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他的聲音像沙沙的雨聲中起了霧, 像沙沙的幹雪中踩着木靴,又像沙沙的落葉聲中吹過風,所到之處全都裹上細小的絨毛, 在她的心上軋下回旋的刺癢。
“嗯。”
她話音一落, 細小的絨毛和心上的刺癢,就像童話裏的小精靈長了一對翅膀,一散而往,飄缈虛無。
徐欥的手從身後扶上她的肩, 又緩慢而生澀地繞過她的身側,他環住她的手臂,動作有些生疏, 卻仍溫柔地将她的長卷發一并攏在懷抱裏。
他的肩慢慢下沉, 白皙的頸在快要觸碰到她的肩膀的時候收住, 視線低低地垂着, 仍有柔軟的碎發若無似無地掃過她的肩。
他從背後抱住了她, 挾來一股溫潤清爽的氣息,像雨後的竹林, 薄霧輕罩, 寫意靜谧和安寧。
與在滑雪場因保護她不受到撞擊的傷害時,他把她緊緊禁锢住的那個牢固而束縛的擁抱不一樣。
他的這個擁抱松弛,有風度。
他腦袋與下颌仍離得她的肩膀留有一些距離,起伏的胸膛亦是,他的手也只是抱住她的手臂, 手指握住她的手,擺放得規矩得體, 她因此……又感受到了那種被尊重、被珍重的青澀和美好。
他的存在感卻也開始一點兒一點兒變強。
他的氣息從身後将她包裹住,一點一點兒往前占據, 直到她滿滿的呼吸間全都換上了他身上的純淨與香爽。
他這個尊重和表達愛意的背後擁抱,在鏡子中定格住。他似乎很滿意,很享受這樣氛圍和這樣分寸的一個擁抱,腦袋仍低垂着,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面拓出濃密又纖長的陰影。
時舒看見他不再有別的動作了,他很安靜,似乎就打算任由今晚的時光從他手裏溜走。
鏡子裏面是很好看的一幅人物畫兒。
時舒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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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薄肩輕輕一抖,蝴蝶骨處輕薄的布料就若有似無擦過他起伏的胸膛,他柔軟的T恤面料,他慌忙的心跳。
如此幾次不經意的動作之後,她在鏡子裏看到他動作更進一步,他下意識地将她抱得緊了一些,他漂亮的側臉線條貼上她的頭發,修長的頸埋在她的肩窩處。
她纖薄的背,就這樣直白地感應到了薄薄的白T恤下面,一顆年輕鮮活的心髒,他滾燙的體溫和熱烈的心跳,在燃燒,在血液中交換、流淌和滲透。
他仍不說話。
時舒仍看着鏡子,看着他。
看着他們。t
她默認了,時間在這一刻盡情地流逝。
……
直到——
徐欥開始松開她。
他開始抽身撤離。
時舒勾勾唇角。
在他的氣息漸漸抽遠,落在她手上的手指一點一點兒滑落時,時舒伸一伸手指,重新勾握住他的指尖,指尖相抵,又重新探入彼此的指縫間,十指交握,指指緊貼扣合,她借着他的手,扶力轉過一次身。
他們開始面對面的剎那之間。
徐欥接受到了她無聲的邀約,他眨了下眼,他明白了,他懂了成年人的世界裏,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那部分內容,他重新擁抱她。
從正面緊緊地抱住她。
他的手繞過她的肩,環抱住她的背。
她的肩背纖薄又細軟。
他抱着她,像小心翼翼地擁着滿懷珍寶。
時舒原本垂在身側的手臂擡起,手指探上他的腰,他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時舒握在他腰部的手就又有意停留了一會兒,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着打圈,他腰部的肌肉很快變得緊繃又僵硬。
不過——
也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他的腰身窄瘦,腰部肌肉線條十分緊實,力量感很強。手感很好,但他太敏感了,以至于整個人的身體都緊緊繃着。
瞧他,純的。
時舒無聲地勾着唇,她兩條手臂最終繞過他的腰兩側,在他的後腰處将他環抱住。
随着她落在他後腰處的力道不斷地收緊,他便徹底放任自己那不争氣的身體敏感度,他埋下腦袋,整個腦袋都埋在她的肩窩裏,毛茸茸柔順的短發蹭過她的頸間,輕癢柔軟。
他的呼吸落下來,像滾燙的岩漿,熱浪滾滾,一遍又一遍在她的心上烙下他的愛意,熾熱燦爛。
他的手臂也開始收緊,體溫穿透過薄薄的布料,心跳合二為一。
……
過了很久。
海水邁向深夜,通往黎明,它沉沉睡去。
他終于松開她。
他的聲音仍帶着些許啞意:“抱歉。”
“我好像忘記了時間。”
時舒“嗯”一聲,淡定地點點頭:“你還挺投入。”
徐欥:“……”
徐欥眼睫輕眨,她那麽淡然,他也應該表現得更鎮定一些的。他于是鼓鼓腮深呼吸,平靜地轉移話題:“時時,今晚還需要服用安眠藥睡覺嗎?”
“嗯。”時舒又點點頭。
徐欥便轉身去倒了溫水,手心裏躺着兩片白色藥片。
時舒接過來,就着水吞服下。
她躺在床上,腦袋中無端回味起剛才的擁抱,以及他小狗一般窄實緊致的腰,摸起來手感很舒服,她因此有些意猶未盡。
他拉過輕薄的床被,替她蓋好。
他的語氣和表情已恢複鎮定,但他耳尖的潮紅尚未舍得褪去。
時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徐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時時,請閉眼睛。”徐欥擡手在她眼睛上擋了一下,但很快又收回,他長直的手指在燈光下一閃而過,色白而欲。
他看着她,卻又不得不偏開一點兒視線,他抿着唇說:“我唱歌給你聽。”
時舒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嗯,那你能不能唱點別的?”
