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

姐妹幾個安生坐在內院小宴上, 正扮着鹌鹑受貴人們詢問,忽地聽見英王妃傳喚,互相看一眼,心中都知這是沖着楊側妃。

英王妃突然起意傳喚, 這已是第二遭了, 若是頭一次不明白為着什麽,此時該也知道了。

秦貞娘領頭站起身來, 沖姐妹們使個眼神, 其餘三個女孩也是一般站起, 面上不見多少波瀾。旁人不知有前頭那一次,此時見了, 都在心裏暗道這秦家姑娘無論長幼嫡庶,倒都是沉穩的。

到了前廳, 英王妃越過前頭三個,只對着秦珮沒口地稱贊,姐妹幾人起先以為喚了自己來是為着折辱一番, 此時瞧着卻又不像, 不由得心裏犯糊塗,忽地瞧見邊上楊側妃面色淡淡, 一下子明白過來。

這英王妃,是在心裏打着主意叫秦珮進府呢。

秦珮生得雖好, 卻也還沒到美貌驚人的地步,英王妃不是看上了她的樣貌,而是故意惡心楊側妃并秦家呢。

秦珮雖是庶女, 在家也不算頂頂受寵, 到底楊氏也不曾折辱過她什麽,此時聽英王妃一口一個“留在我身邊”, 心裏又驚又怕,眼圈兒都紅了。

秦芬在秦珮邊上,感受到她身體微微的顫動,心裏微憫,借着垂下的袖口,用力握住秦珮的手。

秦珮四肢冰冷,被秦芬一握,覺得手上傳來一股暖流,心裏回過神來,收了委屈,慢慢止住了那股淚意。

英王妃再想納秦珮進府,也得顧忌她官家女兒的身份,又不能直接派人去家中搶親的,那英王坐在席上,早瞥見了英王妃這裏的情形,面上淡淡只是不來理睬,顯然是不喜歡英王妃的做法,秦珮要愁,也得等英王有話了再愁。

英王與官員們說得幾句,将兒子交給了趙總管,又與楊側妃貼耳說了幾句話,楊側妃微笑點頭,牽起兒子的手來。英王笑着擰一擰兒子的臉蛋,這才走到英王妃面前,淡淡說得一句:“我有事去書房,你好生招待賓客,莫要怠慢。”

原先坐在英王邊上的一位官員,立刻舉起酒杯,席上又熱鬧起來,絲毫不曾因主人的離席而冷淡。

書房裏,範離早已候着,見英王進來,立即行禮。英王也不與他多寒暄,只揮揮手,對着旁邊一個玄衣紅腰帶的侍衛道:“說。”

“此次徽州水患,屬下已查明了是因前任河道貪墨河堤款銀,以致河堤偷工減料,引發水災。那前任河道,是太子的人。”

英王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口中喃喃地道:“二哥他……”

Advertisement

此時英王喚的不是太子而是二哥,依着範離對英王的了解,知道他是在心裏掙紮。

長河若是當真大決堤,洪水便要一瀉千裏,到那時,百姓死傷無數,瘟疫也将橫行。

然而這事偏生是太子手下人做的,英王自然難以決斷。

前次燒毀賬簿,一則是為了朝堂穩定,二則是阻止兄弟阋牆,三麽,也是為英王府争取一些利益和名聲,英王做得毫無負擔。

此次卻是要親手扳倒太子,他心中如何能随便決斷。

範離低着頭,沉默不語,原以為要等半天,誰知也不過是片刻功夫,英王便恢複了平日的冷靜:“範離,你去查明此事,無論追到什麽人身上,都如實報來,旁的一概不必操心,皇上那裏,自有我去回禀。”

這話的意思,便是要與太子翻臉,範離聽完,心裏不由得狠狠一跳。

太子落馬之日,便是朝堂震蕩之時,到那時,皇帝天顏震怒,辦差的人還能得了什麽好處去?英王這皇子,還能與父皇對着幹麽?

