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噗通——”

紀桑正坐在堤岸上看月亮,身後忽然飛來一顆石子,在海面上連跳了十幾下,才緩緩沒入海水中。

紀桑轉頭望去,只見紀垚從一塊礁石後探出腦袋。

紀桑:“幹嘛?”

聽出她心情不好的意思,紀垚立刻露出兩排大白牙:“姐,快十點了還不回家,你也想被打斷腿嗎?”

紀桑輕哼一聲。

紀垚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姐弟倆一起托着腮惆悵望月。過了會兒,紀垚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

紀桑觑他:“你唉聲嘆氣什麽?”

紀垚低下頭,愁雲慘淡:“姐,咱家是不是要沒錢了。以後我是不是連大學都讀不起了?”

他前幾天高考成績剛出來,是高三考的最好一次,居然超了二本線五六十分。本是件開心的事情,可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真懷疑是不是老天爺在耍他。

紀桑摸摸他的腦袋:“現在知道讀書很重要了?”

“嗯。”紀垚兩根手指合在眼前戳了戳,又心虛又後悔。

以前他能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不想讀書,不過是仗着家裏有點小錢,就算他一事無成,也能厚着臉皮啃老。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如果他連大學都上不了了,以後的人生該有多艱難啊。

紀垚吸了吸鼻子:“姐,我不上大學了,我去打工補貼家用。”

聞言,紀桑柳眉豎起:“說什麽傻話?!你還有姐姐我呢,我賺錢供你上學!”

紀垚想了想她在家精致的米蟲生活,不敢信:“可你現在也沒工作,偷電瓶車養我嗎?”

紀桑:“……”

紀桑理直氣壯:“大不了我開着保時捷去送外賣養你啊!”

紀垚被感動到了:“姐!”

兩姐弟恨不得抱頭痛哭。

就在這時,紀桑腳腕忽然被什麽東西抓住,濕濕滑滑的帶着一股沁人寒意。

紀桑愣了一秒,然後尖叫,擡起另一只腳将那東西踹下去了。

“姐,怎麽了?”紀垚趴到礁石邊緣往下看,一驚,“好像是個人。”

紀桑驚魂未定:“大晚上的誰會在這裏游泳?!”

紀垚:“不知道。但他現在好像被你踹暈了。”

紀桑:“……”

礁石不高,兩人三兩下就爬下去了,此刻正處于退潮時分,沙灘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紀桑望着眼前砸出來的一個深坑,一時無語,她……剛才也沒用多大力氣吧?

紀垚上前一步,将人從深坑裏撈了出來,翻開一看,手指探了探對方鼻息:“是個男人,還是活的。”

紀桑松了一口氣,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也上前查看。雖然光線暗淡,但只一眼,紀桑立刻認出了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倒黴鬼是誰。

紀垚見她愣住,問:“姐,他應該是溺水了,接下來怎麽辦?”

紀桑:“……人工呼吸。”

“哦,這個我學過。”紀垚得令,先擡起男人的下巴,檢查他口中有無異物,然後深吸一口氣慢慢低下頭。

紀桑看着他屁股挪動了好幾個方位,卻遲遲沒有下嘴,不由擡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磨磨蹭蹭幹嘛呢?”

紀垚別別扭扭道:“這是我的初吻,我下不了嘴。”

紀桑揮手讓他閃開:“我來。”

她跪坐到了男人身旁,盯着這張昨晚在夢中被她紮小人詛咒過的臉,心裏說道,老天爺啊,俗話說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您就看在我盡力救他的份上,即便他死了,也不要怪在我頭上吧。

紀桑祈求完,心裏安定許多,她輕輕按住男人的下颚,彎腰,深吸一口氣嘴唇緩緩靠近。

雖然他渾身上下濕透了,雙目緊閉,黑發淩亂地糾纏在額頭,但卻奇異地不顯狼狽,反而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人工呼吸一下她似乎也不吃虧……紀桑這麽想着,唇快碰到唇時,突然,男人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吐了她一臉的海水。

*

頭好痛。

丁有喉嚨裏“嘶”了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手掌撐地慢慢爬起。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人從後面捂住了他的口鼻,那布塊裏似乎下了藥,沒一會兒他就失去了意識。

坐在地上清醒片刻,丁有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來這兒是做什麽的。

他不禁心頭一跳,趕緊從地上彈起,一邊撥打時璟電話一邊朝漁船的方向跑去。

電話不通,漁船無人。

丁有站在船頭,望着黑暗無際的大海,頭一次陷入了人生迷茫。

“時總?時總?”丁有大喊了幾句沒人回應,徹底慌了,拿出手機正要報警,又想起時璟臨走前吩咐他的話,糾結幾秒,還是轉而撥通了京市的號碼。

“喂——,時老爺子,不好了。”

*

月光如銀。

海水逐漸退去的沙灘上,時璟徹底蘇醒過來。意識恢複的剎那,他聽到耳邊有人又氣又急的嫌棄聲。

是一道嬌俏的女聲,只是說的話語不怎麽好聽。

時璟慢慢睜開眼,銀白月光将他五官鍍上一層淡漠色彩。

紀桑用手背擦着臉,沒好氣道:“醒了就起來,裝什麽死?”

