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游輪

游輪

舒窈最後都沒敢問藺然那顆荔枝到底甜不甜。

她怕幫助女朋友回憶起某些暧昧畫面, 進而再度把自己按在家裏某個場合親到牙關發酸,舌根發麻。

甚至那晚她都選擇性遺忘家裏還有廚房這個地點,最後晚餐還是藺然做的, 而她吃完了就去了天臺樓頂,看看自己的花哪些需要補肥、修剪、澆水。

最後一樣她是留着等洗完澡之後做的。

結果穿着粉色小兔睡衣出來, 卻發現放在陽臺上的噴壺被另一個人拎在手裏,對方已經将廚房收拾得幹幹淨淨, 此刻背對着她,在陽臺上散光的星星燈裏, 傾身認真觀察着每一株開花的月季。

舒窈走近, 本來想幫她開燈、順便告訴她土壤不幹的不用澆水,誰知卻見藺然擡手撫上一朵枝頭的含苞,邊澆水, 邊用不茍言笑的神情說道:

“好好長,不開花的話, 就把你吃掉。”

本來無風經過的大陽臺, 被她指尖碰到的花苞卻很輕地抖了抖。

舒窈:“?”

她大為震撼,沒想到女朋友背着自己竟然……

先前因為遇到詭異事件,而身上那些過敏般的、被不知名爬蟲經過的痕跡也很快愈合消失, 舒窈完全把請消殺公司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現在她卻覺得完全找到了這些花蔫巴的真相!

是被藺然恐.吓的!

而且誰會這樣威脅花啊,人家都是說丢掉,只有藺然說的是吃掉——

別太可愛了叭!

……

舒窈戀愛腦發作, 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發過什麽誓,被藺然的反差迷得暈頭轉向, 又主動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忽然想要摸摸她的臉。

藺然早就察覺到她的靠近, 将觸足們本來卷住的澆水壺拎到了手裏,想起之前舒窈說過這些花想不開的事情,便臨時決定兼任植物心理疏導師,幫它們疏導疏導。

面頰被溫熱的掌心陡然觸碰時,藺然神色有些訝異。

她轉過頭,綢緞般的黑色長發從肩頭絲絲縷縷滑落,那雙黑色眼眸裏難得褪去溫柔與沉穩時,有些空白的反差模樣,令舒窈心頭再度一跳,于是她又輕輕捏了下掌心下的這張臉。

被這樣如對待孩童般輕佻地揉捏,藺然卻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情,思索片刻,她甚至還用面頰蹭了蹭舒窈的指尖。

剛才吃飯時她就察覺到女朋友在親密接觸後的逃避心理,高明的獵手總是懂得運用自己的優勢,再度引誘獵物走入陷阱。

果不其然。

看見她動作的舒窈立即瞳孔地震:“!”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面對面站得很近了,藺然将面頰朝她側去,聲音放低,變得黏膩,像是陷阱上塗抹了芝士的香甜面包,“要親一下嗎?”

舒窈小雞啄米地點頭。

主動湊上去之後,唇瓣觸碰到的卻不是剛才在掌心裏任由蹂.躏的面頰,而是對方同樣柔軟的嘴唇。

……好像上當了?

将心底的想法喃喃道出時,舒窈已經被藺然原地抱了起來,為了避免掉下去,便條件反射攀住對方的脖頸,雙腿去環那勁瘦的腰,她眼神迷離,裝滿了星空燈落下的碎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熱情似火,主動跳進對方懷裏熱情索吻。

藺然低低地笑了聲,抱住她的腰,重新親上去之前,語氣裏流露出輕快的歡喜:

“又被我抓到了。”她說。

-

反複被女朋友抓住練習吻技的下場就是,第二天進入辦公室的舒窈神色格外冷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別和我說話,我會已讀不回”的厭世氣息。

哪怕經過了一夜睡眠的修複,她還是覺得嘴巴發麻。

彼時她已經在辦公室角落的工位裏陰暗地長了半個上午的蘑菇,直到聽見其他老師開始聊暑假的安排。

範昕準備帶孩子去鄰市的動物園和海洋館,豐富小孩的課餘活動,陳老師則是想和朋友去歐洲玩,于是她們問起木青。

“我嗎?”

“我畢竟喜歡大海,旅行應該也跟這有關吧,比如游輪旅行之類的?”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正在用桌上兒童節剩下的卡紙折玫瑰的舒窈眼皮掀了下。

結果就在這時,木青轉過身,輕輕叩了叩她的工位擋板,“舒老師呢?打算去哪裏玩?”

舒窈想到她和藺然的不對盤,莫名不想将旅行如實道出,于是謹慎思考許久,出聲道:

“我沒什麽主見,都是跟朋友走,随她安排的。”

木青恍然,又很自然地往下接,“那你家那位也跟着一起嗎?”