範離摸了摸肩上傷口,猶疑着不曾應聲。

英王似是看破了他的想法,淡聲道:“此事叫荊保川去亦可,然而他沉穩有餘,精明不足,不是最合适的人選,你若是覺得難辦,也便罷了。”

這話聽得範離冷汗涔涔,連忙單膝跪地,沉聲道“不敢”。

英王親手扶起他,口氣和煦了一些:“我明日就把範老夫人接進英王府的別院,你此去無論成敗,本王必給老夫人養老送終。”

軟硬兼施,由不得範離不答應,他心裏默念幾遍“富貴險中求”,似是在勸服自己,半晌後才咬牙應道:“屬下領命。”

英王微微一笑,又轉身點點那侍衛:“此次水患的詳情,你與範離細說。”

侍衛低着頭,将徽州查探來的消息一一詳說。

起先英王和範離只是靜靜聽着,待聽見百姓無以為生,賣兒賣女以換錢財時,都面露不忍之色,待聽見百姓賣孩子都不賣不出,只能易子而食時,英王忍不住用力一擊桌子:“該死!該死!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範離稍一愣怔,開口道:“殿下,要刺殺太子,這不容易吧?且容屬下慢慢計劃此事,待有了周密章程,再來向殿下回話。”

英王已知自己說錯了話,幸而範離打了個岔,于是瞪他一眼:“誰說要刺殺太子了!你這腦子,能不能多讀些書!”

旁邊立着的侍衛微微一笑,只作不曾聽見書房裏主仆二人的對話。

範離見英王又如同平日一般訓斥自己,心下一松,知道主仆二人方才的一些不快,便算是掀了過去。

花廳裏宴席已近尾聲,衆人方才見了英王對正側兩位妃子的态度,心中自有想法,也有不少人偷眼來看秦珮,想着英王妃是不是當真會強行叫了那秦六姑娘進府。

幸而英王妃顧忌秦覽是個官員,不好直接下令叫秦珮進府,此時英王既已走了,她也懶得再糾纏,揮手命女孩們下去了。

姐妹幾人長長松了口氣,秦珮走出幾十步便道要如廁,秦芬知道她此時心裏憋悶,怕她遇見貴人了失态,便提出相陪。秦珮只想遠離衆人打量的目光,并不是真想離群索居,于是點頭應了。

秦芬随口喚過一個小丫鬟,命她引路到了淨房。進屋前,摘了個銅鎏金戒指,随手打賞下去。這也是進京後才學的規矩,姑娘家不好帶得錢袋子,便帶些不貴重的首飾,專留着賞人。

小丫頭得了賞,眉花眼笑地退在了一旁,等着姐妹二人出來。

秦芬陪着秦珮進屋,見她面上難掩怒意,輕輕推一推她:“好啦,有什麽不高興的,在這裏撒了氣就好了,回楊妃娘娘那裏可別露出來,楊妃娘娘見你可憐,總不會虧待你,你若鬧了,反倒不美。”

秦珮心裏也知道這道理,只是那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将帕子揉了半天,氣哼哼地吐出一句:“真是的,這樣的身份,還做些這樣的事,不害臊!”她原是想罵一聲老虔婆的,終究還是忍住了。

秦芬又陪着坐了片刻,秦珮道自己好多了,又說還想靜靜,秦芬見她面上已無多少怒氣,便點頭應了,自己理理衣裳出門,叮囑那小丫頭:“勞煩你在這裏候着我六妹,楊妃娘娘的院子我識得,自己去便是。”

楊妃娘娘的娘家表妹是貴客,府裏無人敢怠慢的,路上總有人遇見,能送秦五姑娘回去,小丫頭乖乖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等秦珮。

秦芬辨了辨方向,朝着楊側妃的院子走去。

行得幾十步,花木漸深,瞧着不似來時的路,秦芬知道大約是迷路了,于是邊走邊留神找人,瞧有沒有經過的丫鬟,能給自己帶路回去。

正左顧右盼地張望,忽地撞了一個人,耳邊聽見一聲“秦姑娘”,回頭一瞧,卻是範離。

範離方才也在席上,早看見了秦芬。遠遠瞧着,秦家姐妹四個分明穿着一色的天藍襖子站在英王妃身邊,不知怎麽,秦芬的面容便好似格外清晰,一下子從姐妹中間跳了出來,深深烙在了他心裏。

秦芬此時已知範離是個有本事的,又知他愛民如子,這時對他倒多幾分敬意,撞了他也不曾露出慌張模樣,只退了幾步,依着禮節道:“範大人好。”

範離才從英王書房出來,心裏正懷着一股郁氣,此時見了秦芬一個淡淡的笑,譬如大冬天時懷裏揣了個暖爐子,心裏暖洋洋的,也甚有禮節地回一個禮:“秦姑娘。”

