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啊!”是女子的低呼聲。
蕭青棠皺了皺眉, 翻身下馬,警惕靠近。
高樹下,雜草叢中, 一個杏衣女子頂着一頭亂發擡着一雙杏眼看着他。
“你是誰呀?”
蕭青棠眉心緊鎖, 拿弓指着女子:“你是何人?”
“我是樂安呀,你是誰?”女子眨眨眼,一臉懵懂。
“誰讓你來這兒的?”蕭青棠眉頭越皺越緊。
“我不認識, 他說讓我在這兒等着就給我買燒餅吃。”
蕭青棠恍然明了, 仰頭大笑幾聲, 笑出盡是自嘲之意。
片刻,他收住笑聲,面無表情撿起大雁,轉身大步離去。
“你去哪兒?”
他沒回答, 又随手獵了一只大雁,策馬飛奔而歸。
“将這兩只大雁包紮包紮, 好生養着。”行至府中, 他将大雁交給招福。
招福見他風塵仆仆,有些奇怪,但并未多嘴, 只接下大雁跟在後面。
沒往裏面走幾步,他又突然道:“将京城裏有名的大夫都叫來。”
“是。”招福看他一眼,迅速派人去辦。
他沒等着,先一步進了裏面。姜溶正在窗邊的書桌那兒打算盤, 他瞧見後心情好了不少, 一邊脫下束袖一邊往裏走。
“這樣認真?我回來都未察覺?”他走過去, 将人從身後抱住。
“嗯?”姜溶擡頭,“你沒獵到大雁?”
“獵到了。大雁翅膀被箭射中, 我叫人捉去包紮了,免得到時死了。”
姜溶騰得起身:“那我去看看!”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攔下:“一會兒再去,等它包紮完,你還有別的事要做。”
“何事?”
“看大夫。”
“看大夫?”她摸摸額頭,“我沒病呀。”
蕭青棠将她抱回來:“不是只有發熱才叫生病的,一會兒大夫來看過便知曉了。”
一柱香後,屋子裏站了四五個大夫。
蕭青棠問:“可有根治的法子?”
“這個、這個……”大夫們支支吾吾,“夫人這是腦子裏的毛病,原本就不好治,又生得微妙,不到完全無法自理的程度,故而、故而不好根治。”
“這樣……”蕭青棠喃喃一聲,一拍大腿,做下決斷,“這樣,有什麽醫治的法子先拿出來試試,只有一點,不許将人治壞了,至于能不能治好,罪責不在你們。”
大夫們稍放心些:“那就,先開兩副藥試試?”
“可行。”蕭青棠微微颔首。
聽見要開藥,姜溶才反應過來:“誰吃藥?”
“你。”蕭青棠知曉她不願意,急忙補充,“大夫說了,你身體有恙,得吃藥。”
“沒有!我感覺自己挺好的,我不吃藥。”
“不信你問大夫。”
大夫尴尬笑笑:“是,夫人得确是有恙,得防于未發之時,故而要吃藥。”
姜溶抱臂磨牙,輕哼一聲。
“繼續寫方子吧。”蕭青棠朝大夫擺擺手,又看向姜溶,換了個話題,“要不讓大夫瞧瞧你有沒有身孕?”
姜溶瞅他一眼:“看。”
他笑了笑,朝大夫招手:“來。”
“我懷孕了嗎?”姜溶将手腕遞出去。
“未見懷孕的跡象。”
“噢……”她有點兒失落,“那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
大夫臉上多了些笑意:“這說不準。不過,依夫人的脈相來看,應當沒有那樣容易有孕,得調理調理。”
“調理?又要喝藥?”她垮着臉,抓住蕭青棠的袖子,嘟囔一聲,“我不想喝藥。”
蕭青棠拍拍她:“罷了,不想喝便不喝,該有總會有的,沒有強求也無用。”
她眼睛一下亮了:“那剛才那藥也不用喝了?”
“那不行,那要喝的。”
“哼!”她別開臉。
有外人在,蕭青棠不好說什麽,只能閉嘴。
人都走了,屋子飄滿苦澀的藥味兒了,她還垮着臉,蕭青棠湊近一些,輕聲問:“要不要去看大雁。”
“我才不去。”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不去?過兩日去提親就要帶走的,到時可就看不到了。”
她呲牙咧嘴瞪他一眼,自己起身提着裙子往外跑。
蕭青棠不急不慢跟在後面:“你知曉在哪兒嗎?”
“不知!”
“脾氣大得很。”蕭青棠嘀咕一聲,往前喊,“那你跑那樣快做什麽?”
“你管我!”
