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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陸廷很快走到她們跟前。

林小北避開他的目光,望向前方,看見前面停着的一輛車旁站着一個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肩寬個高,扭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兩人眼神對上,林小北一愣,挪開眼睛。

嚴兆臨微信頭像用的是自己照片,林小北認出來了。

面前是陸廷,不遠處又是嚴兆臨,她往哪看都覺得局促,索性低頭看地上,領口又鑽進一股冷風,縮了縮脖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怎麽在這兒呀?吃了嗎?沒吃一起吃吧。老鄒在飯店定好包間了。”鄒太太熱情邀請陸廷。

“好啊。”陸廷漫不經心點頭,瞧見林小北身子輕輕顫了下,目光停在她白生生光着的脖子上,摘下自己的圍巾,套在林小北脖子上裹了兩圈。

林小北正盯着地面發呆,忽然被他套上圍巾,猛地擡起頭來,懵了兩秒,伸手去摘,他動作更快,抓着圍巾兩頭不放手,語氣竟還有些兇:“戴好,當心感冒。”

旁邊的姐妹倆不約而同提了一口氣,面面相觑,眼神交彙:有,奸,情。

鄒太太不知道他們有故事,以為陸廷這是看上了林小北,替表妹惋惜一番,想起還等在前面的表哥,這才察覺事情有些麻煩。

林小北本來就不十分想赴這個飯約,陸廷跟着摻和進來,就更不會去了,沖着鄒太太擠出一個笑。

“我嫂子生病住院,挺嚴重的,得過去看看呢。下回你來京州,一定好好陪你。”

不等鄒太太開口,林小北扯掉圍巾扔在陸廷肩上,轉身就走,正巧路邊停了輛出租,拉開門坐上去。

這段路不堵,她一上來司機就開走了,陸廷沒追過來。他是個好面子的,這會兒熟人在,林小北知道他抹不開臉死乞白賴追車。

車子停在市醫院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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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事情多,抽不開身多陪陪方佳禾,林小北心裏惦念着,腳下步伐加快。

VIP病房。好幾個人圍在方佳禾床邊。

母親見她來了,抱着孩子和張媽護工一起出去,留地方給她們姑嫂兩個說些體己話。

一天的功夫,方佳禾又瘦了點兒,眼泡腫着,看樣子沒少哭。

“你管他在外面怎麽亂來,養好自己身子再說,哭什麽呀?為這兩個渣男賤女,不值當。況且他跟那小姐的事兒,有沒有還另說呢,我看那個金菲,八成是故意氣你的。”

方佳禾唇角動了動,舔了舔幹澀的唇,無力地耷拉着眼皮。

早先誰要敢說她一句,林南都能為她拼命,現在呢?現在連小姐都欺負到她頭上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我想盡快離。”

林小北在她床邊坐下:“急什麽?早晚都是要離的,再忍一陣兒就解脫了。醫生讓你卧床靜養,好好聽醫生的話,知道嗎?”

林小北性子冷淡,待她卻留着熱乎勁兒,打心底裏心疼她。

“你說,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呢?”方佳禾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問林小北,又像在自問自答。

是啊。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林小北垂頭盯着白色床單,瞳孔渙散,眼神空洞。

當初她也不是沒問過這個問題。

她問過陸廷,也問過自己。可是從沒找到過答案。

林南待方佳禾不是沒有好過。好的時候,好得方佳禾失了警惕,二十出頭,大學沒畢業就懷上孩子,剛畢業就當了媽。

陸廷待她,也不是沒有好過。

那會兒他們什麽也沒有,守在城中村一個三十平米的小單間,怕被家裏人找到,不敢出去找工作。陸廷接點散活兒,這陣幫人刷刷牆,下陣幫人搬搬磚,林小北就在小單間裏守着,每天等着他回來。

他在外面幹的都是體力活,說好了回家她伺候他,一回來,他什麽都舍不得她做,想洗個碗都要被他吼,兇巴巴地讓她老實坐着看他洗。

林小北被他寵得都快忘了,男人哪有靠得住的。

只是,明明曾經對她那麽好那麽好,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林小北握了握方佳禾的手,抽出紙巾替她拭淚:“重要的不是怎麽走到這一步,是怎麽好好往下走。離了才好,你看看,我現在多自在?”林小北撚起她一縷柔順的長發,笑笑,“要不你也剃個頭吧?剃光了,從頭開始,也算是重新活過了。”

方佳禾被她逗笑,彎了彎眼,淚又被擠出來,擡起手背胡亂抹了一把,也笑了:“剃,出院就剃。”

林小北摸摸她一頭秀發,搖頭:“別了,別跟我似的,這麽傻。”

病房陷入沉默。良久,方佳禾先開了口:“媽說,陸廷找你了。”

林小北沒作聲。她也挺服的,張媽都不認識陸廷,随口報個信,他們都能料準她帶回來的男人是陸廷。

“你呢?你怎麽想的?”

