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祝王爺府起大風

（一）祝王爺府起大風

「爹，兩國議親，應嫁公主，何以讓女兒去？當今聖上有六位公主，只六公主年齡尚小，怎麽也輪不到咱們才是呀。」花廳內，只聞一陣輕柔嗓音，循聲望去，但見一少女端坐。她姿容甚美，約莫十六、七歲年紀，即使此刻黛眉微蹙，仍不掩其國色，若是笑起來，必定更明豔照人。

祝懷安望着女兒，深感懷璧其罪，歎道：「陛下确實想将公主配婚大燕，可怎知那燕國國君一上來，先聲奪人，開口就求娶淮揚郡主。陛下本欲解釋妳是太子妃人選，想不到他又立即承諾以皇後之禮待妳，還允諾會将妳視為周越公主，系兩國之誼，這、這教陛下如何推辭，豈不拂了他顏面？」

祝珵緋聞言着急站起，兩行淚潸然而下，顫聲問：「陛下可應允了？」

「诏書都拟好了，求娶書文也傳下，不日便要宣讀聖旨。」祝懷安心焦如焚，一回頭見女兒身形搖晃，幾欲昏厥，急伸手攙扶。

忽聞一陣雜沓腳步聲，來人未至聲先至。

「爹呀，上回您房裏那幅……」祝玥暖奔至門前，原本一臉歡快，眼見氣氛不對，當即住口，細聲打聽道：「長姐妳在哭啊？」長姐哭倒不稀奇，稀奇的是爹竟也涕淚縱橫？她正待進門詢問，卻教人從身側狠狠撞上，吃痛悶哼一聲，幸而握緊門框才沒摔了。

「二小姐妳有沒有怎樣？對不住，我追着來的，停不了。」将祝玥暖險些撞倒在地的，是一名容色清麗、滿臉汗水的小丫頭，她也顧不上自個疼，伸出小手不住揉着祝玥暖的手臂。

「毛丫頭。」她輕捏小丫頭的肩。兩個小姑娘看來都不過十四、五歲年紀，稚氣未脫的面龐，均因方才奔跑泛着紅暈。祝玥暖牽起那小丫頭，緩步走近。

玉想這才發現正在花廳對泣的兩人，低聲在祝玥暖耳邊道：「二小姐這不對呀，老爺怎如此傷心？」頓了頓忽訝道：「不是又有誰去了吧？」

「去、去哪？呸呸呸！」祝玥暖驚回，忙揮兩下手示意她別說了，一時心裏邊七上八下，白着小臉詢問：「爹、長姐，你們為何而哭呀？」不是真有誰去了吧……

「妳長姐就要去大燕和親啦！」祝懷安淚答，顫手指着案上的求娶書文。

真去？祝玥暖大驚，沖上前抄起書文，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大小姐不是和殿下兩情相悅，即将成為太子妃麽？」玉想湊上前，邊看書文邊不解地問。

祝玥暖聞言神色更為凝重。相較祝珵緋的姝麗柔美、顧盼生姿，她的氣質卻顯得不拘小節，柳眉間似乎還透着一股不屬于女子的英氣。她拿着書文在花廳來回踱步，好半晌後忽然擡頭問道：「長姐，倘若妳能與殿下相守，不必和親，妳可願大婚一切從簡，甚至…悄悄嫁了？」

祝懷安聞言簡直不可置信，他素知這閨女行事捉摸不定，但此番實在驚世駭俗，立即阻止道：「抗旨要抄家滅族的，妳……」

祝玥暖慧黠一笑，不疾不徐地說：「聽聽這個，」她清清喉，朗聲唸出求娶書文：「今有周越國淮揚郡主，品貌端方，溫婉賢淑……太多了以簡略。朕心甚悅慕，願以皇後之禮待之，系兩國之誼，同舟共濟，丹誠相許。大燕  元望舒。」她一口氣唸完，眼看幾人雲山霧罩，似乎反應不過來，遂開懷笑問：「方才可有聽到"祝珵緋"三字？」

确實沒有。

祝玥暖揮着書文，歎道：「這燕國國君太有意思，通篇地誇長姐，卻對閨名只字未提？」難為他這一手好字，還寫的是文情并茂。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接着說：「只能怪他自己太糊塗，或者是月老見憐有情人，不忍拆散長姐和殿下。咱們禀明陛下，讓長姐成為太子妃，将婚期改上一改，神鬼不知。屆時我可承長姐名號，替她去大燕，誰知他說的是哪個淮揚郡主？蓋頭一掀，一翻兩瞪眼，他即便要換，卻已各入各家，無力回天。」

一語方罷，立即收獲在場三人驚愕的目光，半晌後，玉想一如既往地捧場，不住拍手，神情盡是讚歎崇拜。

祝珵緋卻搖頭，心疼地柔聲道：「暖暖，豈可讓妳替我做這種事？」

祝玥暖趨前握住長姐的手，溫聲說：「遲早要嫁人，我心無所屬，嫁誰都是一樣，若能玉成妳和殿下，我才開心。」她悄悄換了口氣，又鼓勵道：「你們既心意相通，就不可輕言放棄。」

從方才即一語不發的祝懷安，此刻卻是憂心忡忡，斟酌幾番，終是開口：「暖暖，爹知妳心大不怕，可那燕國國君豈是好相與的？他十五即位，幾年前大燕事變，他更将舅父、母親殺得幹淨。其他國君欺他年輕，政局不穩，都想吞了大燕。幸虧當時周越未漟這渾水，近幾年他竟将那些國家一一收拾。此人年紀雖輕，城府極深，妳這一去，伴君伴虎。」

當真如此厲害？祝玥暖素來不聞朝堂政事，忽聽父親說起，一時心驚肉跳。瞥眼見祝珵緋歛目凝立，神色凄清。她胸中豪氣俱生，笑道：「伴君也方得他讓我"伴"，他既喜歡長姐，對我肯定瞧不上，大不了各歸各管，反倒相安無事。」

祝懷安望着女兒們，憂思：緋緋自與昭旭說定親事後，兩孩子更是感情日篤，原本前兩年就要入東宮為太子妃，是昭旭體諒暖暖年紀尚小，需長姐陪伴照顧，這才主動提出緩兩年，豈知反倒遇上此劫？

他知祝珵緋向來性子柔和，怕是會因與向昭旭各散天涯郁郁成疾，最終……

「爹呀，」祝玥暖伸出小手握住他，明眸澄澈，篤定地說：「左右我不是頭一回出遠門，不會有事，長姐也會好好的，您莫擔心。」

祝懷安聽出小丫頭弦外之音，兩個女兒中．确實暖暖性子更韌些。

他雖是擔憂，也想不出更好解套法門，若要兩個都保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