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決絕

決絕

他站在碧水原上,身旁躺着一只重傷的水蓮獸,趴在一旁奄奄一息。

他手裏拿着為許期準備的生辰禮,千年的碧草,對身體改良有很好的藥效。

希望這個可以幫助他,讓他可以更好的去生活。

不用為了身體去委屈求全,畢竟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也是會煩的。

将碧草放入靈罐裏養着,手指微動,便進了儲物戒中。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原本華貴精致的玄服早已血污滿身、破敗不堪,他與水蓮獸足足打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重傷它。

他輕輕甩了甩手臂,将辭陽劍收到腰間,将水蓮獸移至它平日休息的地方,在水裏加了療傷的藥,做好一切後便禦劍離開了。

過幾日便是許期十八歲生辰禮,他緊趕慢趕 ,總算沒有錯過。

他回到南歸山,入眼一片喜意,心中疑惑:是誰要成親?

竟然布置得這麽好,不僅門中人都在幫忙,還是沈師兄親自布置的。

他走過去,行禮道:“沈師兄。”

沈墨點頭,笑道:“回來了?正好,你也一起來看看吧。”

他颔首,看着滿屋子的喜字、紅圍簾,問:“沈師兄,這是誰的婚事,你怎麽親自布置?”

沈墨笑道:“哦你剛回來不知道,是思遠,師父給他與安姑娘訂的親。”

他心中一縮,猛地看向他,愣愣問:“思遠的婚事?”

沈墨在吩咐弟子挂紅簾,聽見問話點了點頭,沒注意到他的神情。

指着一邊說:“你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他垂眸,應了一聲,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離開。

來到許期屋子前,徘徊了好一會才上前敲門,輕聲問:“思遠,在嗎?給我開個門。”

房內傳來茶杯破碎的聲音,他心裏緊了一下,開口道:“思遠?”

許期的聲音從房內傳出來,低低的透着一絲抽泣後的低啞。

“你回去吧,我不想見你。”

他愣了一下,抿唇,眉心緊鎖 ,低聲道:“思遠,你給我開個門好不好?”

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許期才又開口:“你回去。”

他靜了好一會兒,等到天黑,許期還是沒有給他開門,心髒疼得像萬蟲叮咬一般。

又麻又痛。

他眼眸落在昏暗的天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天感人意,今晚竟無一點月色,烏雲籠罩着這一片天空,漆黑的天壓得他的心有些難受。

差點喘不過氣。

他閉上眼,手指緊緊攥在手心,手心上漸漸流出一片血液。

他要成親了,也是,也到了年紀,成親再正常不過,他應該恭喜他才對,應該為他高興的。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看了看眼前尚且明亮的房間,調整了一番,仍然柔聲道:“思遠,你的婚禮我可能沒辦法參加,禮物我放在門口,你記得拿。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房裏沒傳來任何聲音,他的心不由得發疼,他愣了愣,離開了。

見他離開,裏面的人再也忍不住,他哭得壓抑,沒敢讓他發覺。

若是平日,顧晞許能發覺端倪,但他今日心緒不穩,沒聽出那人有何不對。

許期從榻上滑至地面,雙手撐着地面,終于低聲哭了出來。

他不想成親。

他本就有喜歡的人,怎麽可能會喜歡別人,還要與她成親。

可這是許澈,他爹爹親自定的,他無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他從未反抗過他的父親。

也從未想過要反抗。

可是,他真的,好喜歡他啊。

想見他卻又不敢 ,看着他在門外站了一天,也沒勇氣給他開門。

他不确定,他到底是來恭喜他的嗎?

他怎麽能這樣傷我。

方才聽到他的話,心底的僥幸被徹底打碎,他再也忍不住了。

趴在地面上哭得泣不成聲。

哭聲斷斷續續,卻格外明顯。

顧晞恍恍惚惚回到了自己的屋裏,坐在椅子上,低着頭,心裏難受得發疼。

他要成親了。

這個消息一直在他腦子裏回旋,久久壓不下去。

也對。

他就應該這樣啊。

和一個門當戶對的賢惠妻子成親,接手南歸山的事情,幸幸福福的過這一生。

如果和他在一起,那必然是困難的。

不說能不能成親,首先以他們的性別,許澈便不會同意。

更不必說以後的事。

可是,将他拱手讓人,他也不能接受。

最重要的一點:許期不喜歡他。

這場愛戀從頭至尾都是他一個人的單相思,許期從來沒有應允過。

而且,一直在遠離他。

他不知所措,他不想讓他成親,卻沒有任何理由任何資格阻止。

畢竟,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承諾。

他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多年的暗戀,終究是要無疾而終。

許期成親前夕,他被派到外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的。

在外邊時,他心裏掙紮了許久,終究還是敵不過心裏濃厚的喜歡,他決定問清楚。

如果許期真的不喜歡他,那他一定會走得遠遠的,這輩子都不會再打擾他。

如果喜歡……他苦笑了一下。

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在妄想什麽呢?

