正:“就當是約會。”
林予墨眨下眼,說好。
眼下已經入冬,葉子早已經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子,落日不見蹤影,天暗下來,城市燈光亮起,照出灰撲撲的冬夜。
遠處,是如亮片的光暈,閃爍着跳躍着,仿佛有着鮮活的生命力。
林予墨前一刻灰敗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連她自己都說不出莫名情緒。
接近演出時間,觀衆陸續進場。
裏面太悶,林予墨出來外面等,沒幾分鐘,她看見傅硯禮走來,長款大衣,被挺闊雙肩撐得有型,眉眼幹淨,即便是不認識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存在。
待走近,他裹挾着冷氣站定,光影下,五官越發立體。
“進去嗎?”他問。
林予墨點頭:“嗯。”
音樂劇劇名叫《費列羅的婚禮》,經典愛情輕喜劇,劇中主人公費列羅與蘇姍娜同為貴族侍從,墜入愛河,準備結婚時,蘇姍娜被生性風流的伯爵看中,從中作梗意圖拆散兩人,最後兩人度過難關,喜結連理的故事。
林予墨難得看完整場演出。
謝幕之後,觀衆有序離開劇場,她起身,走出位置時,手被握住,傅硯禮在前,回身讓她跟着自己。
“別走丢了。”
很尋常的一句話,以前也有過,心髒卻被很輕地拉扯了下。
林予墨在想,以前為什麽沒這種感覺。
她從來沒将兩人的關系往這方面想,不然這朋友做得太別扭。
出口時難免擁擠,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邊帶,她抵着他的胸口,心跳如鼓,既覺得周遭嘈雜,又覺得安靜。
明明跟親密的事都做過,可一時還是拘謹不知道如何放置手腳。
好不容易出來,她低頭整理衣服,不動聲色呼出口氣,整理好情緒,仰頭問:“回去嗎?”
“時間還早,想走走嗎?”
“往哪走?”
“學校就在附近,十分鐘能走到。”
“是嗎?我好久沒回去。”林予墨是路癡,向來記不住路,出行全靠導航,到現在,公司到家,還是會将導航打開。
“嗯。”
進校并不容易,學校規定不讓校外人士進去,還是傅硯禮找到以前班主任,兩人才被放進去。
眼下是學生晚自習時間,校內空曠靜谧,憑着記憶裏的模樣,林予墨一處處地指着學校變化,他們以前待過的痕跡越來越少,被新的事物取而代之。
步行到操場,塑膠跑道跟足球場都翻新過,沒變的是階梯看臺,在中央露臺上,舉行過一屆屆開學典禮。
因為差三歲的緣故,兩個人中間差三屆。
她初中時,傅硯禮高中,她上高中時,他就已經出國留學,嚴格來說,兩個人在學校交集不多,但三屆開學典禮初高中是一塊舉行的。
她記得很清楚,因為三屆,他都是學生代表。
學生時代的傅硯禮便是很閃耀的存在,能将校服穿出青春劇的味道,他不合群,時常孤身一人,卻是目光所在,只是站在那,便會衍生出與他許多相關話題。
“你就站在那上面,說什麽博學篤行啦,神氣的不行。”林予墨看着空蕩的露臺,還能想起他那時的少年意氣。
傅硯禮只是淡笑。
“我記得你那時候都不拿稿子,你都背下來了。”
“自己寫的,不難記住。”
林予墨撇嘴:“我知道,你記性很好。”
說罷,又有些期待,問:“現在呢,還記得嗎?”
傅硯禮想了下,道:“部分吧。”
林予墨眼裏亮起來,道:“那你來一段,就一段好不好?”
“……”
她知道這行為很傻氣,但冒傻氣的不是她,她看熱鬧不嫌事大,本也只是鬧着玩,但傅硯禮停頓片刻,說好,反倒讓她愣了愣。
這麽容易?
出神間,傅硯禮已經走上露臺,他站定,昏暗光線下,他更像力量感十足的男性雕塑,成熟,內斂,是被時間雕刻的傑作。
有一瞬,與少年傅硯禮重疊。
他低沉嗓音跟着響起:“大家好,這裏是高三五班的傅硯禮,謹代表林予墨的先生,對初三七班的林予墨說幾句話。”
林予墨定在原地,好似,那個在隊列不起眼的位置的小姑娘也聽到一樣。
“在那時候,總是會發愁,做不完的作業,寫不完的題,追趕不上的第一名,會有很多人告訴你博學明志,篤行致遠。”
她仰頭,抿唇,那時候的她還處在争強趕超林晉慎的階段,實力與野心不匹配,她大哭過好幾場。
“我不會。”
“我只希望她,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樣。”
夜風溫柔,教室外的玻璃窗透出朦胧微光。
平靜的表面下,是翻湧的情緒。
林予墨想起剛才音樂劇裏,男仆人凱魯比諾唱起詠嘆調,言辭誇張。
“你們可知道愛情是什麽?你們誰理解我的心情?”
“我要把這一切都講給你們聽,這奇妙的感覺我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心裏在翻騰,我有時歡樂,有時傷心,愛情像烈火在胸中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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