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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柏星歸微微低着頭,靜靜地凝眸看了懷裏的人許久。

他似乎見過這個樣子的風以池。

但這是他第一次跟風以池一起睡,不可能憑空存在這樣一段記憶。

柏星歸搭在風以池腰上的手緊了緊,眉頭輕皺。

以他的經驗來看,一般在現實中覺得既視感很強的畫面,都是因為在夢裏見到過。

該不會是他夢到過風以池睡在他懷裏的樣子?

柏星歸瞳孔微震,被這個猜想吓了一跳。

他摟在風以池腰上的手遲疑地想要收回,剛有動作,懷裏的人就不舒服地動了動,眉毛皺起。

想要收回的手立刻定住了。

柏星歸也不知道風以池到底算是睡眠淺還是沉,平時早上要喊幾次才能叫醒他,現在卻稍微動彈一下都會驚擾到他。

試探幾次後,柏星歸不敢再亂動,身體僵直地繼續躺在床上。

昨晚睡在風以池床上是事出有因,又是在一片黑暗中,還沒有那麽別扭,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柏星歸怎麽躺怎麽不自然。

他的眼神在風以池的床上亂飄,把床上的裝飾布置都看了個遍,心想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上風以池的床。

如果不是昨晚情況特殊,風以池這樣對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人,應該永遠也不可能讓自己上他的床。

柏星歸飄散的思緒突然止住,發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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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要上風以池的床?

這次只是因為舍友間的互幫互助,他才會答應風以池的請求,要是沒有其他特殊情況,他對風以池的床也沒什麽想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面床的陸學河和趙平沙都先後起床了。

陸學河爬下床,朝柏星歸的床看了一眼,驚訝地小聲嘀咕道:“什麽情況,柏哥今天竟然睡這麽晚?”

在風以池床上睜眼了幾個小時的柏星歸:“……”

兩人好心地沒有打擾他們睡覺,輕手輕腳地洗漱吃東西,沒發出一點動靜。

風以池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自然醒,迷迷糊糊地在溫暖的胸膛上蹭了蹭,懶洋洋地掀開眼皮。

看到躺在身旁的人,他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擡頭看向一動不動的柏星歸:“你怎麽還在這?”

柏星歸默不作聲地看了眼被他揪着的衣角。

風以池迅速松開手,往床裏面挪了挪,跟他拉開距離,若無其事地問:“現在幾點了?”

懷裏驟然一空,柏星歸停留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平靜地收回。

床下,陸學河還以為風以池在跟自己說話,随口回答道:“十點了。”

風以池聽到陸學河的聲音,沉默下來。

他原本還以為柏星歸今天會很早起床,不會被陸學河他們發現昨晚的事,可沒想到柏星歸跟他一起躺到了這個點。

雖然陸學河和趙平沙應該不會對他們産生誤解,可這個場景也實在太奇怪了。

風以池深吸了口氣,看向同樣沉默的柏星歸,指使道:“你先下去。”

陸學河他們都知道柏星歸是直男,只要等會解釋清楚,他們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床簾被拉開,高大的身影動作輕巧地幾步跳下床。

陸學河聽到身後的動靜,還奇怪風以池今天起床怎麽這麽幹脆,回頭看了一眼:“小池……”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眼,瞳孔地震地瞪着身後的人。

見了鬼了,他怎麽會看到柏星歸從風以池的床上下來。

趙平沙眼神複雜地看看柏星歸,又擡頭看看風以池的床,試探道:“你昨晚跟小池換床睡了?”

柏星歸不解地皺眉:“換什麽床?”

話音落下,頭頂的床簾又被拉開,一條修長的腿從床裏面探出來,踩在樓梯上。

陸學河和趙平沙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風以池泰然自若地從床上下來,沒給他們一個眼神就進了洗手間,仿佛柏星歸剛才不是從他床上下來的。

等他從洗手間出來,陸學河和趙平沙還保持着石化的姿勢。

“那個……你們昨晚是一起睡的?”還是陸學河先回過神來,抖着嗓子問。

他昨晚也就早睡了幾個鐘,怎麽一覺醒來世界都成這樣了?