但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問清楚,我便心死了。”他低聲呢喃道。

他着急完成許澈外派的任務,一天下來,他不知處理了多少發狂的兇獸,可是他越是着急回去,兇獸就越不好對付。

好似與他為敵。

他心裏着急,全身靈力不顧一切的向它們襲去,可還是沒有趕上。

可能是注定。

他回到南歸山時,一切早已板上釘釘。

那日,是許期成親第二日,他滿身傷痕的回到那,卻也無濟于事。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來決定袒白,卻是永遠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他神情落寞,毫無知覺的回到自己房間,泡在浴桶裏時,神情還是恍惚。

他真的,成了別人的夫。

那他呢?

他該怎麽辦?

他不可能還像以前一樣,以朋友名義去關心他,去祝福他。

他,是不是會和那個人有孩子。

一想到這,他就難以接受。

可是,他毫無立場。

這就是沒有身份的喜歡,一文不值。

沒有任何人會在意。

他收拾好自己,穿着平日不曾穿過的紅袍流蘇長衫出了門。

門內人見到他皆是眼前一亮,贊嘆不已。

他微微點頭,問了許期的位置便找了過去。

許期一人坐在南歸山後山的一處涼亭,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手中無意識的摩挲着茶杯,有種不忍打擾的錯覺。

他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見他還是沒有察覺,心一狠,從後面抱住了他。

許期瞬間回過神,猛地推開他,發現是他後愣了一下,神情中透露着恍惚。

似乎不可置信。

他愣愣開口:“怎麽是你?”

他低頭苦笑,應道:“那你以為是誰,你新娶的,那位妻子嗎?”

許期被他的話問得一怔,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苦澀和痛意。

他低聲道:“不是……”

他微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們早已不是昔日的關系,朋友沒做好,戀人沒當成。

他沉默了一會,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許期愣了下,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他身體本就不好,昨日成婚,他不可能放新娘子一個人待着。

但事實上,他沒有碰那個人,他以身體不适拒絕了她。

可是聽他問起,心裏卻忍不住難受,他擡眸看向他,輕咬下唇,略微帶着些無理取鬧。

“不用你管。”

顧晞被他堵了一下,心裏發苦。

他确實沒有管他的資格,許期原本的氣話落在他心裏如尖刀一般,紮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看了他好一會兒,慢慢開口:“許期,我,打算離山了,以後,大概不會回來了。”

許期吃了一驚,認為他在故意疏遠,忍着心裏的疼痛開口:“那是你的事。”

他聞言徹底死了心,許期原來這麽不喜歡他,甚至是讨厭他,迫不及待讓他離開。

他手指緊緊攥着,強忍出笑意,柔聲道:“思遠,你要照顧好自己,好好的,開心的生活。”

許期咬了咬唇,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來,依舊固執回:“不要你管。”

他阖了眼,将心裏的情緒一點點收回去,最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你好好照顧自己,有緣再見。”

許期愣愣的看着他離開,身影漸漸消失,他的心不再平靜。

眼淚不自覺的流下臉頰,仿若在為主人的難過買單。

他的手緊緊抓着心髒的位置,在後山這一片空間裏哭得泣不成聲。

他永遠失去他了。

以後,顧晞不會再來找他了。

都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他說話再柔和一些,他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都是他的私心作祟 ,讓他們淪落到了這番地步,本不該如此的。

都怪他,為什麽要對一個男子動心,還是一個對自己那麽好的一個人。

如果他沒有動心,他也不會躲着他,他們的關系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同門都比不上。

更像是敵人,互相傷害,互相戒備。

他知道問他什麽能讓他心疼,他也知道怎樣能讓他離開。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壞。

他最後紅着眼,來到了顧晞的房間,卻發現這裏已經空了,仿佛從來沒有住過人一樣。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後便是鋪天蓋地般的後悔向他襲來。

不是答應了,永遠不會離開嗎?

為什麽,最後還是走了呢。

幹幹淨淨的,像他心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心痛到喘不過氣,他重重摔在地面上,死命呼吸着,仰頭喘氣。

他們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遇見便已花光了所有運氣,便沒有在一起相愛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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