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禾楚靈還來不及思考, 右手就已經伸到了老者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麽, 就感覺他整個人如冬日暖陽般溫和, 忍不住想要親近。

老者的手放在她掌心上，中間隔了幾厘米的距離。

一道淡淡的金光浮現, 老者閉上眼，他一只手撫摸着花白的胡子, 大約過了十幾秒後, 方才收回手。

“不知道老夫今天是否有口福？”

唐十九輕咳一聲，道：“牛肉面，加倆荷包蛋。去吧。”

禾楚靈最拿手的便是下面，至于其他的菜，還是不要端上來的好。

前頭的小毛驢叫了一聲，生怕被遺忘。唐十九拍了拍它的背部, 道：“我那裏還有點牧草，等着。”

老者從黃包車上下來，他跟在唐十九的身後走進店鋪。

天快黑了, 唐十九把門外的挂牌翻過去, 上面寫着“打烊”二字。

一樓有一張沙發，老者坐了上去。唐十九給毛驢倒了一盆牧草，它在門口吃的津津有味，順便放風。

“唐老板, 我們許久都未下棋了。”

“不好意思啊, 店裏沒有棋盤。”

“我帶了。”老者微微一笑,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打開之後，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

黑子白子錯落有致的擺在棋盤上，這是一局殘棋。

或者說，死棋。

唐十九搬過一個小凳子，坐到了對面。他看了一眼棋局，道：“我選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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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店裏燈光微暗，唐十九拿起一顆黑子，随意放在一個位置。

老者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他微微靠近，看着那一顆黑子盤活了整個棋局，心中甚是感慨。

他曾經帶着棋盤找過許多高手，可無人能破此局，而唐十九輕而易舉就找到了突破口。

禾楚靈從二樓下來，看兩人在下棋，便将面放到桌子一旁。

她沒有出聲打擾，默默地轉身離開。

老者只打了兩個回合，自己的白子便陷入混局。他摸着胡子，苦笑道：“我認輸。”

唐十九端起一碗面，他認真的吃了起來。也許是他吃的太香，老者也跟着一起吃。一時之間，小店裏只有吃面喝湯的聲音。

老者感慨道：“好吃。”

唐十九回應：“好吃。”

“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

“不要學我說話。”

唐十九眼睛也沒擡一下，“沒有學你說話。”

筆測大師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他忽然笑道：“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唐老板也會娶妻。”

“你沒想到的事多了去了，大師，你測出什麽了嗎？”

老者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空碗，他打了個飽嗝，道：“你這媳婦兒，體內沒有任何星辰之力。”

“……看清楚了？”

“嗯，看清楚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幹淨’的女孩。”老者緩聲道：“那麽我來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靈修方面，她注定無緣。我這些年見過的人，星辰之力在百分之三十以下的人，或許還有逆襲的可能，但一點都沒有，這還是頭一例。”

在世界末日爆發的那段時間裏，同樣也是靈法複蘇的新時代，人類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

所以，像禾楚靈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雜質的少女，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只有唐十九知道，她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別的古人類，體內還會潛伏着微弱的“星辰之力”，而禾楚靈則是真真正正的古人類。

這代表，她不能當一名靈修者。

老者頗有興致的看着唐十九，問道：“我很好奇，你會怎麽選。”

三年前，他拒絕了筆測大師的禮物，那是老者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當時唐十九的理由是，他不會再養任何有生命的東西。不論是飛禽走獸，還是花草樹木。

可現在，他的身邊卻多出了一個女孩。

唐十九沒有說話。

這代表他在思考一些問題。

可他又想得很慢，老者再次開口道：“其實，你可以把她交給我。浮央城人才濟濟，她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孫女，定能保她一世太平。”

在筆測大師看來，這個辦法很好，可以完美解決唐十九的顧慮。

更何況，他的地位在整個華夏都無可動搖。

禾楚靈做他的孫女，後半生有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唐十九卻搖了搖頭，道：“想占我便宜？沒門。”

如果禾楚靈去當他的孫女，那自己不也得喊他一聲爺爺？

老者啞然失笑：“我以為，你們倆結婚只是為解燃眉之急。”

——這種婚約，不作數。

唐十九又一次陷入沉思。

老者不再催促，而是耐心的等待。

毛驢吃完牧草卧在門口休憩，店外鮮少有人路過，可只要出現人影，它就會警惕的豎起耳朵。

老者等了很久很久。

而樓上，禾楚靈也等了很久。

禾楚靈抱着小麋鹿，坐在最後一層臺階上，神情緊張。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只是吃飯的時候發現他們似乎在聊自己的事情，便忍不住坐近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這個老者的身份，但他氣宇非凡，一看就是個大人物。

