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隔日上午的飛機。

出發前, 時舒在酒店套房的書房裏,會見了來向她請罪的張高磊。

張高磊其實是昨天晚上電話聯系她的,他以為她按照既定的行程, 現在人已經回到了瀾城。

于是, 他在電話裏給她賠罪。

為自己單方面爽約總裁,沒有陪總裁滑雪的行為,進行自我忏悔和譴責。

時舒在電話裏,反問他:“張總經理是準備一個電話就想把我給糊弄過去?”

“誠意和歉意, 你總得要有一個吧?”

隔着電話聽筒,都能感受到總裁的追究和不好說話,張高磊看着身旁的太太, 咬着牙, 指指太太, 仿佛是用眼神在說:看你出的馊主意。

可他嘴上卻還是要卑微道一句:“那我買明天一早的航班, 我飛趟瀾城, 當面來給您道歉?”

瀾城就不必。

時舒表示明天上午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給到他,希望他能夠準時, 不會耽誤了她的航班。

“您還在長榆?”

張高磊有些詫異, 她該不會是為了等他道歉,一直在長榆等着了吧?

“想什麽呢?”時舒無語住:“當然不是了。”

“那您怎麽還在長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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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有要被拿捏住的傾向,時舒的語氣也有一絲不自然:“我有私事耽擱了。”

“原來是這樣。”

待張高磊挂完電話後,一旁的張太太, 問他:

“怎麽說?時總是不是表面生你的氣,但內心裏卻還是挺高興的?”

“高興什麽高興。”張高磊:“她很不高興。”

“你看你, 非要磕什麽總裁和助理,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說我和他們一起去滑雪了, 我就是當電燈泡,我戰戰兢兢的職場半輩子,差點就要毀在你手裏了。”

“不該啊。”張太太疑惑道:“她要滑雪,哪個地方不能滑?哪個季節不能滑?跟誰不能滑?要跟你和小徐一起去?你年老色衰,她肯定看不上你,那就只能是想跟年輕帥氣的小徐一起去滑雪了。”

張高磊:“……我年老色衰嗎?”

“老婆,你現在是在嫌棄我嗎?”

張太太理啊不理他。

“那她為什麽不高興呢?難道真是我推斷錯了?她就真的只是想在非雪季,在長榆這種不出名的滑雪場,和兩個下屬一起滑雪?”

張太太沒想明白時舒的行為,但是反應過來另外一件事情,她拔高了音量:“張高磊。”

她皺着眉頭:“你剛才,是跟我大聲說話了?”

張高磊氣勢弱下去幾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哪兒敢怪罪太太呢?是我沒有擔當,沒有察言觀色的好本事。”張高磊輕輕拍了下額頭,又搖搖頭:“不敢怪罪太太的。”

-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時舒坐着,張高磊畢恭畢敬地站着。

“是我糊塗了,弄巧成拙。”

時舒抱臂,身體後仰,靠在人體工學座椅上,姿态放松,典型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說說看,張總怎麽個弄巧成拙法?”

她鼻梁上架着副眼鏡,添幾分深沉。

張高磊自然不會拿太太當擋箭牌,只得硬着頭皮往自己身上包攬。

他把太太磕的那一套往自己腦袋上一按,他如實說,他車壞了,打不到車,不過都是推辭之詞。

他說,他以為,時總答應和他們一起去滑雪,是因為時總想和小徐一起滑雪,但又不好意思讓他別去,畢竟這建議是他提出來的。

時總做不出來,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那樣的事情。

他就是,就是想撮合他們兩個人。

“磕了您和小徐的CP。”說完後,張高磊又趕緊說:“是我亂點鴛鴦譜。”

“的确是做錯了,我也認罰,您給我降職或者降薪降級,我都認。”

時舒看着他,要笑不笑的:“在我看來,張總經理并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張高磊:“……”

殺了他吧。

“還請您明說。”張高磊這麽一說,又立即反應過來:“您是因為我自以為是,耍了小聰明,替您拿了主張。”

如果他直接和她說,他不想和他們兩個人去滑雪,是因為不想當電燈泡,她可能接受,也可能拒絕,但都不會問責他。

時舒點了點頭:“嗯,差不多是這樣。”

得到了時舒的原諒之後,張高磊腦中又蹿出個想法來,沒準兒,他太太還真磕對了?

“那您對小徐,我是說徐助,您的态度是?”

時舒淺淺提了下唇角,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到了,張總你還有什麽別的問題,需要跟我的助理重新約,我們見面的時間。”

不過是一句話幾秒鐘的事情,但既然她不願意透露她的态度,張高磊也只好按壓住內心的好奇。

“行,那您一路順風。”

“對了,充電樁公路鋪設的項目,後續由你跟進對接。”

這……她這又多說了一句話了。

她就是不想告訴他。

張高磊:“……好的。”

時舒起身,拎起手邊的包,先于張高磊離開,高跟鞋踩在實木地板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音,氣場很強。

手裏的行李箱擦過張高磊身旁時,張高磊聽見她說:“張總是第一個知道,我的答案的人。”

“?”

