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遇故

遇故

炳烺城內如往常一樣繁華熱鬧，街頭小巷盡是攤販的吆喝之聲。

城中行人多繁富貴人家，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高貴。

紅牆綠瓦中，站着整齊的衛兵，喧鬧酒樓中，時不時有探出身子去看街巷行人的酒鬼好客。

顧晞自城門走入，遠望這一片富庶之地。如今，他在迷霧森林中也算闖出一片自己的小天地，時常與城中的清茶拍賣場作交易。

來了城中，徑直走進一間屋子，前臺小二擡頭一見是顧晞，忙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顧小公子，您來了，這次想要售賣什麽？”

顧晞将手中白瓷瓶遞過去，淡淡道：“三品靈獸內丹，多久可以出結果？”

小二接過瓶子，也不清數，直接開口道：“後天有場拍賣，大致第二天有結果。拍賣您要來嗎？給您安個位？”

顧晞擺擺手，回絕道：“不了，我有事。三日後我再來。”

小二見狀，忙道：“好勒。您慢走”

顧晞自拍賣場中走出，心中默然盤算：明天是花燈節，我與思遠第一次相遇是在花燈節後第五日，那時他正被街邊同是流浪兒的小孩欺負，是思遠看見且救下了他。

但他如今，倒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他，那這段自然是沒法出現，那他與思遠相遇該是何時。

眉心緊蹙，難不成要找幾個不長眼的來打自己？

罷了罷了，若正常相遇不了，那便制造相遇的契機。

他在城中盤了一座宅子，規模不大，不過供他休息倒綽綽有餘，推開門進去，來到自己的房間便躺下休息，奔波數日，這具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幾乎是一沾床便睡了過去。

漫長黑夜裏，小巷只餘打更人的聲音，有多少不平凡的事是在夜裏進行的，對于顧晞來說，已不重要了。

一覺醒來，顧晞先洗了個涼水澡，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他簡單吃了早飯，便往街上溜達。

昨日街上尚無張燈結彩，一早過來，竟是布置好了。各家各戶門前窗上，皆貼滿了紅貼紙，挂上了紅燈籠，城中最大的酒樓今日還會出節目，供城中的

人觀賞。

此時城中無論大人小孩，臉上都洋溢着對節日到來的歡欣。

顧晞沉默地感受人們的歡喜，有些失神想到：若是平常時候，他該怎麽過這一天呢？

而他又有多久，沒體驗過人間的喜樂。

大概自成年以後便不曾有過。

許期十八歲那年，正是一切事情發生轉折的分水嶺。回想起往事，顧晞心中仍會浮上一股不安，他深吸一口氣，把念頭壓下去，默默安慰自己。

這一世，是多得的，該珍惜。今生，思遠只能是我的。

“王伯，你怎麽親自做這種活？”

走到餃子攤前，見王伯還在挂燈籠，顧晞趕忙過去幫忙。

“小晞啊，回來了？”

“嗯”

這兩年他時常來這吃餃子，久了便和這裏的人熟了七七八八，給王伯挂好燈籠，吃了一碗餃子便繼續向前走。

一直逛到了晚上，各家門前燈紅酒綠，人潮紹繹不絕，一副繁華景象，好不熱鬧。

顧晞緩步穿行于人群之中，感受着人們的歡欣，也逐漸愉悅了自己，他笑着往人流喧鬧的地方而去，神情認真地挑選了一盞孔明燈，悄然來到一處偏僻之處放飛。

孔明燈向空中飛去，夜裏的風很舒服，吹得它越飛越高，隐在燈內的字若隐若現，若照亮來看，赫然是：

“思遠，願你餘生自在，無憂無慮。我會護你少年如初。”

顧晞見孔明燈飛遠，漸漸沒了蹤影，心中松了下來，正準備往回走，卻被人叫住。

“請等一下。”

少年的聲音溫潤如玉，一出口便怔住了顧晞。顧晞微微一愣，猛然向發聲處看去。

只見一身着亮麗藍衣的儒雅少年正坐在樹枝上，神色天真爛漫，笑臉盈盈的歪頭看着他。

許期……

顧晞想起他在懷中失去生機的模樣，不由得喃喃道：“思遠……”

許期一怔，驀然從樹上跳了下來，顧晞心一驚，忍下想去接他的手，默默的站在原地，對方則徑直來到他面前，神色自若，天真的歪頭問他：“你認識我？”

