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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雙眸幽冷, 它緩緩靠近另外一名海盜青年,卻感覺到一股涼意來到自己的身後。
它沒有回頭, 只是坐在了地上,視線依舊牢牢地鎖在青年身上。
他雙腿發軟, 癱坐在屍體旁一動不動。
禾楚靈裹緊了身上的紅色披風, 她擡起頭, 看向巷子的盡頭。
光芒散去後,一個人的身影緩緩出現。
海盜的小世界被強大的精神力毀滅, 軍裝男慢慢回過頭,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來的人穿着一件素色僧袍,外面是黑色的袈裟,頸上挂着三十六粒渾圓黑亮的念珠,手裏握着一把金色錫杖, 仗頂上的圓環內雕刻了一株佛像。而他雖穿着僧袍,卻留着短發,年輕的眉眼極其普通,看一眼很難記住。
或者說……永遠都記不住。
“一個僧侶也來多管閑事, 華夏是後繼無人了嗎。”軍裝男嘲諷道。
“不巧。這裏剛好屬于僧的管轄範圍之內。”
“慕容的狗?”
“心若向道, 何須介意稱謂。”
“嘁, 我倒想看看, 你的狗主能活多久。”
“至少, 比你久。”
禾楚靈默默地看着針鋒相對的兩人, 這僧侶雖模樣普通, 氣質上卻并不輸對方分毫。
克雷斯打了個噴嚏, 它突然意識到身旁還有一名海盜沒殺,遂擡起頭,那名年輕的海盜立馬哇哇大叫——
“救我!長官快救我!”
軍裝男沒有任何反應。
僧侶卻看向黑豹的,道:“閣下請留他一命,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問。”
克雷斯冷笑,它站起身,挑釁一般露出鋒利的獠牙。
“……沒事。”禾楚靈開口道:“讓他帶走。”
“多謝。”
海盜男的臉色很難堪,但想到自己不用死得那麽凄慘——他朝後挪了兩步,盡量與大黑豹保持距離。
軍裝男挑眉道:“聽說地球的佛修十分奧妙,不如今日大師來賜教一番?”
“請。”
——咦,要打架了嗎?
禾楚靈小腿發麻,她嘗試着站起來,卻未能成功。
黑豹可憐的看了她一眼,它忽然蹲下身,趴在她面前。
禾楚靈糾結了一會兒,她輕咳一聲,搖頭道:“我休息會兒就好。”
她還從沒有騎過豹子呢,只是覺得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又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于是便拒絕了。
軍裝男的臉上始終都帶着一縷嘲諷。
盡管他說出的話聽上去很客氣,但他對面前這位僧侶的真實态度可想而知。
地球遍地是佛修。
在靈法複蘇之後,緊跟其後的便是佛宗的建立,末日五十年,世界各地家破人亡,佛宗人數暴增,最知名的莫過于華夏的歸安寺。
如果是那個老禿驢,自己可能會忌憚一點。
忽然,軍裝男擡起頭,看向巷子口。他的臉上出現一絲怔忪,在僧侶準備應戰之際,他卻選擇抽身離去。
黑豹的眼睛亮亮的,它站起身,晃悠了兩下尾巴。
唐十九的身影由遠而近。
他來到了禾楚靈的面前,看到了女孩長發微亂,以及紅腫的半邊臉。
身後,是一灘血跡。
唐十九還未說話,禾楚靈便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道:“可能是黑品商的人。不過,我并沒有受傷,而是筱葉她——”
筱葉躺在後面的地上,咳出了黑血。她的臉上卻是淡淡的笑意,終于……重見天日了。
唐十九将禾楚靈抱了起來,他“嗯”了一聲,道:“我們回家。”
“且慢。”僧侶緩步走了過來。
“敢問小姐可是姓禾?”