就連那頭毛驢都不是普通的家獸。

這一點，禾楚靈可以靠直覺分辨。

唐十九為什麽要帶他來？是想把自己托付給他嗎？燃眉之急……是啊，那天她在店外，沒有辦法自證身份，唐十九救了她，用自己的婚約幫她脫身。她也能明白老者的意思，他們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唐十九沉默的時間越久，就代表，他在很認真的思考這件事。

很認真的，思考禾楚靈的去留。

小麋鹿也很緊張，它心裏肯定是向着禾楚靈，但是也不希望離開唐十九。對它來說，兩個人一家店鋪，就是最好的生活。

在筆測大師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唐十九總算開口了。

“店門是我打開的。”

“嗯？”

“她是我撿的。”

“嗯……”

“如果半路上把她丢了，我擔心會遭雷劈。”

“要是老天有眼，你可能早就被劈了幾百次。”

唐十九挑眉道：“反正我會對她負責。你就別想着認她當什麽孫女，她是我老婆，不會喊任何人爺爺。”

“決定了？”

“決定了。”

筆測大師摸着胡子笑了起來：“那我就祝二位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小麋鹿開心的叫了一聲。

禾楚靈連忙捂着它的嘴，蹑手蹑腳的朝屋裏走去。

唐十九的視線飄到了樓梯上，他知道禾楚靈一直都在那裏，但他做人坦坦蕩蕩不會有任何隐瞞，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筆測大師連夜離去，唐十九準備送他一程。臨行前，他對禾楚靈說道：“關好店門。”

“晚上還回來嗎？”

“回來，不過會很晚，不用等我。”

兩個人的對話俨然像一對老夫老妻。交代好事情後，唐十九坐上了黃包車，毛驢拉着兩人飛快的跑遠了。

禾楚靈将店門鎖緊，她若有所思的說道：“要是有一天離開他，我一個人能好好的生存嗎？應該……可以。”

她的眸子在黑夜中愈發明亮，“必須可以。”

唐十九送走了老者後，獨自一人回到了峽谷。這個在荒道上無人敢靠近的地方，野獸成群。

第一次來，是為了尋找禾楚靈。

而這一次則是為了找到合适的獸獸……

跟之前一樣，他一出現，原本還暗潮湧動的峽谷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一只獸類敢輕舉妄動。

男人走在泥濘的小道上，有許多看得見的、看不見的獸類，不敢看他，只能藏在葉子裏瑟瑟發抖。

“這個太黑。”

“這個太瘦。”

“這個性情狡猾，容易傷主。”

唐十九一邊走一邊碎碎念，他可以看到那些隐藏在黑夜裏的獸獸，他走的雖快卻沒有錯過任何一只。

山谷裏已經沒有那只大白虎的氣息，不然還能讓它推薦一下。

唐十九走過了很多地方，卻還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方圓百裏，只有這個山谷孕育的獸類最多，如果都不滿意就只能去更遠的地方。

冬蘇鎮。

唐十九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

冬蘇鎮有一個地下獸場，是華夏唯一一家獸獸-交易所，種類應有盡有。

不過，僅限本國交易。

因為獸類的特殊性，華夏嚴禁私自打獵，以及運輸獸類。政府在控制大批強力獸獸落入外星人手中的可能，這也是為什麽其他星球的人只能借着一些名頭來暗中尋找。不是不賣，而是不批發賣。普通人別想了，一些外星權貴人士倒可以在“機緣巧合”下自己與雇主交易——這也算是共建文明友誼。

唐十九回到了店鋪裏。

禾楚靈還沒有睡，她坐在房間裏做筆記，因為新紀元的藥品跟21世紀截然不同，她需要重頭學習。

“早點休息，明天我們要去一趟冬蘇鎮。”

“冬蘇鎮？”禾楚靈對這個名字有印象，這是翼虎之前提到過的地方，“做什麽，度蜜月嗎？”

唐十九愣了一下，禾楚靈也是臉一紅，微窘的咬住筆杆。

還不是今天唐十九一直在那個老爺爺面前強調——“她是我老婆”。

以前還想過有一天結婚了會去哪裏度蜜月呢。禾楚靈一直想去馬爾代夫，聽說那座島嶼随着全球氣溫變暖五十年後就會消失，再不去可能這輩子都去不了了。

“算是吧。”唐十九躺到了沙發上，他蓋着被子道：“我打算養一只獸獸。”

“真的嗎？”禾楚靈頓時來了興致，“什麽樣的啊？”

唐十九一直不怎麽與寵物親近，如果他有想養的獸獸，禾楚靈舉雙手雙腳贊同。

店鋪雖小，多養一只完全沒問題，更何況還能跟小南瓜作伴。

“我想養的不是普通的家獸，而是——魔獸。還記得那只地獄犬嗎，大概就是那種的。不過想進我們的家門，必須比它更強更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