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重湖鎮（一）

重湖鎮（一）

他知道，他沒有權力阻止他了解這些，更何況，他遲早會經歷的，作為南歸山唯一的繼承人，他理應知道的。

不過，至少有他在旁邊陪着。

他想了一會兒，用他可以接受的程度解釋：“思遠，生死有命，世間沒有哪件事是非要結果不可的。”

不僅事物如此，人性亦如是。

阖了眼，心上有些不忍。

“可是，活着不好嗎？”許期有些不理解的說，一滴淚順着臉頰流下，顧晞看了一眼四周，幾人都在休息，沒人注意這邊，他将許期拉到懷裏，輕輕拭去他的淚，撫着他的臉低聲道：“思遠，寒毒發作時你有什麽感覺？”

許期怔了一瞬，“寒毒發作時都有你陪我啊”，顧晞輕吻他額間，“我們沒遇見之前呢，你怎麽過的？”

許期張了張嘴，轉過頭，半晌才苦澀道：“寒氣入骨，蟻噬心般灼痛，整夜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許期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身子在輕微發着抖，顧晞心裏狠狠疼了下，随即抱緊了他。

“雖然并未親眼所見，但我覺得，患了疫病的人，疼痛與你相比，程度應當不惶多讓，甚至更甚。“

許期在他溫暖的懷抱中逐漸平靜下來，聽了他的話，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擡頭看他，“南瓊，我們一定要幫他們！”

顧晞看着面前滿眼堅毅，明亮閃爍的人，笑着點頭，腦海中閃過什麽，怔了下，沒了思緒便沒在管。

“思遠，先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摸着他的腦袋道。

許期低頭“嗯”了一聲，偷眼看了一下，見無人注意才羞澀擡眸，盯着他，輕聲道：“南瓊，你抱着我可以嗎？我……”話沒說完，顧晞的吻便落了下來，帶着安撫意味，将他整個人環抱在懷裏，低聲道，“我抱着你，睡吧。”

許期臉頰泛上粉紅，靠着他的胸膛阖了眼眸，顧晞低頭看着他笑了笑。

心裏害怕卻不明說，真是個小傻瓜。

在他額間輕柔落下一吻，突然感覺有一抹窺視的目光，擡眸警惕地看了看，又沒了方才的窺視感，皺了皺眉，目光冰冷地盯着某處，許久後收回了目光，抱緊懷裏的人，阖了眸閉目養神。

夜色朦胧下，羅清寒睜開眼，眼中精光閃過，看向他們的眼裏滿是炙熱，半晌後收回了目光，起身離開了。

顧晞看了一眼，眯了眼，半晌又閉上眼，權當無事。

時至辰時之際，天色微明，些許晨光透過破落的門戶灑落在地面，滴滴點點落在柱子上倚靠的人身上、臉上，顧晞眼皮略微動了動，擡手擋住了落在許期臉上的晨光。

沈墨突然從地上坐起，環顧四周沒看見羅清寒，起了身出門去找。

初若琛被細碎的雜音吵醒，看了一眼還在睡的兩人，向顧晞一示意也揉着眼睛出去。

顧晞把許期換了邊，用身體幫他擋陽光，許期咕哝了一句什麽，又睡下了，顧晞趁着他還在睡，拿了藥幫他消腫，手腕上的紅已褪去大半，不消多久也便能好，但他不放心，還是仔仔細細地上下擦拭，揉捏……

“南瓊……”，許期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早上未醒的惺松低啞，顧晞怔了一下，把他抱起來，低聲問，“怎麽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許期搖了搖頭，往他懷裏蹭了蹭，顧晞見他還在困頓之中，輕笑一聲，寵溺道：“是不是還困，再睡一會，待會出發我再叫你。”

許期搖頭，又趴在他懷裏好一會兒，恢複過來才起身，顧晞扶着他起來，許期站穩後轉頭親了他一下，笑着道：“南瓊，早上好！”

顧晞輕笑一聲，把他拉到懷裏摁着親了好一會才看着淚眼朦胧的人笑道：“早上好。”

我的，心肝寶貝。

收拾完才見沈墨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喘了口氣，摸了摸後頸，狀似無意地問：“那個，你們誰看見羅姑娘了？我今早沒見着她。”

胡謹剛被顧晞無情叫醒，聞言揉着眼睛，看了顧晞一眼，随意道：“我中途醒來時，便見她出去了，想來應當是她族內人找她了吧”

