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05 洋娃娃和熊先生

流量這種東西，真的落到哪裏，哪裏都是抵禦不住的。當然，也鮮少有人甘願對着它搖頭說不。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然成為了別人口中的“瑞德姐”，連随手分享在空間裏的日常都有一大堆人在底下評論和附和。

她覺得生活裏好像都有了光，自己在同學面前終于能夠昂首挺胸。她也不再聽課，總是埋着頭沉思，今天發些什麽好呢。

又這麽過了一個月，月考成績下來了。名次下滑得厲害，校排名下降了200名都不止。往常這個情形，她肯定要象征性地難過一個上午，再裝作好好學習地把同桌的筆記拿過來抄，堅持個……三天，三天，總算多了吧。

但是這回，她似乎并沒有什麽波動，200這個數字，不過是自己一條“說說”的點贊量還不到。現實生活真沒意思，她想，還是網絡好啊。

轉頭就在空間裏發，考試沒考好，傷心求安慰。

底下果然有好友回複，看着地下一大串“抱抱”“摸摸”，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努力了之後沒有結果的高中生。

嘗到了甜頭，她又醞釀着下一篇文章，心想，如果有什麽大新聞就好了。

也許是真的“上天眷顧”吧，沒過幾天，一則新聞便沖上了熱搜。

故事的主角更換，情節也改頭換面，但是整篇短文的內核仍舊是煽情的，情緒飽滿到有些誇張。《洋娃娃和熊先生》，這是她起的标題。看上去像是一篇童話故事，但事實上卻大相徑庭。

漂亮的小女孩遇上了熊先生，上了年紀的、足夠做他祖父的男人卻将她當作洋娃娃擺弄。她那時候在想，倒不如用一把刀，貫穿自己的心髒。至少不會這樣痛苦，這樣沒有盡頭。熊先生似乎是慈善企業家，在系統裏也領着個一官半職，過往的新聞裏，他滿面春風，一副良善的模樣。只可惜，這世上終究是人心隔肚皮，熊先生根本不是無害的大貓。洋娃娃有很多，慢慢地，輿論發酵了，虛僞的面具被摘下，露出其中腐爛的醜惡面龐。

洋娃娃很多都死了，沒死的也瀕臨瘋魔癡傻。

她們死了，但是沒有流很多血，至少她并沒有看到自己生活和昨日有什麽不同。純白一片，不見一點血污。

【确定。正在上傳……】

誠然，苦難最動人心。

但是，明天和今天，都是美好的一天呀。

她的身邊，哪裏得窺一絲苦難的蹤影。

……

我們的身邊，哪裏得窺一絲苦難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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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滿面紅光走向罪惡

社畜的怨氣是很重的。這幾乎成為了社會的常态，因為有太多人活得像行屍走肉，日複一日地做着枯燥又不得不做的工作。這樣的人多了，聚集在一處，怨氣也是相互傳染的。時間流逝，黑色的網紗又何止翻了一番，細細密密，組成一片朦朦的簾。

心髒泵血似乎出現了問題，不然為何心悸得厲害。

他把工作完成得很快，留個尾巴應付老板的查崗。餘下的時間，他在網頁上流連，試圖從中找尋值得“挖掘”的新聞體裁。

模棱兩可的、引發群體争鋒的，再不濟，把話題引向男/女/對/立，就好了。

當代網名是很閑的，這種閑與工作的繁忙相對。工作越“忙”，他們看上去就越“閑”，似乎從早到晚有輸出不完的觀點，對于話題的讨論也能一再翻炒。只需要一個導火索，一個小小的帖子充當引信。

歘。

一簇火苗亮起，柔軟地舞動着，卻莫名帶着些殘忍的色彩。

在互聯網這個舞臺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所有人心甘情願地挑選着自己的面具帶上，黨同伐異，好不熱鬧。人人手持心中聖旗，滿面紅光走向罪惡。*

他只需要輕輕一推，這一切就會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頃刻崩塌，廢墟一片。

輕輕地、輕輕地一推。

……

應當沒什麽關系吧。

畢竟在這個世上，我們都是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