張高磊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因此,在時舒從套房裏面打開門時,他看見門外正擡了手準備敲門的徐欥的時候,他給他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但……徐欥唇瓣微張。

并沒有獲得和張高磊打招呼或者交流的機會。

因為,時舒順手關上了門。

而門內的張高磊再次回味時舒的話,突然明白,他為什麽是第一知曉她答案的人了。

因為,當局者,遲鈍。

-

長榆飛往瀾城的航班上。

時舒正覺得座位上頸枕和頸部不太貼合,她也因此有點兒想念,來程的時候,徐欥往她頸後墊的那個U型枕,他那個枕頭很舒服,不知道他在哪兒買的。

年輕帥氣的空乘便巧合地轉交給她一個手提紙袋,他微笑着說,是經濟艙一位姓徐的先生托他轉交的。

“經濟艙?”時舒想起她昨晚上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你明天,不許跟我坐在一起。”

但她也沒讓他坐經濟艙去。

時舒點頭,生硬地和空乘道了聲謝謝。

然後,打開手提紙袋,裏面裝的是她來的時候,徐助理給她準備的U型枕和午睡毯。

時舒拿了出來,聞到U型枕和午睡毯上面有好聞的花香味道,還有一絲清涼的薄荷味道,是他清洗過晾幹的氣息。

原本昨晚,她為他解開了困擾已久的心結,該是個愉快而溫馨的夜晚。

吐露心聲,彼此進一步了解。

或許氣氛到了那樣的時t刻,她也會自然而然地問他一句:徐助理,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試試?

如果不是她在他的背包裏,發現了一盒避孕套的話。

……

看到将軍門外,高博只接回來時舒一人,時文奎湊上前問:“你一個人吶?”

“嗯。”時舒:“您本來也就只有我一個後代。”

“咱們家本來就人丁稀薄。”

時文奎:“……”

她吃錯藥了?

時文奎摸了摸鼻子,惹不起哦。

時文奎于是繼續惹她:“誰跟你談血脈了?”

“嗯,您談的是血脈壓制。”

“南郊不去了?”

“不去。”

“不跟我分居了?”

“嗯。”時舒點頭:“我留在西山,伺候您。”

“?”時文奎:“你會伺候人?”

“我可以學。”

“但是……”時文奎想到了那杯五次糖的齁甜美式:“那我不會短壽吧?”

時舒舌尖抵抵牙,忍不住笑了下:“那還挺可惜。”

時文奎一噎,只好明着問:“我只是想問小徐助理呢?他為什麽沒送你回來?”

他想說的是,這大晚上的,她也不邀請小徐助理一起回來吃晚餐,他們家又不多他一碗飯。

但,時文奎總覺得,時舒今天對徐欥的态度有點莫名怪異,時文奎于是接着試探道:“好幾天沒喝到他沖的咖啡了,有點嘴饞。”

她果然說:“您晚上喝什麽咖啡?”

時文奎只好說:“好嘛,不讓喝就不喝嘛。”

他又自我安慰:“有人管總比沒人管的好。”

……

“所以,小徐到底哪兒惹她不高興了?”

直到睡覺前,時文奎還是問了高博這個問題。

高博替他蓋被子的動作一頓:“說來話長。”

高博居然知道?

他都不知道,高博居然知道?

時文奎來了精神,一把按住高博替他蓋被子的手:“那你長話短說。”

“那您會失眠。”

“失眠就失眠,老人家少睡一晚怎麽了?”

“您失眠,倒黴的是我。”

“我不弄明白我也失眠。”時文奎坐了起來:“我失眠我就會跟你徹夜談心,倒黴的還是你。”

高博:“……”

高博只好用腳勾了張椅子過來坐下。

時文奎坐在床上道:“我發現,高博你腿挺長的。”

高博:“嗯,您手也挺長的。”

時文奎眉頭一挑:“怎麽說?”

“您手伸得挺長的。”

時文奎又一噎:“我管太寬了?”

高博抿着唇,一副“您說呢”的樣子。

但高博還是告訴了他,兩個人之間發生的誤會。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高博去機場接他們,徐欥替時舒關好後排車門,對高博說:“麻煩董助。”

高博就多嘴,問了徐欥一句:“那你去哪兒?”

徐欥說:“我先回家了。”

緊接着,後排座椅上,時舒就抛物線過來了一個盒子。

“差點扔我臉上。”

高博轉告時文奎。

還好他身手敏捷。

早知道,他就不跟她說話了。

他也沒跟她說話,他只是跟她的助理說話而已,現在連跟她的助理講話都不行了嗎?

時文奎聽後,一副不信的模樣:“怎麽可能呢?”

“他是小狗,又不是傻狗。”時文奎:“他怎麽可能買那東西放在背包裏,時刻準備着?

“……”高博沉默了一會兒:“是我。”

“跟你有什麽關系?”時文奎沉默了一會兒,果然又開始怪罪起高博來了:“所以,你為什麽要給小徐助理那東西?”

“你為什麽要給他們制造這種人為的誤會?”

“最初這不是您的意思?”