“是的。”
“果然如将軍所言,禾小姐是一名令人欽佩的女子。”
“你是……”
“顧長生。”
禾楚靈微微張嘴,她和顧長生只在群裏說過一次話,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和尚。
之前聽慕容将軍說這一次帝都派來了一支護衛兵,顧長生便是兵長。
她一直腦補成類似于大高個奇談的那種形象,看到之後才發現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将軍手底下的人各個都很特別。
“兵長好……”禾楚靈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大師好。”
“禾小姐不用客氣,喊貧僧名字就好。”
說罷,顧長生看向唐十九。
男人穿着一身簡單的灰色布衫,墨藍色對襟小褂,眉疏目朗。他像是偶然路過,卻又那麽巧合的出現在即将開戰的地界。
“請把她交給我。”顧長生說道。
這次來元月鎮,除了鎮守這座水鄉以外,他還有一個任務便是保護禾楚靈。這是将軍的吩咐,顧長生時刻謹記。
唐十九神色平淡,可禾楚靈卻覺得,他的心情不怎麽好。
事實上,他的心情很不好。
“我的妻子,我為什麽要交給你?”
僧侶聽到後,看向男人懷裏的禾楚靈,女孩的臉上有紅色的掌印,聽到唐十九的話後,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顧長生右手立于身前,他微微颔首道:“貧僧汗顏,待設下結界後,自會上門請罪。”
這是他管轄的地界,卻生出了綁架事件。
唐十九抱着她離去,黑豹和白團子皆跟在身後。
在他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顧長生将手中的金色錫杖摁在地上,他雙目輕阖,嘴裏念出了一串咒語。
在清風拂過的街頭,蔚藍色的晴空中,禾楚靈看到了一朵緩緩綻放的蓮花。它如朦胧的倒影般漂浮在天空中,當花瓣舒展之時,露珠四濺,冰色蓮花化為一縷薄紗,以第一座橋為中心,逐漸向四面擴散。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奇異景象,大家站在街道上指指點點。
“看到沒,這便是歸安寺的青蓮陣。聽說由護衛隊的兵長親自設界,從此以後,元月鎮可真是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我們這個小地方竟然也能得到上頭的重視——”
“沒辦法,這次的黑品事件可謂是全國戒備,那群人真是的,他們難道不知道華夏是黑品的禁區?”
筱葉躺在地上,看着這道無堅不摧的青蓮結界,她用手擦去嘴角的血痕。
一蓮托生。
“好久不見,顧長生。”
“好久不見。”
巷子口出現了一輛警車,他們擡着擔架把筱葉帶走了。
而另一位海盜則被扣押上車,他坐在後座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位獨自伫立的青年僧侶。
他像是一張封印,把元月鎮變成華夏最安全的地界。
可是,明明剛才還看了他許久,這剛上車便忘記了他的樣子。海盜滿臉疑惑,是他記性變差了嗎?怎麽轉眼間就忘了。
回到店鋪的時候,禾楚靈也是忍不住“咦”了一聲,她問道:
“我怎麽想不起來顧長生的樣子了?”
“他修得是佛法裏的無名意,已入轉生境界,世人再也記不住他的樣子。”
“這麽神奇?”
禾楚靈咋舌道:“只覺得他的長相平平無奇,還以為是路人臉不容易記,原來如此。那你呢?你也記不住嗎?”
“嗯,記不住。”
唐十九将她放到二樓的沙發上,又洗手間将毛巾用熱水浸泡:“但我能辨別他的氣息。”
唐十九來到禾楚靈面前,将熱毛敷在她的臉上。禾楚靈擡起手,想要自己來。
他卻說道:“別動。”
毛巾很熱,敷在臉上說不出的舒服。禾楚靈坐在沙發上,她的身體漸漸放松。
“我今天要被吓死了,怪我,不應該随便跟人上車。我看到是警察後就放松了警惕,差點就回不來了。”
她心有餘悸的嘆了口氣,一只手揪着旁邊的薄毯,呢喃道:“梁子肯定是結下了,以前在新聞裏就看到過,緝毒警察如果被抓到會死得很慘,甚至他的家人也會被大卸八塊。雖然我不是警察,但這次擋了他們的財路,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
害怕嗎?