風以池看了一眼柏星歸,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能自己開口:“昨晚太熱了,我想借他的風扇用,所以讓他睡我床上。”

說完,又嫌棄地掃了神情複雜的陸學河一眼:“你想到哪去了。”

陸學河:“……”

這兩人都在停電的夜晚睡一張床去了,還不允許他亂想?

還有沒有天理了?

雖然對風以池竟然會讓別人睡他的床這件事還有些震驚,但陸學河和趙平沙都對柏星歸的直男屬性深信不疑,所以還是相信了他的說法。

兩人都不禁有些感慨。

當初他們還擔心風以池和柏星歸會相處不來,沒想到現在關系都要比他們還好了,竟然連睡一張床的事都能做出來。

不過這兩人同睡一張床的事堅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不然還不知道論壇會鬧成什麽樣。

臨近國慶小長假,陸學河和趙平沙都打算回家,早早地搶好了票。

陸學河優哉游哉地抖着腿,轉頭問身後的兩人:“哎,你們放假回家嗎?”

柏星歸對回家這件事沒那麽熱切,還沒買好票,随口道:“到時候再看。”

風以池刷手機的動作微頓,想了想:“回吧。”

雖然回去後可能又會被許思倩催找對象,但不回去也會被念叨,還是回去陪她幾天比較好。

“對了,你們倆不都是C市的嗎,可以一起回去啊。”陸學河給他們出主意,“拼車的話還更便宜。”

柏星歸不置可否,轉頭用征詢的目光看向風以池。

“……”風以池簡直不敢想象他跟柏星歸一起拼車回去,許思倩打開車門,看見柏星歸會是什麽反應,“……算了吧。”

他還不想以前的事鬧到人盡皆知。

柏星歸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盯着他看了一瞬,才看似不在意地轉回頭。

那邊,風以池對陸學河解釋道:“我有點暈車,還是想坐高鐵。”

柏星歸繃緊的下颌線放松下來。

正說着話,風以池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媽,怎麽了?”

許思倩平時給他發信息比較多,很少會直接打電話過來,他還在想會不會是來催他放假趕緊回家。

“以池,你知道我剛才碰到誰了嗎?”電話那邊許思倩的聲音有些激動。

風以池想了一圈,沒想出是誰能讓許思倩那麽不平靜:“誰啊?”

“我碰到你餘阿姨了!”許思倩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我今天去一個住在郊外的朋友家做客,陪她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碰到的。”

風以池拿着手機的手指一緊。

餘阿姨就是柏星歸的母親。

他前段時間就知道柏星歸一家都搬到了C市郊外,但沒想到會這麽巧讓許思倩碰到。

“原來他們一家人一直都在C市,根本沒去過別的地方。”許思倩的語氣有些忿忿,“我還聽到那賣菜的小販問她兒子的情況,她說星歸好着呢,現在岩愈岩都去讀大學了。”

風以池沉默地聽着,沒有開口。

“我以前就跟你說那孩子是跑了,你偏不信,還說什麽約好了考同一所大學,差點連高考都沒發揮好。”許思倩氣不打一處來,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你看,人家現在活得好好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出事了,不還是沒聯系你嗎?再看看你……”

風以池深吸一口氣,打斷許思倩一連串的話:“媽,你有沒有問……問阿姨當年是怎麽回事?”