沈墨急道：“什麽時候？”

胡謹：“寅時吧，記不太清了……”

顧晞道：“應當也是重湖鎮的事，走吧，也耽擱挺久了。”

“嗯”

沈墨無法，便與他們一同禦劍飛往重湖鎮。

昨日他們才從重湖鎮前往落祈村，沒想到才第二天又要重返重湖鎮，顧晞低頭看一眼底下的情況，微微皺了眉。

一日前，他們前往落祈村時，人煙雖也稀少，但不至于稀落到恍若無人之境……

許期：“南瓊，你在想什麽？”

顧晞回過神，笑道，“沒什麽”，而後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他，“此次回去，情況未明，如非必要，不要離我太遠，知道嗎？”

許期笑着點頭又似不滿抱怨道：“南瓊老是拿我當小孩，一點都不放心我……”

顧晞聞言一笑，無奈攬住他，低聲道：“你在我這本就是小孩，讓我怎麽能放心？”

胡謹三人在不遠處，沈墨心中有事，飛得快了些，沒留意他們的談話，可胡謹和初若琛一直都在兩人身旁，聞言插話道：“南瓊，你這是在養兒子嗎？”

初若琛默了一下自持冷靜道：“……一般看話本寫的，愛你的人會将你寵成小孩。沒想到如今目睹了，此生已無憾矣”，正經完便笑了。

胡謹哈哈大笑，又想起什麽似的問：“诶！思遠，上次給你買的幾本，都有寫的吧，有看到嗎？”

許期聞言臉一紅，沒好意思看顧晞，低垂着眉眼不說話，顧晞低頭看他，卻發現他耳根子紅了徹底，低笑一聲，許期有些羞赧，卻沒說話。

顧晞看他：“空夢，你別老給他找些亂七八糟的書，別把他帶壞了。”

胡謹“啊”了一聲有些心虛，怕顧晞真的看過那些話本，假裝輕咳一聲，慌忙解釋道：“我，那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不是……沒有亂找！”

許期也擔心他不許他再看閑書，轉頭辯解道：“南瓊，那些話本挺好看的，你……”

“別沒收”最後三個字卻沒說出口，因為顧晞在看他，許期臉上愈發紅的鮮豔，轉過頭，不敢再開口。

“南瓊，思遠想看便讓他看吧，那些話本無傷大雅的。”

初若琛見他們為了本書争論，出聲道。

顧晞轉頭面無表情的看他，初若琛輕咳一聲，識相地拉上胡謹飛到前面，許期見兩大助力都不管他，有些害怕地吞了口水，眼睛盯着前方，顧晞見狀輕嘆一聲，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低聲解釋：“我沒有想剝奪你興趣愛好的心思，你別擔心。但是……”

許期原本松了口氣，聽到轉折的一句又繃緊了身子問：“什麽？”

顧晞笑了笑，繼續道：“但是，不能影響你的正常作息，也不許你背着我看，能做到嗎？”

許期聞言默了一瞬，話本裏一些不可說的場景浮現眼前，心裏暗自想道：若當他的面看，那他臉紅時，他不是都清楚自己在看什麽了嗎？

暴露在心上人眼前的羞澀之意，難保他能坐懷不亂。

腦海中閃過許多借口，但許期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顧晞這不似要求的要求。

許期低着頭，輕“嗯”了一聲，顧晞眼中笑意溢滿，親了他脖頸一口，笑道：“真乖，回去好好獎勵你？”

只不過，這個獎勵最終也沒能實現。

許期聞言手指蜷縮了一下，而後才小聲罵了句“……流氓”，顧晞笑着抱緊了他，低低地笑着。

他的寶貝害羞起來真是太可愛了，好想把他吃掉。

眼眸沉了沉，不言的看着他光滑白皙的後頸，半晌阖了阖眼眸。

一路禦劍飛行，日中時便到了重湖鎮，幾人落劍跳下來，看着城外守工的士兵，戒備似乎森嚴了許多，顧晞輕皺了皺眉。

從接到許澈命令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正好趕上幾人的腳程，他從劍上落下來，停在幾人面前，身後跟着幾十名弟子。

許期驚異道：“大師兄，你怎麽來了？”

幾人看見程澤皆是一愣，随即恭敬叫道：“大師兄”

程澤點頭，安排人去準備休息的屋子，和城門的士兵說明情況，而後才看向許期，低頭打量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小思遠似乎越發紅潤了，看來顧晞有好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