顧晞察覺到自己失态，忙調整好表情，裝作崇敬的模樣，輕笑一聲道：“南歸山小公子，自是知道的。”

許期聞言，臉上興致落了一半，擺手道：“別叫這個，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顧晞一笑，相處那麽多年，他當然知道許期不喜，他裝作無奈狀，笑道：“那便叫許小公子？”

許期輕輕搖頭，看他一眼，思忖道：“你年紀跟我差不多，叫我思遠就好。”

顧晞輕聲一笑，從善如流道：“好的，思遠。”

許期聞言好了一些，又好奇的問道：“你，怎麽稱呼？”

顧晞低聲細語道：“顧晞，你叫我南瓊就好。”

許期一怔，突然喃喃自語道：“南琴著枝暖，玉碎瓊已溫。”

顧晞一愣，看向他，“南瓊”這個字是當時初見時許期替他取的，沒想到……

顧晞一笑，心情極好道：“确實取自此詩。”

許期反應過來，輕摸後頸，臉紅道：“是嗎？”

顧晞笑着點頭，補充道：“思遠，若是我沒記錯，可是取自‘輕思入眉梢，慕遠映刻骨’？”

明明是肯定的語氣，卻柔聲帶着詢問。許期笑了笑，贊許道：“你記得不錯。”

許期望了望遠處，回頭看他，“你是這裏的人嗎？今天很熱鬧，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顧晞笑道，邀功一般：“自然是有的，我帶你去？”

“好啊。”

顧晞将他帶到他經常去的一處橋頭，指着橋下的風景道：“從這裏可以看盡炳烺城人流喧嚣，房屋燈火，過來。這裏可以看盡整個炳烺城。”

兩人坐在房屋之上，俯瞰整個炳烺城的繁華，城內燈火通明，華燈盞盞，人流川流不息，顧晞給他說了一些其它的事情，有他歷練時的，也有一些前世的遺憾。

“那是只頗有靈性的妖獸，當他過來的時候，我就已準備好如何收拾它……”

街上漸漸寂靜無聲，很多屋子都熄了燈，顧晞自顧自的與他談天說地，竭盡所能的表現自然，竭力營造出兩人如同一見如故的場景。

聊了這麽久，兩人也熟稔了一些，此時一同坐在樹上，許期開口問道：“南瓊，你師從何門？我如果以後想找你玩，要怎麽找？”

顧晞與他年紀相仿，他有心交這個朋友，故而開口詢問道。

顧晞笑了笑，在心裏松了口氣，故作潇灑道：“我并無門派，來炳烺城是聽聞南歸山要招收新弟子，來試試看的。”

許期聞言一喜，激動地說：“那南瓊以後就是我師弟了？”

顧晞輕笑道：“我可比你大幾歲呢。”

許期臉一紅，輕松道：“嘻嘻，那便不管年紀。南瓊快看，有流星！”

顧晞看着身旁少年向着流星祈願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許期睜開眼，便見身旁人笑靥如花的樣子，猛然晃了神。

顧晞見他呆愣的模樣，覺得異常可愛，但怕被察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問道：“怎麽了？”

許期回了神，對方才一閃而過的念頭有些羞恥，他竟然覺得顧晞笑起來很好看，雖然是挺好看的。

甩甩頭，将念頭趕了出去，見顧晞一直在看着他，愈發窘迫，忙開口道：“南瓊，我該回去了。有緣再見”

說完跳下樹，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

顧晞見狀笑了笑，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天空。月色溫柔照人，朦胧之中又透着一絲空寂。許久後，他長籲出一口氣，照目前看，許期對他印象不錯。

繼續努力。

三日後

從拍賣場領了賣內丹的錢去南歸山報名處報名，很可惜沒能看到許期，待報了名，很順利地通過靈根測驗，收了弟子牌，回去收拾行李準備上南歸山。

前世命運從入南歸山時改變，他天賦異禀，僅兩年便練成明洛訣第六重，聲名遠揚，時常外出做任務。

他本以為這樣可以保護許期，卻沒想到将他推入深淵之地，門中弟子明裏暗裏地針對許期，而許期父親對此不以為然，全當是對許期的磨煉。

許期的性格逐漸改變，他不再是陽光活潑的樣子。

而是對每一個人都帶着一點讨好的意味。可他們都忘了，他許期，許思遠，可是南歸山唯一的小公子，南歸山未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