眼看着,內讧即将起。

時文奎又陷入了沉思。

他別扭地道:“你不能體諒我一個老頭,又當爹又當媽,又當外公又當外婆的,你不能為我分擔點兒什麽嗎?”

“再說我讓你直接放了嗎?”時文奎:“我是讓你提醒她,在國外一個人要保護好自己。”

“我一個男的,我怎麽提醒?”高博:“何況我還比她小兩歲。”

他一個十三歲的青春期男生,要怎麽告訴十五歲即将出國的她,如果交了男朋友,要做好保護措施?

他只能笨拙地将她的行李箱拉開一條縫。

把東西塞進去。

“唉,苦了你了。”時文奎:“但她沒懷疑過嗎?”

“她從小聰明。”

“嗯。”高博:“所以,我模仿您的筆跡,給她留了信。她一直以為,這是您的行為。”

時文奎:“?”

……

窗外,一陣風起,後院的竹林簌簌作響。

時文奎嘆了口氣:“唉,也是難為你了。”

-

瀾城機場離西山還算近,但離市中心的老城區就挺遠的,徐欥輾轉地鐵多條線路,才回到家。

徐憲瑭剛好回來拿東西,看到出差回來的弟弟,跟幾天沒睡覺了一般。

“怎麽無精打采的?”徐憲瑭:“這麽累?”

徐欥就三言兩語地傾訴了一下。

他心中的郁悶。

“為什麽不解釋?”徐憲瑭問:“說不是你買的。”

沒給解釋的機會。

而且——

“重要嗎?”徐欥:“出現在我的包裏,就是我的行為。即便不是我的初衷和本意,也是我默許和認同。”

徐憲瑭坐在院子裏蕩秋千,掃一眼院子中的牆繪圖,安慰弟弟:“你個傻狗。”

徐欥抿抿唇:“……”

他忍不住回一句:“哥,你要是不會安慰人,你就別安慰了。”

看着向來很有條理的弟弟将旅行箱和背包随手立在牆角,轉頭就往地下室走。

他不是一向兒都要先收拾好東西再做別的事情嗎?

徐憲瑭從秋千上站起來,追問:“你去哪?”

徐欥步子不停,回答他:“我想去游泳。”

徐憲瑭懵了懵:?”

他說,他想幹什麽去?

想去游泳?

那不就等于是——

徐憲瑭跟在他身後,邊走,邊勸:“你別想不開啊?π π。”

“不就是你包裏放了一盒避孕套嗎?”

徐欥唇線抿得更直了:“……”

他就不該試圖從一個心理咨詢師身上,獲得心安。

徐憲瑭仍跟在他身後:“多大點事啊?你又沒用過。”

徐憲瑭勸了徐欥幾句,也跟着他到了地下室的門口。

“正反你都分不出來吧?”

徐欥:“……”

還有……正反嗎?

徐憲瑭這句話說完,聽見地下室的門砰一聲被關上。

他被徐欥關在了門外。

徐憲瑭:“……”

他弟弟因為一盒沒拆封的避孕套,把他關在了門外。哦,不對,他弟弟因為一盒沒拆封的避孕套,把自己鎖在了地下室。

就像小時候,他邀請弟弟看恐怖片的時候,那樣無助和抗拒。

徐憲瑭嘗試推了推地下室的門。

門撕開一條縫。

哦,他沒鎖門。

不過,剛才是他耳朵聽岔了嗎?

他什麽時候說游泳兩個字,說得這麽輕松了?

待徐憲瑭緊跟着徐欥到地下室,發現,他居然還真的游起來了。

徐憲瑭蹲在泳池邊上,問:“你能游了?”

“嗯。”

“你怎麽出了趟差,突然能游泳了?”

徐欥不想再跟心理咨詢師聊起去出差的事情了。

他問:“哥,你要跟我比賽嗎?”

徐憲瑭點頭:“可以啊。”

徐欥重新可以游泳,這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徐憲瑭自然不會掃他的興致。

徐憲瑭邊脫衣服,邊問:“不過你剛剛恢複狀态,要不要我讓你一圈?”

徐欥在水裏回答:“不用。”

“是你說的啊。”徐憲瑭換了游泳褲,入水:“那哥不讓你了啊。”

“嗯,好。”

待徐憲瑭游完來回五圈上來,看見徐欥已經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你幹嘛把自己裹成那樣?”

他身上淤青未散,他不想讓他看見。

徐憲瑭卻以為他害羞,語氣古怪又戲谑:“你身上是有哪個部位我沒見過?你忘了小時候,我還經常給你洗澡?”

徐欥:“……”

徐欥丢給徐憲瑭一瓶水。

徐憲塘接住:“你剛才游了幾圈?”

“十。”

“啧。”徐憲瑭坐下來喝水,偏頭看向徐欥:“你那麽會游,就不能讓讓我嗎?”

他仰頭喝水,修長的頸線白皙又漂亮。

難怪,那個時候,他作為一個實力小将,會有那麽多的顏粉。

如今,他長大了。

比小時候更有魅力。

性格沉穩又內斂。

他不再是少年,而是年輕男人。

徐憲瑭聽見徐欥說:“我不會讓你的。”

徐憲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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