秦芬聽了,不由得擡頭看一眼範離。旁人都喚自己“秦五姑娘”,只這範離喚“秦姑娘”,仿佛在他眼裏,秦家只自己這一位姑娘似的。

她看範離的面色并無異樣,知道這是無心之意,便作不知,又微微垂下頭去。

範離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望一望天地,只不去瞧秦芬。從前他外出辦差,若是盯人時錯了眼珠子,那犯官說不得就要腳底抹油,因此看人時總改不脫那習慣,如今卻已知道了,依着禮節,他是不該盯着大家閨秀看的。

雖不曾看着她,鼻子裏卻一直有股淡淡幽香,不住地鑽進他心裏。前次他識得是茉莉香,這次聞着更柔和溫暖一些,卻不識得是什麽香了。

“徽州水患,英王派我前去巡查。”範離忽地冒出這一句,心裏對自己頗為得意,心道這話總該不唐突了吧。

秦芬的心裏,原有些忐忑的,她知道這範大人對自己有意,也知道這人性子毛躁,生怕在這僻靜處他要大放厥詞,誰知突然聽見這一句,便好似那日聽見秦恒說自己長大,秦芬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原來這人,竟和自家那三哥一樣,又執拗又傻氣的。

既知道他不是登徒子,也不必叫他知道自己明白他心意,只一板一眼地應聲:“祝範大人一路順風,馬到成功。”說罷,秦芬停一停,又補一句,“我家大伯父,便是徽州河道。”

範離聽了,心下倒是一喜,那現任河道是秦家大老爺,想來與秦覽是一路人,必也是個好官了,此次辦差,應當能順利許多。

秦芬想了想,又補一句:“天下蒼生為念,我方才說那句,并沒旁的意思。”

範離正在心裏琢磨着差事,聽見這一句,幾乎以為秦芬是在借機拒絕自己,猛地向她看去。

映入眼簾的卻是秦芬略帶憂色的面龐,範離心下略一思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朗聲道:“秦姑娘也把在下忒瞧小了,我自然知道你說這話不是為着朋黨的意思。”說了這句,他自己在心裏卻也把秦芬高看一眼,這姑娘除了聰明和溫暖,胸懷也絕非尋常女子所能及。

秦芬與範離實在不相熟,說了這幾句便無甚可說的,便側身讓在一邊。

範離面上從容,肚子裏的一顆心卻跳得厲害,左沖右撞似乎要把肩上的傷口撞破,他知道血運加快會使傷口崩裂,這時肩痛倒不純然是心裏悸動,不經意地撫一撫左肩,果然摸到一些濕意。

他這麽一動,秦芬自然瞧出不對來,順着他的手一看,見那淡青袍子的肩膀處,已滲出淡淡血色。

秦芬從前只當這人是個纨绔張揚的二世祖,此時見他傷口未愈便要外出辦差,仿佛窺見了這少年踉跄奮進的一角。

不知怎麽,秦芬忽地想起回晉州時自己暈船還要看顧秦恒秦珮的事來,與範離一比,仿佛也不算什麽了。

這少年不過與自己一樣,是在這世上努力拼搏,求一方落腳地的普通人。

“範大人辦的都是國家大事,為天下蒼生計,還請保重。”

這次的話,秦芬便說得真誠多了。

範離自然聽得出來,終于将目光投在秦芬身上,深深凝視,似要把秦芬牢牢地記在心裏,也不過一眼,他就轉開目光,作個請的手勢:“秦姑娘請先行。”

秦芬此時才有些赧色:“不瞞範大人說,我是想回楊妃娘娘的院子,卻有些迷路了。”

範離此時面上也起了波瀾,忍了又忍,才沒露出異樣來。他遠行千裏,從沒認錯過方向,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連一座小小的府邸也能迷路,想到這裏,他面上不自覺地帶了些笑意,生怕秦芬惱了,趕緊轉頭一指:“楊妃的院子在那裏。”

秦芬應下謝過,慢慢走了過去。

範離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枚金茉莉花苞,揣在了懷裏。

這是方才秦芬撞他時從發飾上跌落的,他無意瞧見,原想提醒秦芬,不知怎麽,又鬼使神差地瞞了下來。

懷裏揣了這麽一樣東西,心口便好似多了個暖爐子,慢慢把那顆冷凍的心,捂得熱了起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