蕭青棠快步上前,牽住她的手:“莫生氣了,我又不是故意哄你吃藥,還不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別開臉,一個好臉色也不給。
“大雁讓招福拿走了,我們去看?”蕭青棠哄着她往前走。
那兩只大雁已治好了,正在院子外的湖邊蹦跶,她一看見大雁,心情果然好了許多,大跑過去,吓得雁要振翅飛走。
蕭青棠上前攔了攔:“你可別把它們玩死了,我後日還要拎着它們去你家提親呢。”
“提親為何要拿大雁?”姜溶回頭,日光直落在她眼上,刺得她眯了眯眼。
蕭青棠上前一步,給她遮住日光:“聽聞大雁是忠貞之鳥,一生只有一只伴侶,象征情比金堅地久天長。”
“噢……”
“我蕭青棠此生也只有姜溶一人,願和她同甘共苦,白頭相守。”
她氣全消了,猛得撲上來,抱住他的腰身,仰頭看着他:“姜溶也只有蕭青棠,只愛蕭青棠,只和蕭青棠共度一生。”
蕭青棠忍不住彎起唇,低頭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久沒回姜府了,想不想你娘他們?等提親這段時日過了,我陪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我是好久沒回去了。”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把我剩下的布匹都帶回去。”
“都行,都随你。”
蕭青棠聽她念念叨叨,忽而想起去獵雁時遇到的那個女子。
他們竟以為他喜愛溶寶是有特殊癖好,可他沒有,他從沒有因她笨而厭惡她,也從未因她笨而喜愛她。
姜溶就是姜溶,天底下只有這一個姜溶。
他只是突然想治好她,等她變聰明了,以後或許就不會有那樣多流言蜚語了。
“藥好了,将藥喝了。”他将碗遞過去,“一口喝完便察覺不到苦。”
“騙人!”姜溶瞪他一眼,接過碗一飲而盡,臉苦得都皺起來了。
他立即端了糖水來給她漱口:“漱口了就不苦了。”
姜溶臉又垮下,漱完口,躲進被子裏,又不理人了。
蕭青棠也鑽進被子,摟住她,要在她脖頸上親吻,被她攔住了:“不想。”
“為何?”
“藥太苦了,苦得我沒這個心思了。”
蕭青棠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不想便不想吧,即使這樣說,也不能不吃藥。”
“哼!”她鼓湧着從他懷裏離開,“你就是不愛我了,你先前都要想着法兒和我那個的……”
“不是你說的不想?”蕭青棠笑看她。
她理直氣壯:“你說讓我以後不吃藥了,我就想了。”
“那不行,你想不想,以後都要吃藥。”
她氣得拍開他的手:“那你別抱我!”
蕭青棠緩緩躺下,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等病好了就不用吃了。”
她沒覺得自己有病,也沒哪兒不舒服,但拗不過蕭青棠,只能每天喝藥。
隔日,蕭青棠要去提親,她反手就悄悄将藥倒了。
蕭青棠正在姜府大廳坐着,聽着那些人說些場面話。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臉黑了又黑,但始終沒有發脾氣,老老實實坐在那兒。
姜家夫婦倒是有點兒犯怵,若不是前幾日還聽別人說在路上瞧見了女兒和蕭青棠,他們倆都要以為姜溶已遇害了。
“二郎對小溶很是上心,那兩只大雁還是他前幾日親自去捉回來的呢。”徐氏哪兒能瞧不出來?立即從中打圓場。
“哦哦,這樣……”廳中的人都忍不住朝地上的兩只大雁看去。
那兩只雁看着是挺生龍活虎的,應當是被好生照料過的,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
“小溶也很喜歡這兩只雁,這兩日常在湖邊和它們一起玩呢。”
“溶溶,她、她還好嗎?”姜夫人看一眼蕭青棠,心有餘悸,“我們許久未見到她了。”
不待徐氏說話,蕭青棠便答:“先前跟她商議過了,等這些流程走完,我便帶她來,屆時還是從姜府出嫁。”
“這、這……”姜夫人激動地左右看一圈,握住兒媳的手,按捺住激蕩的心,“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那我們這邊也能早有準備。”
“不用你們準備,我會為她置辦好嫁妝。”說罷,蕭青棠又覺得不妥,還是補充一句,“你們想辦也好,只一點,不許陪嫁侍女和仆人。”
“這……”姜夫人有些不願意,陪嫁自己家的人過去,萬一以後人出了什麽事兒,還能有家裏人幫襯着,再不濟,還能跑回來傳個信兒,“姜家雖是小門小戶,但侍女仆人是好好教導過的,皆是安分守己,不會給侯府惹麻煩。”
蕭青棠懶散靠着椅背,沒有回答。
徐氏看他一眼,又看姜夫人一眼,笑道:“二郎喜歡清靜,不喜在院子裏添太多人,想必二位也聽說了,前些日子,二郎将後院的人全遣散了。”
“可……”
姜夫人仍舊不願,卻被姜侍郎攔住:“是有耳聞。這樣也好,侯府教導出來的侍女定是個頂個的好。”
他心知肚明,依照蕭青棠的脾性,即便今日能将自家的人送去,回頭蕭青棠也一樣會将人弄走,還不如現下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你既是誠心娶我小妹,敢不敢與我約法三章?”姜淮站出來。
“說來聽聽?”蕭青棠掀了掀眼皮子。
“好。”姜淮走至廳中,“其一,不得寵妾滅妻,其二,嫡子未生不得有庶子,其三,若實在對我小妹煩了膩了,便一紙休書放她回家。”
蕭青棠嗤笑一聲:“這算什麽約法三章?”
“你!”姜淮一急,險些要與他動手。
他不慌不忙,慢慢悠悠道:“其一、不納妾,其二、不狎妓,其三、此生只忠于姜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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