“沒用。誰找我都沒用。”離了就是離了,當初熱血真心被他丢棄,現在想捂也捂不熱,想找也找不回了。

方佳禾猶豫半晌還是問道:“會不會有什麽誤會?以前你們感情那麽深,他對你那麽好——”

林小北松開她的手,起身就走:“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身後,方佳禾輕輕嘆息。

·

回辦公室加班加點趕策劃時,林小北接到阿七電話。

她那邊很吵,音樂鼓點震耳欲聾,林小北把手機拿得老遠。

“e on baby~我在夜瑟——嗝——等你啊!來嘛來嘛,快來啊林小北!”

“你什麽毛病?一個人跑去夜店喝酒,就不怕被人先奸後殺?”

林小北邊罵邊起身往外走,放心不下她。

阿七突然哭起來:“我這不是、不是難受嘛……餘利洋那個王八蛋,要跟我分手!聽到沒有?他要跟老娘分手!嗚嗚嗚……老娘我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人甩!不甘心!不甘心啊嗚嗚嗚……”

林小北提了車,往夜瑟開去,到了那兒,在卡座裏找到她。

原來不是一個人。林小北看着卡座裏其他幾個陌生男女,稍微放心了些,這些估計都是她同事朋友。

“來啦?嘿嘿嘿,就知道你不會抛下我……”阿七搖搖晃晃站起來,抱着酒瓶,瓶嘴湊到嘴邊當話筒,“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啊,這位!亭亭玉立,氣質優雅,仙氣飄飄的美少女,就是林小北,我家北北!我倆的深厚友誼,那要從幼兒園說起——嗝——”

林小北搶過酒瓶,扶着她坐下,拿起桌上一瓶啤酒,用開瓶器撬開,在高亢的電音舞曲中沖着她喊:“我陪你喝一瓶,喝完就跟我回去,行麽?”

阿七一聽就樂了。林小北從小有個響當當的外號——林仙女。仙女那都是喝露水的,從小到大飲料都沒見仙女沾一口,今天為了她,竟然願意喝啤酒,還是對瓶吹,仙女做到這個份兒上,真真是不枉她們姐妹一場。

林小北一點兒沒矯情,仰頭灌酒,喝到一半被阿七奪過酒瓶:“行了行了,你悠着點兒。是我失戀,又不是你,瞎湊什麽熱鬧,我接着來啊朋友們!”

阿七把剩下半瓶就灌下去,瓶子往玻璃桌面上重重一擱,拉起林小北往舞池跑。

“走,陪我蹦會兒!”

林小北想把她拽回去,這女人喝酒後力大如牛,反倒被她拖進舞池。

“你知道嗎?餘利洋背着老娘勾搭上一白富美!我艹他大爺的,老娘要是沒家道中落,那也妥妥是個白富美!這地兒不是富二代紮堆麽?靠,誰還沒幾個閑錢,誰他媽還玩兒不起啊?林小北,你他媽給我蹦起來!蹦他個天昏地暗!蹦起來!蹦擦擦嘿蹦擦擦!”

阿七跟鬼附身似的,胳膊腿兒舞舞渣渣一陣亂甩亂踢,周圍傳來幾聲笑,大家看猴似的看着她耍寶。

林小北臉都被她丢盡了,拽又拽不走,楞在原地站了十幾秒,終于向命運妥協,想象着自己在跳繩,僵硬地蹦跶起來,跟個僵屍似的。

她學過舞蹈,經久沒練了,身段還是柔軟的,只不過在這種地方放不開。

饒是動作再奇特,到底長得漂亮,很快就有男人湊過來,還不止一個,舉着胳膊扭動,想跟她跳貼身舞。

林小北閃身躲開,躲得了這個躲不了那個,來來去去之間,忽然望見不遠處的卡座裏,那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黑,黑襯衫黑西褲,身體陷進沙發裏,端着高腳杯,臉也是黑的。

林小北不躲了,扭動起柔軟的身段,隐去眼中的冰冷,目光嬌媚起來。

冰山美人變得熱情,男人們一個個化身為饑渴的雄獸,圍在她身邊,孔雀開屏似的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其中一個肌肉男還不住地來回挺着腰腹,動作直白又下流。

林小北白皙的臉上染了紅暈,厭惡地轉過身去,剛一轉身,手腕就被箍住外拖。

大腦卡頓着,沒來得及思考,林小北已經被拖到外面,回過神時,陸廷把她往車裏塞。

“你喝酒了?”男人冷着臉看她,英俊的面容怒氣橫生。

“你管我。開門,我還要跳!”車門被他鎖死,林小北出不去,使勁拍着窗戶。

“真是小看你了,現在會喝酒,還會跟人貼身舞了。就這麽饑渴?”

“對!就這麽饑渴!看見沒有?裏邊兒有一個,腰窄屁股翹,鼻子又高又挺又大,肯定很會伺候人,你他媽給我開門!別耽誤事兒!”

林小北從小到大沒沾過幾滴酒,冷不丁喝半瓶,上了頭,平日絕不會說的胡話這會随口撿起來說。

腰窄屁股翹,鼻子又高又挺又大。陸廷揚唇冷笑,說得跟他不是似的。

陸廷扯了扯領帶,攥着林小北腕子往自己懷裏拽,下巴蹭着她臉頰,溫熱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煙草和酒味:“行,耽誤你事了,我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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