當然怕了,她平時有多怕死,晚上一個人在家裏,要反複确認防盜門已經從裏面鎖了。
幾乎從不走夜路,旅游也一定會買白天的火車,手機快捷號是110,短信也存了12110。
打車軟件是什麽?她從來沒用過。
禾楚靈欲哭無淚的說道:“瘋了瘋了,那還是我嗎?”
她這一輩子做得最瘋狂的一件事,便是在那個暴雨天選擇出門。可如果人生能重來,也許她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唐十九将毛巾放到桌子上,他拿出一瓶小藥膏,用小拇指挖出一點點,在她紅腫的左臉上均勻塗抹。
他的動作很輕,好像稍微用點力,面前的女孩就會幻化一樣。
聽着禾楚靈語無倫次的說着這些話,他開口道:“青蓮陣已經設下,只要在這裏你便安全。”
“有……那麽厲害?”
“嗯。”唐十九的語氣與以往不同,雖然平靜,卻沒有絲毫的倦怠。尤其是他的眸子,深不見底。
“你是不是不開心呀?”禾楚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是。”唐十九并沒有想隐瞞。
禾楚靈抱着毯子,她咬唇道:“對……對不起?”
都是她不好,惹到了毒枭。他們那群人肯定幹盡壞事,殺人不眨眼。就算護衛兵來了,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元月鎮吧。有的時候還要去外地采辦,背後的那股勢力禾楚靈雖然不了解,但也能隐約感覺到不是普通的小輩。
她自己的命是她自己的,如果因為此事而喪失,倒也不冤。
說不定死了之後就穿回現世了?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而唐十九就不一樣了,他好端端的被自己連累了……要不以後讓他也別離開元月鎮?需要什麽東西就從網上買?
“與你無關。”
他站起身朝廚房走去。打開冰箱,看到裏面的食材,便拿出來洗洗切切。
一切都似乎與往常一樣。
或者說,今天的唐十九更為沉默。
可黑豹卻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唐十九炒了兩個小菜,熬了鍋冬瓜排骨湯。吃飯期間也一句話都沒說,禾楚靈默默地喝湯,她沒有在繼續追問唐十九為什麽不開心——網上不是說了嗎,男人不開心讓他們一個人靜靜就好了。
今天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尤其是差點就——
她沒敢告訴唐十九,這種事情哪好意思開口?而且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其中一個已經被克雷斯一巴掌拍死。另外一個被護衛兵帶走,估計也不會好過。
吃完後飯她便回了裏屋。
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調出通訊錄開始看綜藝。
唐十九一個人在廚房收拾。他将鍋臺擦得一幹二淨,連牆上的燈都沒有錯過。
克雷斯忐忑不安的在門口等候。
唐老板很生氣,尤其是看到女主人臉上的傷時,它一瞬間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它可是一只聖級魔獸啊,居然讓兩只下水道的老鼠把禾楚靈綁跑了。
難道是最近這段時間生活得太-安逸,讓它忘了自己的使命?
