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提三十四個燈
第34章 提三十四個燈
“現在怎麽辦?”金菲菲龇牙咧嘴, 身體火辣辣地疼。
“怎麽辦?”馬金武蠢豬一樣看着她:“能怎麽辦?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你能鬥得過他混過黑的爹?”
空氣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被沈姜狠揍了一頓,這口氣馬金武說什麽也咽不下去, 金菲菲也是間接“受害者”,當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他們這種平民子弟, 又都是窮學生, 敢跟人有錢有權的大佬鬥嗎?
真就只能是那句話: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
但是,不敢找大小姐的麻煩, 還不敢找大小姐“狗腿子”的麻煩嗎?
衆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消失已久的蔣勳。
他還是老樣子,每天技校出租屋來回跑,只是那件事後沒再聯系過他們。
像沈姜一樣,他跟他們絕交了。
馬金武和金菲菲兩個人在家養了六天的傷, 六天後帶上兄弟們在蔣勳經常路過的巷子蹲他。
蔣勳是個生活作息很有規律的人,每天下午六點準時從學校出來, 馬金武幾個看準了時機撈起麻袋往他頭上套。
孰料動作慢了一步,蔣勳避開了麻袋, 反手一拳錘在距離最近的馬金武臉上。
“我艹你……”一句話未說完,就被蔣勳一腳踹地後退兩步。
蔣勳十四歲就在社會上混, 打架鬥毆沒有他不擅長的, 還在少管所關了兩個月,放出來後無所事事, 房東建議他去技校學習, 學個一技之長出來好找工作, 也不至于每天游手好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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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本就不是蔣勳的意願, 如果可以, 他當然也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 親人離世的打擊讓他萎靡了一段時間, 後來被點醒倒也不算晚。
但在上學前,他已經結識了馬金武一群人,他以武力征服了他們,現在鬧掰了,從前稱兄道弟這會兒卻沒人選擇他,而是選擇了馬金武。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确實是個失敗的人吧。
單刀匹馬哪裏打得過眼前六個男生,蔣勳一路後退,直到撿到一根廢棄欄杆,愈加兇狠地迎戰。
有工具就是不一樣,蔣勳打架本就狠厲,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打到最後,幾乎成了蔣勳和馬金武的互毆。
兩個人都撿了棍子,這時候就比靈活性,二十三歲的馬金武,無論是體型還是敏捷度,都比不上十九歲的蔣勳。
蔣勳對準他的臉招呼,棍棒擦過他的鼻尖,瞬間血流汩汩。
馬金武痛苦哀嚎,蔣勳趁機上前攥住他的手腕,狠狠用力,反手一擰。
馬金武被迫扭身,直接栽倒在地,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痛苦。
蔣勳揪住馬金武的頭發來回撞牆,一下比一下狠。
平整的水泥牆很快撞出血印子,紅豔豔的一團,像糜i爛的心髒,血肉模糊。
“別打了別打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蔣勳打紅了眼,他現在就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只管打,不管後果,渾身戾氣逼得人不敢靠近,也壓根聽不見旁人的話。
直到後來幾個男生協力将蔣勳拉扯開,才保住了馬金武一條小命。
女生們哆哆嗦嗦打開手機撥打120,空氣裏滿是塵土與血腥的味道。
“馬金武,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我打架嗎?”
如果上次那事兒得逞了了,按照沈家人的脾氣,馬金武可不只是住幾天院這麽簡單。
馬金武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兩眼緊閉,不知是聽見了不想回應,還是被打得昏厥無法回應。
蔣勳蹲在他身邊,點燃一支煙。
他沒抽,夾在指尖靜靜看它燃盡,就像馬金武的生命,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馬金武,下次……寫好遺言再來找我。”
嗚哇——嗚哇——
拍了拍馬金武毫無知覺的臉,蔣勳起身,踩着救護車的警笛聲越走越遠。
有些人,注定是獨居動物,有些人,一開始就不該強行融入。
擦了擦額上血跡,蔣勳漫無目的走在繁華的大街,他忽然想起之前答應過沈姜,一輩子都不打架的諾言。
如今,他們不再是朋友,他也食言了。
看街上車流不息,人來人往,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屬于他。
蔣勳帶着一身傷蹲在禦景灣小區門口,他想看她一眼,就一眼,最後一眼。
沒想到還是被她發現了。
審視又銳利的目光一層一層将他剝開,蔣勳扔掉香煙局促站起身:“沈,沈姜……”
黃昏很亮,她迎着西落的斜陽來到他面前,一身淺藍色羽絨服被暖光照得格外柔軟,迎面卻對上她冷冰冰的目光。
“說了絕交,能別來煩我嗎?”
一股涼意穿透身體,刺入骨髓。
“我……我沒想煩你。”
沈姜懶得理他,扭頭,徑直從他身邊越過。
只是他的目光實在灼熱,沈姜最後沒能忍住,停下腳步返回去問他:“你又跟誰打架了?”
蔣勳臉上暗藏欣喜,覺得傷口都不那麽痛了。
“馬金武。”他說。
沈姜雙臂環胸,嗤笑:“幹什麽,內鬥啊?”