他不相信許思倩見到餘阿姨會沒有追上去問清楚,她對當年那件事的在意程度不比他少。

果然,電話那頭許思倩安靜了一會,才語氣不好地說:“問了,她沒說。”

“她一看到我就黑着臉,态度很不好,還叫我不要再來找他們。”許思倩說到一半,火氣又上來了,“我就奇怪了,當年是她兒子對不起你,怎麽還給我甩臉色。”

風以池微微一怔,也沒想到餘阿姨會是這個反應。

記憶中當年餘阿姨雖然不是特別支持他和柏星歸交往,但對他一直是和顏悅色,沒有說過不好的話。

結合柏星歸失憶這件事來看,他總覺得當年的事另有隐情。

“媽媽今天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什麽苦衷,你也該走出來了。”許思倩忍住火氣,語重心長地勸他。

風以池沒把自己的猜想告訴許思倩,怕她以為自己還放不下,輕輕嗯了一聲:“知道了,我會的。”

許思倩稍微放下心來,換了個輕松的語氣:“過幾天就是小長假了,你早點回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好。”

簡單的幾句閑聊後,許思倩就挂了電話。

風以池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看着熄滅的屏幕。

雖然他懷疑當年的事沒那麽簡單,但又不能直接去問柏星歸,不然就要說出他們以前的關系。

先不說柏星歸現在是直男,不可能相信他們以前談過,就是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舍友。

而且柏星歸對他原本就沒有多信任,不然上次也不會連腿傷都只瞞着他。

想要從柏星歸嘴裏問出當年的事,不會比從餘阿姨那裏問簡單。

風以池的心沉了沉,一時也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好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他拿起手機,打算把回家的票買好,剛付了錢,就聽到隔壁的柏星歸問:“你坐幾號的高鐵回去?”

風以池遲疑一瞬,回答他:“三十號晚上。”

“我也打算那天回去,一起?”

風以池無言地轉頭看他一眼,沒再拒絕:“……嗯。”

到時候只要許思倩不來高鐵站接他就沒問題。

回家的安排就這樣敲定了。

606宿舍的人假期全都要回家,需要跟宿管阿姨報備一聲,柏星歸買好票就下樓報備去了。

正好到了上課時間,風以池和陸學河他們準備出門,才看到柏星歸的手機還放在桌面上,但人已經快半個鐘沒回來了。

“他不會報備完就直接上課去了吧?”趙平沙撓撓頭,“我記得他下午也有課來着。”

陸學河邊換鞋邊問:“他等會也是去我們那棟樓上課嗎,是的話就幫他拿上吧。”

趙平沙伸頭看了眼柏星歸書桌上的課表,看到是跟他們在同一棟樓上課,便順手拿上了他的手機。

“我給他送過去吧,那個教室我去過。”風以池朝趙平沙伸出手。

“噢,那好啊。”趙平沙沒多想,把手機遞給了他。

三人一起出發去上課,外面下了點小雨,風以池撐着傘走在最後面。

他剛才又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跟柏星歸搞好關系,才有可能在不提起以前那段感情的情況下,問出當年發生的事。

所以他不能只跟柏星歸當舍友,還要盡可能地成為柏星歸的朋友。

他們到教學樓的時候,還有幾分鐘就要打上課鈴了。

陸學河沖到電梯前狂按電梯,轉頭對風以池說:“要來不及了,等會課間休息再給他送過去吧。”

風以池沒有異議,跟着他們先趕去了教室。

上課時,柏星歸的手機就擺在桌面右上角,風以池一走神,視線就落在那部手機上。

柏星歸的手機沒有戴殼,也沒有貼任何裝飾品,整體都是漆黑的。來消息的時候屏幕亮起,鎖屏是一張系統默認的風景圖。

他還記得以前柏星歸喜歡把鎖屏設置成他的照片,然後在上課的時候悄悄從抽屜裏拿出手機,反複摁亮屏幕看。

柏星歸的手機幾乎不離身,風以池從來沒有聯系不上他的時候,但下着小雨的那天,風以池給他撥了無數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起。

在那天之後,柏星歸就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風以池的眸色微沉,移開了視線。

下課鈴響起,風以池拿着柏星歸的手機起身,坐電梯到柏星歸上課的樓層。

他找到柏星歸上課的教室,看到他們還沒有下課,便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閑聊聲,他本來沒有在意,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你們說在這真的能蹲到柏星歸學長嗎,我可是打扮了好久才出門的。”

“我觀察過了,他每個星期的這個時候都要來這上課,不會出錯的。”

“不在這蹲還能去哪蹲,總不能直接去教室外面等吧,那也太明顯了。”

“難道在洗手間外面等就不明顯嗎?”