克雷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另外一邊的白團子也是哆哆嗦嗦。這種壓抑的沉默,最為致命。
“冬蘇。”唐十九終于說話了。
白團子立馬看向他,一臉的敬畏:“主……主人。”
“你來店裏多久了。”
“回主人的話,締約三十七天,在店裏三十六天半。”
“一個月了。”
“是……”
“想要自由嗎?”唐十九問道。
白團子愣了,它突然意識到唐十九指的是什麽——“不!”它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因為女主人受傷了,所以主人想要跟自己解約嗎?白團子紅紅的眼睛裏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它圓滾滾的身體搖了起來:“不要趕冬蘇走,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冬蘇知道錯了——”
小白團急得快哭了。
它雖然成日成夜的躲在床鋪底下,不搭理任何人。但是它心裏是很喜歡這個地方的。而且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出生就被唐十九帶了回來,它對這個男人又敬又畏,卻還是很想追随他。
因為這是魔獸的天性。
越是天賦高的魔獸,越習慣追随強者。
而且……它真的很喜歡禾楚靈。
自它來到這裏,她從未強迫自己做任何事情,每天都會準備充足的食物和清水。
魔獸不喜歡和人類親近,可是禾楚靈的身上卻有着讓魔獸很喜歡的味道。
難道因為她是獸醫,所以才天然親近?它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她。其實它也想像蠢鹿一樣黏着她撒嬌,可是它真的做不來。
克雷斯默默地看了白團子一樣,它現在可沒工夫同情冬蘇,因為冬蘇還是只幼獸,就算有天大的錯,唐十九也不會殺了它。
嗯……不殺幼獸與孩童是星際的規矩。
可它就不一樣了,它已經七歲了,早已脫離幼獸的範圍。
克雷斯知道自己因為什麽才能留在店裏,今天是它的失職,沒得辯。克雷斯并不是怕死的獸獸,只是不甘心。
它想吃人。那群惡徒,只殺了一個,它心裏覺得憋得慌。
唐十九站在矮板凳上擦拭着挂在房梁上的燈泡,他緩聲道:“從今天開始,寸步不離。”
“是!寸步不離!”白團子大聲應道。
克雷斯低着頭不敢吱聲。
唐十九整理完廚房後便洗了洗手,他問道:“克雷斯,你還記得老鼠身上的氣味嗎?”
“記得。”
“能找到?”
“能!”黑豹重重的點頭。
唐十九“嗯”了一聲,道:“将功贖罪。”
黑豹的眼睛驀地亮起,它立馬站起身,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唐十九離開廚房。他蹲在沙發旁邊,用手摸索着。沙發底下堆着許多雜物,他從裏面掏出了一把幾乎快要生鏽的刀。
黑色的刀鞘,上面盤旋着一條龍身。刀柄赫然是龍頭的形狀。
它在沙發底下放了許久,唐十九用毛巾擦拭着刀鞘上面的灰塵,黑豹沉默的坐在一旁,它看着這把傳說中的兇器,心神難寧。
收拾好後,他将刀柄背在身後,站起身換上了外出的鞋子。
“我出門一趟。”他說完這句話後,便帶着黑豹離開了店鋪。
“噢——路上小心。”禾楚靈又剝了一個橘子。
哎呀,這綜藝節目真好看,禾楚靈最近看得多了,特別喜歡裏面的一個小姑娘,好像是來自某個與地球十分相似星球的知名藝人。
白團子蹲在門簾的下方,它仿佛是從地板上長出來的一樣,穩穩地守在門口。
一直躲在床鋪底下的小麋鹿終于探出頭——
呼,今晚的男主人太可怕了,小麋鹿來到店鋪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唐十九這種樣子。
禾楚靈也隐約能覺察到她的情緒,她因為他只是心情不好,休息休息就能平緩了。而只有獸獸們才知道,今晚的唐十九有多可怕。
一人一獸走在無人的長街上。
黑豹擡起頭看了眼唐十九,他雙手放于合攏的袖中,眉清目淡。
來到地球的這段時間,它每天吃吃睡睡,和唐十九一起在房頂上曬太陽。
這樣的日子每天都很輕松惬意,輕松惬意到它差點就忘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橋旁的木墩上,守夜的貓頭鷹睜着眼睛,看向漸漸走近的主仆。
它問道:“長夜漫漫,此行雖算是替天行道,卻也要沾上一身罪孽——閣下一定要去?”
唐十九目不轉視的與它擦肩而過。
“一定要去。”
他怕什麽罪孽?他本來就是罪孽的化身。
殺心已起。
唯有滾燙的鮮血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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