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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有些事, 林香原本打算深埋在心底再也不提。可是現在面對女兒，她忍不了了。

“小北，你知道為什麽, 當年陸廷他爸對媽媽這麽好, 媽媽卻從沒答應過他嗎？”

多年前的事，提起來林香還是難以克制住情緒, 顫抖着握住女兒的手。

林小北愣愣望着母親，見她眼圈泛紅, 知道這是在要把心裏的瘡口剖出來給自己看。

“你爸沒在的那幾年，我跟着陸海，名義上是在一起了, 可實際上，我從來沒讓他碰過，經常還跟他耍小性子。就算這樣, 他也拿我沒辦法，疼着寵着, 什麽資源都給我，還想跟我結婚, 我死活不答應。熟識的朋友都勸說要不你就從了吧，這麽愛你，對你又這樣好的男人打着燈籠都難找。外人不知道, 他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這些事, 我原本打算攔在肚子裏的，今天就跟你交個心,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只希望你知道, 媽媽為什麽堅決反對你跟陸廷在一起……”

林香有些說不下去了, 哽咽起來，深呼吸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這事要追究起來，還得從長說起。陸海有個外甥女，叫江芸祺，也就是陸廷他表姐。你把跟江芸祺好過，後來江芸祺出了事，陸海就——”

“出了什麽事？”

林小北好奇，忍不住問道。

林香遲疑着，還是沒告訴她：“總之就是不好的事，你知道了也沒用。江芸祺出了那事後，陸海覺得罪魁禍首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引起的。不過，或許就算他不認為我有責任，他也不希望我過得好，因為江芸祺恨我，所以他要為了江芸祺報複我。

“江芸祺出事後，你爸跟她在一起，我也對你爸死心了，跟了陸海。那時候已經打算好好跟着他了。有一次他帶我去應酬，出發之前買通我助理，讓助理在我水杯裏下藥。水杯裏裝的是醒酒湯，他在飯局上眼看着我為他擋酒……”

“你喝了那個醒酒湯？！”林小北心揪起來，脫口而出。

林香抿了抿唇，點頭苦笑：“喝了以後，我就渾身發軟沒力氣，被陸海送進飯局上那些男人的車裏。當時他們都在一輛加長林肯上，陸海把我送上去，眼睜睜看着車門關上車開走。要不是你爸追上來攔車砸車，我——”

林香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這件陳年往事無論過去多久，回憶起來，都讓她難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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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北半張着嘴，話卡在嘴邊說不出，良久，顫着聲問：“陸海他後來，是後悔了嗎？所以拼命補償你？”

“是。他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我知道那幾年人家怎麽說我的，罵我賤，罵我婊，我就任他們罵，只要我林香還有一口氣在，就要讓你跟你哥，讓咱們家裏的人都過上好日子。笑貧不笑娼，我只管拍我的戲賺我的錢，陸海給我什麽好我都接着，順着他給的資源往上爬。

“陸海這個人，城府再深，我多少還是了解的。一個陸海，一個江芸祺，他們陸家的人，肚子裏壞水太多了，我不信陸廷能好到哪去。他要是從小在一個正常家庭長大，我也不會這麽擔心，可你想想看，他是他媽媽一個人帶大的，沒什麽親戚幫村，他媽媽自己精神都不太正常，他這一路，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他對金錢，對權利，對地位的野心，你這種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沒有辦法想象和理解的。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有一個感覺——太像了，他跟陸海太像了，他骨子裏就不是個善茬。林小北，你有沒有想過，他能從一窮二白混到今天這個樣子，緊緊只是靠腦子，靠人脈，靠運氣？你媽我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見過太多太多人，成大事的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質，那就是狠。你覺得他的狠只用來對別人對自己，對你就萬般柔情了？

“小北，你是個聰明人，媽媽話說到這個份上，還不懂嗎？你早晚有一天，要毀在他手裏。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怎麽又不長記性，傻不愣登往火坑裏跳呢？他這種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得不到你也會毀了你。

“你勇敢，你獨立，你無所畏懼，可你就算不為自己着想，能不能替我跟你爸爸想想？媽媽這輩子，被人戳着脊梁罵了幾十年賤，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你和你哥能堂堂正正揚眉吐氣地活着？你怎麽就不知道珍惜？！怎麽就非得上趕着去犯這個賤？！”

情緒一上來，林香淚流不止，死死抓住女兒的手，渾身止不住顫抖。

“小北，媽媽求你……媽媽求求你，離開陸廷，離他遠遠的！”