風以池垂眸甩了甩手上的水,大概猜到外面那些人想幹什麽。

應該是想要跟柏星歸在這裏偶遇,運氣好的話就能加上聯系方式。

他用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珠,剛想走出去,就聽到那幾道男聲又繼續讨論起來。

“不過這真的能行嗎,他們都說柏學長是直男,對男生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啊,他舍友不就是我們學校那個有名的美人,聽說他都不用正眼看人家。”

“你是說那個很多人追的風以池?論壇上不是說他們是一對嗎,我還以為有戲呢。”

“切,他們路人看不明白,你這個圈內人還看不明白嗎?一看就是在瞎說,說不定還是風以池自己傳的謠言。”

“這樣啊……可是如果連風以池都拿不下他,那小琪等會不就更沒戲了?”

“說不定他只是不喜歡風以池那種類型的,雖然風以池長得漂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

……

風以池聽着外面關于自己的議論,一時不知道還要不要走出去。

剛才那些人不是還在讨論柏星歸的事,怎麽突然就扯上他了。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那麽有名。

風以池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眼看下課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還是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外面的幾個男生朝這邊瞥了一眼,表情都變得僵硬,目光躲閃。

風以池臉上的神情淡淡,面不改色地從他們身前走過,聽到身後傳來小聲的議論。

“怎麽辦……他不會都聽到了吧?”

“聽到又怎麽了,我們說的不都是事實嗎?”

“咦,柏學長出教室了,他朝這邊走來了!”

風以池擡眼看過去,果然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走出教室,徑直朝他的方向走來。

他還在想柏星歸有沒有看到自己,對方就已經幾步走到他面前,眼神略微訝異地看向他:“你怎麽在這?”

“來給你送手機。”風以池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遞給他。

他感受到身後那幾道目光,知道那些人正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只想快點送完手機就離開,不打擾他們的計劃。

柏星歸怔了一下,沒想到風以池會特意來給他送手機,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他伸手去接手機,指尖碰到了風以池的手,皺起眉頭:“你的手怎麽這麽冰?”

“我剛洗了手……”風以池還沒說完,就被柏星歸一把抓住了手,握在滾燙的掌心捂着。

他眼皮跳了跳,想要把手抽出來,沒能成功。

似乎自從那天他們睡過一張床後,柏星歸對他做這些動作就愈發自然熟練,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身後傳來幾聲抽氣的聲音,顯然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是不是剛才淋到雨了?”柏星歸拉着他朝樓梯口的自動咖啡售賣機走去,不顧周圍人打量的目光。

風以池認命地跟着他走到樓梯口,坐在長凳上看着他刷卡買咖啡,無奈地回答:“沒淋雨,只是剛才洗了手。”

現在還沒到秋天,他就算淋了雨也不會有什麽事,哪有這麽脆弱。

柏星歸買好熱咖啡,彎腰塞進他手裏。

風以池捧着手裏熱騰騰的咖啡,擡頭對上柏星歸專注的目光,身後是朦胧的雨幕。

他突然有點想直接問面前的人,當年為什麽要什麽都不說就離開,但最後也只是抿了抿唇,錯開那道目光。

上課鈴快要響起,走廊上已經沒什麽人。

風以池端起咖啡吹了吹,低頭抿了一口,想起剛才在洗手間的那群人說要偶遇柏星歸,但到現在還沒出現。

他擡頭看向洗手間的方向,那裏只有偶爾進出洗手間的人,剛才那群人早已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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