“你想聽什麽?”徐欥沉默了一會兒:“我會的不多。你想聽的我不一定會,我可以學,但可能要明天才能學會。”
“那就挑你會的。”時舒:“薔薇朵朵開,會麽?”
薔薇朵朵開。
是他在他的收藏室裏,他用留聲機給她播放的那首歲月裏的歌。
他以為,她沒在意的。
但其實,她有記住。
她有認真地記住他和她說過的話,他的喜歡。
徐欥就乖乖地拎了張單人沙發過來,幹淨挺拔的身影低了下來,擋住落地的燈光,他坐在她床邊:“好。”
他似乎又有一些擔心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得不那麽完美:“那我要是唱得不好聽,你不要笑話我。”
“嗯,好。”
他怎麽會唱得不好呢?
月亮在窗外的游泳池裏,灑下清冷的光,在水裏鋪着長長一座碎銀般光澤的長橋,長橋晃晃漾漾。
溫暖通透的歌聲伴随着窗外的月光長橋,像他院中的秋千一樣輕輕起伏,輕輕搖晃,跌宕。
不知道是長途飛行的疲憊,還是安眠藥,或是他唱的催眠曲,哪一個先起了效用?又或許是,綜合效用。
時舒感覺到了久違的,眼皮的沉重。
她輕阖眼。
接納困倦。
徐欥沒等到時舒對于他唱的歌好不好聽的反饋。
因為她睡着了。
她睡着了。
比起平日裏的清冷疏離,她睡着時卸下了戒備,纖長的眼睫輕顫,像黑色的蝴蝶顫動着翅膀,她的呼吸均勻清淺,只眉心仍輕輕地蹙着一縷警惕。
徐欥仍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他想探手撫平她眉心的一縷皺意,又擔心吵醒她。
他收回手,笑意浮上清透的眼眸,愈來愈深。
他抿着笑意,用很輕的聲音說:“今天是我們交往的第二十二天。”
“所以,我喜歡今天。”
……
他将單人沙發歸還原處。
洗幹淨玻璃杯。
他才輕輕地關上她房間的門,離開。
他回到他自己的房間裏去。
又想起剛才那個深刻的擁抱來。
心跳再一次加速。
-
隔日,他們在酒店的餐廳吃完早餐。
準時出發去潛水。
時舒雖然游泳技能夠硬,但之前沒有過潛水經驗,所以,他們先體驗的是更為輕松安全的浮潛。
按照徐欥提前和她說的,他們先體驗了浮潛,如果她對浮潛的接受度還不錯,他們就會再去體驗深潛的體驗潛。
大約下沉到離海面十一二米的距離,這種程度的是不需要潛水證的,只需要有潛水教練陪同就可以。
她體驗了這些之後,她也的确喜歡深海裏的世界,喜歡那種與魚群和珊瑚作伴的感覺,他會再和她一起考潛水證,一起抵達更深一些的海域,去探索,去冒險。
“也行。”時舒并不是太在意,她本來也只是陪他玩兒,她想起什麽,問:“你有證嗎?”
“青少年的。”
有的。
但是是青少年潛水證。
所以,他也是需要重新學習的。
時舒哂笑了聲:“嗯,考證一般需要多久?”
“OW大概只需要三到四天。”
“嗯,那也挺快。”
……
一行人出發去潛水區。
船開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教練在船上講解浮潛穿戴以及注意事項。
時舒穿着黑色的防曬潛水服,徐欥和她穿了一樣的顏色,将防曬做到位,他将兩個人的面鏡塗好防起霧劑,又重複一遍教練所說的注意事項。
不知是他記性好,還是他已經提前做過功課,或者兩者都有,總之,他重複得仔細、周全。
如果面鏡進水了,要用鼻子吐氣,做面鏡排水。
不去觸碰海裏的生物,避免碰到有毒的魚類、水母,又或者是被珊瑚劃傷。
時舒舉了個極端的例子:“遇到鯊魚的攻擊行為呢?”
徐欥笑笑:“把它推向我。”
時舒饒有興味地看着他,不發一言。
他便又收起了他偶爾的幽默,恢複了正經,給她介紹遇到鯊魚的應急措施。
大多數鯊魚不攻擊人類,但不排除遇到兇猛的,或者人類不小心冒犯了它們,這時候保持鎮定是一方面,應急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
“呼救。”
教練員有豐富的經驗來應對這一類的突發情況。
如果遇到了以上方案行不通的極端情況,不止是今天,也包括了以後的每一次海域險境。
她似乎是忘記了,他一直都會在,她不願意把危險推給他,那他就主動迎上去。
……
徐欥又給時舒講了一遍其它的注意事項,并再次檢查她的穿戴,救生衣、安全繩、面鏡和呼吸管……
時舒記憶力好,學習能力更不用說,盡管先前沒有直接潛水的經驗,但教練講一遍就足夠她掌握。
不過——
既然他不厭其煩地講。
時舒就不厭其煩地再聽一遍。
浮潛之前進行了相關基本技能的掌握情況測試。
這個問題不大。
最後——
徐欥攤開掌心,他掌心裏握着一小團面包。
“是什麽?”
他笑着說:“誘餌。”
“吸引魚群的。”徐欥:“用一小團面包,實現呼風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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