舒窈重重地點了點頭。

藺然在義診結束時就告訴過她,請假的事情已經和領導打過招呼,這幾天就能把假期定下來,也能提前安排科室裏的事情。

木青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沒等舒窈辨析,又聽她喟嘆着、真心實感地贊嘆道,“真好啊。”

舒窈将這當成是她對自己戀情的祝福,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

随着暑期的腳步慢慢到來,舒窈身邊的好消息不僅于此。

在藺然的安排下,她抽空去南山醫院又做了一次腦部的核磁檢查,除了長期坐辦公室的一點頸椎生理曲度變直,大腦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在檢查過後,她再也沒有遇到過那些詭異事件,就好像一切真如木青的推測,那些詭異景象背後的惡作劇者只是喜歡捉弄落單的人,人一旦多起來,它便害怕得不敢再露頭。

舒窈就在這種萬事順意之中,同藺然一起迎來了司徒錦安排的游輪旅行。

碧藍的天空下,遠處飛行的白色海鳥像道道風帆,滑過天際線,而近處的港口則停着一艘極其壯觀的輪渡,乍看雪白甲板往上,就有十數層高樓的房間窗景,對于從未進行過海上航行的人來說,光是站在檢票大廳往外看,都會被這艘船的氣勢折服。

豪華、壯觀、龐大。

舒窈貧瘠的詞彙庫裏只能冒出這幾個詞,甚至還只能發出土狗的聲音,“哇……”

司徒錦在旁邊得意洋洋地摘下墨鏡,吹了聲口哨,問她,“怎麽樣,還不錯吧?這條船的航線可是目前世界上環球旅行航線裏到達的國家最多的、時間最長的,而且船上的游玩項目也是最齊全的,保證你不重樣地玩上最少三個月。”

舒窈眼睛發光地點頭。

神色最正常的當屬藺然,她只是瞥了眼那艘船,就平靜地挪開了視線,仿佛對她來說看這個還不如選擇給女朋友遞哪個味道的果汁有意思。

司徒錦心想不愧是藺黛玉,不管見沒見過大世面,氣場永遠不落下乘,于是便問道,“藺主任以前坐過船?”

舒窈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藺然略微思索,她以前無聊時曾經順着深淵的溝壑一路往上爬,在無限接近人類探測到的海溝深度時,探索過一些沉船碎片。

沉船也是船,去裏面轉過一圈怎麽不叫坐過呢?

于是她點頭。

舒窈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沒怎麽和藺然聊過家庭和成長背景,因為自己的故事乏善可陳,于是也沒有詢問過對方,然而現在卻忽然對藺然産生更多的探索欲。

她想知道對方怎麽樣成為這樣優秀的存在,是從哪裏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世界。

“你是在海邊長大的嗎?”她問。

藺然看着她的雙眼,忽地答道,“我的家鄉,就是大海,我是在海裏長大的。”

前半句還挺浪漫的,後半句聽起來,結合她現在在醫學領域的成就,令人完全想不出她怎麽會走向這樣與少時截然不同的環境裏。

舒窈情不自禁地問,“那你是從小就喜歡讀書嗎?”只有非常驚人的毅力,才能走上與父母不同的道路吧?

讀書?

藺然稍微偏了偏頭,“我生活的地方沒有燈……”

也沒有光。

所以她不讀書。

然而這話聽在舒窈耳中,就完全變了個意味,在二三十年前的那個時代,在連電燈都用不起的貧窮小漁村裏,竟然有這樣一名将來在外科領域閃閃發光的女孩刻苦學習,創造出離開偏僻漁村、進入大城市頂尖醫院的勵志故事。

她眼中充滿了感動。

連旁邊的司徒錦都抱着手臂咋舌,沒想到這藺黛玉如此有手段,居然都學會不動聲色地賣慘,得到女朋友的同情。

也正是在這時,檢票上船的通知傳來。

話題恰好中止在這裏,畢竟以悲情的故事開始一段快樂旅行,似乎不太合适,舒窈暗暗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對藺然更好一點,争取讓她走出童年的苦難,沉浸于快樂當下!

-

司徒錦給她們倆留的是情侶套房,進去就見到了一束被放在桌上的鮮花,上面還有輪渡經理留下的祝福她們旅行愉快的卡片。

而且舒窈還發現,這個房間的沙發和自己家裏的那個很像,上面都搭了一層千鳥格花紋的薄毯,這兩個細節,讓她立即就對這趟旅行生出十足的期待。

不過,情侶套房理所當然也只有一張大床——

無論它怎麽豪華柔軟,似乎都意味着她倆在這趟旅行裏要發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

舒窈目光在看見那張床的時候,腦子就有點冒煙,但她也沒辦法現在沖出去拉着朋友解釋“別看我們倆同居了,但是我們還沒有睡過一張床”這種矯情的事情。

她只能趕緊拉着藺然的手,顧左右而言他,“要不我們先去外面看看吧?”

藺然點頭。

于是舒窈就得以在這層的舢板曬着日光,吹着海風,回眺整座南城。

她眯着眼睛,沐浴着自然的恩賜時,忽然聽見旁邊傳開的歌聲: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一首歌,電影《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曲《my heart will go on》,中文版叫《我心永恒》。

舒窈跟着哼了兩句,看見一只滾落到自己腳邊的藍牙耳機,她俯身想撿時,一條編了彩帶的活潑小辮映入她眼簾。

她忽然被身邊的藺然拉住了手腕。

而對方已經俯身将掉落的耳機撿起,口中先一步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外放的,我——咦?舒老師?”

此刻站在小情侶面前的,不是木青又是誰?

重新站直身體的人,面上有十足的驚詫,“你們訂的游輪票也是這個嗎?這麽巧?”

舒窈條件反射看了眼旁邊藺然的神色,不知該不該點頭。

然而木青能出現在這一層的舢板,意味着她們不光巧合得訂到同樣的旅游航線,甚至還可能在房間陽臺一轉身就和對方面對面。

她還有些不知所措,藺然已經平靜地和木青對上了目光,片刻後,露出個帶着獵殺意味的笑容:

“是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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