蔣勳苦澀地笑:“不算,應該是外鬥。”
沈姜挑眉,有點意外:“你們掰了?”
“嗯。”
“……挺好,報應來了。”
聽見沈姜諷刺的話,簡直比挨打、比剜他的心還痛。
“對不起。”
沈姜生理不适地後退兩步:“別說矯情話了,聽得我雞皮疙瘩。”
話說得十分絕情,但蔣勳卻莫名其妙笑了起來。
“也好,你離開我們是正确的選擇,你就跟我們本來是兩類人,你不屬于我們。”
“對啊,我本來就不屬于你們,我不屬于任何人,我就是我,我現在哪個圈子都不混了,我自己就是圈子,以後只有別人讨好我的份兒,沒有我去讨好別人的份兒。”
用錢買來的朋友都不是真心朋友,那事兒以後她徹底想通,沒有朋友就沒有,有什麽可在乎,寧缺勿濫真他媽是個好詞!
跟蔣勳絕交,也是沈姜改變後做出的第一個決定。
沈姜大步流星走向馬路,蔣勳不遠不近跟了上去。
沈姜回頭,不悅:“你跟着我幹嘛?”
“你去哪?”
“關你什麽事。”
少年深邃的目光将她一眼看透:“又是一個人逛街?”
沈姜來到榮市後,最好的朋友就是蔣勳,他知道她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習慣,比如:一個人在放學後的時間裏逛街,看着周圍來來往往成群結隊的學生,她一個人走在街道,走在商場裏,會産生一種異樣的快a感。
算是一種孤獨到極致産生的病态愉悅感。
後來蔣勳帶她認識了金菲菲幾個女生,沈姜逛街總會叫上她們。沈姜出手大方,時常會掏錢送她們衣服,幾百到幾千元不等,沒人不喜歡陪她逛街。
“不用你擔心,我有人陪。”
蔣勳目光灼灼,似乎不相信她的話。
那目光一瞬不瞬,盯得沈姜頭皮發麻,好像所有小心思都能被他看透。
為了不丢面子,她做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決定:“喂,你到了沒啊,我都出小區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周鳴耀,彼時,少年正支着盲杖離開教學樓,接到沈姜的電話,他感到十二萬分的疑惑。
“沈姜?”
沈姜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自然:“對啊,不是約好了嗎你怎麽還沒來,就上次我媽給你買衣服的商場,快點,我最多等你十分鐘,十分鐘不到你就別來了。”
這個點周鳴耀本來就打算去禦景灣給沈姜上課,這會兒接到他的電話,只能放下手裏的事趕過去。
他知道那個商場的名字,叫太平洋,但不知道具體位置,一路走一路問,足足二十分鐘才趕到。
沈姜等得不耐煩,遠遠的看見一個支着盲杖的少年從對面的人行道走來,忙跑上去。
她親昵挽住少年的胳膊,撅嘴埋怨:“等你半天了,雖然遲到了四分鐘,但我今天心情好,原諒你了。”
“沈姜?”親昵的她讓周鳴耀有些不知所措,大腦宕機了片刻,直到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沈姜不但沒放開他,反而挽得更緊,他便确認了。
真的是她。
說不出來心裏什麽感覺,就覺得特別滿足,一種既緊張又興奮的情緒在他心口蔓延開來。
周鳴耀一八六,沈姜一六八,兩個人有着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
沈姜第一次挽男生的手,還是個子比她高這麽多的男生,人生第一回 體驗到男友力,感覺挺不賴。
“你趕緊走吧,別跟着我們了。”走到商場門口,沈姜回頭看向蔣勳,眼裏威脅味道很濃。
蔣勳喉嚨一滾,苦澀地笑了:“他……不是你的家教老師嗎?”
周鳴耀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裏還有第三個人。
他豎起耳朵,原來沈姜心血來潮叫他過來別有目的。
他還以為……
“他是我的誰跟你沒關系,你走吧,以後別來了。”
說罷頭也不回帶着周鳴耀進了商場。
這回,蔣勳沒再跟進去。
他望着兩人說說笑笑離開的背影,眼眶好像進了沙子,酸酸的,幹澀地痛。
他靠在街邊抽煙,點燃了一根又一根,腳邊很快彙集了一堆煙頭。
有膽子大的女生上來搭讪要微信,他一個擰眉,還沒說話人就被吓走了。
這邊,周鳴耀一直被沈姜挽着進了商場還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
心下微微詫異,她問:“剛才那位,是你的朋友嗎?”
聽起來好像鬧了不愉快。
“前朋友,前段時間惹我生氣了,我剛才說要跟他絕交,他不樂意,一直糾纏,我就把你叫來擋一擋。”
周鳴耀心口一緊,不覺握拳:“我能擋住嗎?”
沈姜好笑地看他一眼,少年眼底有局促和慌張。
“能啊,我就說你是我最新認識的朋友,我有你了,不要他了。”
有你了不要他了——
一句話聽得周鳴耀耳跡發熱。
他抿了抿唇,愈發覺得手臂上的溫度熱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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