哭聲透過耳膜鑽進林小北耳朵裏，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也哭了。淚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背。她太難受了，心上被一刀一刀刺着，結痂的傷口被捅開，攪得血肉模糊。

母親的哭泣和話語夾雜着在腦子裏回旋，一遍遍提醒她，自己有多麽任性和自私。

她把臉埋進掌心，無聲地哭着，渾身發冷，止不住顫抖。

一個懷抱輕輕抱住了她。

哭泣停了片刻，随即淚水洶湧奔瀉。

林小北想起小時候，深夜裏看見母親獨自坐在客廳偷偷哭泣。她茫然地走過去，然後母親抱住了她。

她記得母親用沙啞的聲音告訴她，媽媽愛你。

如今，二十五歲的林小北在母親懷裏，又聽到了那句沙啞的，久違的，“媽媽愛你。”

母親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望着她笑。

“小北，媽媽要是稍微脆弱那麽一點兒，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你比媽媽聰明，堅強，勇敢，媽媽相信你一定會活得比媽媽痛快！”

什麽才算活得痛快呢？林小北不知道。但她還是笑了笑，點頭說：“好。”

·

年後。

大街小巷的燈籠高高挂着還未撤去。大廈裏仍是一片新春喜氣。

上班第一天，林小北很早就來到辦公室。年前接了個幾個單子，客戶要求高，價錢也開得高，耽誤不得。

母親推心置腹跟她談過以後，盡管心情更沉重，但至少，內心已經做出決定，不再是茫然混沌的狀态。

這幾天林小北都在家裏住，沒回自己住處。陸廷無數次聯系她，她只當沒看見，置之不理。

母親怕逼她太緊，沒再讓嚴兆臨過來找她。家裏人誰也沒提這些事，照顧她心情，給她留了清靜。

伏案工作一個半小時，莉莉端着咖啡進來，林小北才覺得久坐有些不适，起身走了走，莉莉放下咖啡出去，很快又進來。

“林總，這是您的快遞。”

單子上只有收件人信息，沒留發件人信息。

林小北記得自己近期沒在網上買過東西。興許是阿七送她的禮物。

拆開是個黑絨小盒子。打開盒子，林小北盯着裏面的東西愣了幾秒，扣上蓋子。

“拿去扔了。”

“林總……”

莉莉瞥見盒子裏放着一枚很漂亮的珍珠胸針。

“扔了。”林小北坐下來，打開電腦繼續工作。

莉莉不敢多話，拿着盒子趕緊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

“我說扔掉，聽不——”

“林總，有人找您。”

胸針看起來很貴，莉莉偷偷放在自己辦公桌抽屜裏，想着等哪天她心情好，再拿出來還她。

林小北一愣：“誰？”

“一位老先生。”

莉莉話音剛落，其實林小北已經猜到是誰了，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就看見莉莉身後多了一個人。

“您怎麽過來了？我們林總很忙的，見面需要預約，請您——”

陸海無視莉莉的阻攔，徑直走進辦公室。

“林小姐。”有些蒼老的聲音在辦公室裏響起。

“莉莉，把門關上。”林小北太陽穴突突跳着，頭痛起來。

門輕輕關上。

陸海皺紋橫生的面孔上挂着笑。這笑乍一看很是親和，往仔細裏瞧，就能捕捉到一絲難以察覺的陰狠毒辣。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陸海。上一次，也是陸海親自來找她，逼她離開陸廷。

“林小姐，我的意思，相信你母親已經如實傳達給你了。”陸海笑着說道。

林小北放在鼠标上的手輕輕一抖。放開鼠标，她垂下手。辦公桌下，雙手交織着，手指緊緊摳着手背，骨節繃得發白。

“陸老先生，現在糾纏不清的人，是您兒子，陸廷。”

“他啊。”陸海笑出聲了，嗓音幹啞渾濁，“他當然是不想失去林小姐。男人嘛，大多是希望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不過我很好奇，林小姐這麽根正苗紅的人，為什麽非要當這個彩旗呢？”

“我說過了，是陸廷一直糾纏我。”

手背被指甲摳出深深的印子，林小北拼命克制着情緒，不讓自己失掉禮貌和教養。

陸海搖了搖頭：“如果林小姐沒有給他希望和暗示，他又怎麽會——”

“請您出去，我要工作了。”

林小北覺得，再跟他共處一室，下一秒就會瘋掉。

陸海又笑起來，一臉不打算走的樣子。

門被輕輕扣響，莉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林總，陸總過來了，說是有事找您。”

作者有話說：

陸海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