時璟似乎想坐起來,但手臂沒什麽力氣,見狀,紀垚上去扶了他一把。紀桑就在一旁抱起手臂冷眼瞧着,沒說什麽。

時璟坐直身子,擡手摸了下額頭,那裏鼓起來一個包,是剛才被紀桑踹的。

他聲音嘶啞:“剛才……”

紀桑心虛,立刻搶話:“剛才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來就發現你暈倒在沙灘上。”

幸好時璟也沒追究被踹得鼓包的意思,默了默,問:“這是哪裏?”

紀桑道:“溫市啊。”

時璟疑惑地重複一遍:“溫市?”

紀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

時璟又問:“現在什麽時間了?”

紀桑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公元2021年。你怎麽那麽多問題?”

海浪發出最後的澎湃聲,潮水攀爬着徹底退去。時璟沉默半響,最後才問道:“我是誰?”

紀桑:“?”

倒是紀垚睜大眼睛,驚呼一聲:“姐,他被人魂穿了!”

*

京市,時家老宅。

得知兒子失蹤的消息時,時兆言和何眉剛下了回國的飛機,司機開着車飛一般抵達老宅,進屋的時候,只見客廳已經坐了時老爺子、時老太太,還有弟弟時勵。

時兆言道:“阿勵也在。快說說現在什麽情況,阿璟怎麽了?”

“大哥,你先別急。我想阿璟暫時不會有事。”時勵開口說。

他和時兆言雖為兄弟,但兩人年紀相差很大,今年也不過才三十歲而已。因為養尊處優的關系,令他看起來十分年輕,加上身上有一股多年商場沉浮歷練出來的氣質,和時兆言坐在一起,更像是一對父子。

“我和小眉就這麽一個孩子,怎麽能不急?”時兆言說完,摟着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慰,剛才在路上,何眉擔心得紅了眼眶,他見狀心裏更是難受極了。

時老爺子用拐杖重捶了幾下地板,發話:“急有什麽用?你先給我閉嘴,聽阿勵怎麽說。”

時兆言不敢違抗時老爺子的話,于是望向了時勵。

時勵坐在沙發上,領帶端正規整,應該是剛從公司回來。他先說了幾句安撫情緒的話,才手指摩挲腕上的手表,慢慢道:“聽丁有說的情況,那歹徒很明顯對阿璟的行程了如指掌,我想,如果不是商業上的競争對手,那就是和時家積怨已久的冤家。”

“競争對手不可能。”時兆言說。能稱得上時氏集團的競争對手,對方也不屑于用綁架威脅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畢竟和氣生財,沒人會為了幾樁生意得罪時家。

時勵點頭:“我和大哥的想法一樣。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他意有所指:“畢竟阿璟剛回來整肅集團內部那會兒,的确得罪了不少人。”

時兆言:“老爺子,我們應該盡快報警。”

時老爺子皺眉沉默着。

時勵卻反對:“不能報警。”

“為什麽?”

“一來,我們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萬一報警激怒了他,阿璟會有危險。二來,阿璟作為時氏的唯一繼承人,剛坐穩位子,他失蹤的消息如果傳出去了,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大哥你想過嗎?”

時兆言啞口無言。

何眉聽得心驚肉跳:“阿璟現在生死不明。我們難道什麽也不做嗎?”

時勵轉眼看了她一眼:“大嫂,我認為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動。一邊瞞下阿璟失蹤的消息,一邊私底下動用力量去找,才是最穩妥的。”

何眉和時兆言對望一眼,只見對方搖了搖頭。

最後,還是由時老爺子拍板:“就照阿勵說的。集團這邊暫時由阿勵接管,溫市那邊,我們自己派一些人去,還要聯系南蕪祁家幫忙,他們對那塊兒地方熟悉。”

*

十一點半。

紀家院子裏靜悄悄,萬物沉入睡眠中。

紀垚蹑手蹑腳閃進院子,摸出鑰匙悄悄打開門,觀察片刻後才向身後比了個OK的手勢。

紀桑得到訊息,知道紀有志和陳愛花已經睡了,松了一口氣,伸手去拉身邊的人。誰知剛碰到,對方手臂一僵,随即抽了回去。

紀桑扭頭瞥他一眼,時璟卻望向了別處。

誰要占你便宜似的……紀桑腹诽,只好小聲說:“跟着我,上樓聲音輕點。”

于是三人閃入屋內,悄無聲息地上了三樓,這層只有紀垚和紀桑住,到了紀垚房間,紀桑才敢正常說話,指了指時璟,說:“你給他找套幹淨的衣服換上。”

紀垚在衣櫃倒騰一陣,翻出一套沒穿過的短袖短褲,遞了過去。

時璟接過,看了看,沒有立刻換上,而是說:“我要先洗澡。”

紀桑探究地瞅了瞅他,心想了一個詞——窮講究,但她想表現得客氣一點,于是指了指浴室:“請便。我們先出去,你洗好了再喊我們。”

把房間讓給了他,紀桑拉着紀垚到自己房間。

一進去,紀垚忍不住問:“姐,我們不該先報警嗎?把一個陌生男的帶回家不太好吧?”

紀桑關好房門,轉過身:“你知道他是誰嗎?”

紀垚一頭霧水。

于是紀桑言簡意赅地将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紀垚聽完,驚訝得張大嘴巴:“所以你才把他帶回來的?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難道說要……”他比了個劃脖子的動作。

“想什麽呢!”紀桑毫不留情給他一個爆栗,在梳妝臺前坐下,定定地盯了鏡子一會兒,才洩氣地垂下頭,“我還沒想好,但要先想辦法穩住他。反正他不是……失憶了嗎?”

這簡直就是上天送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要不然,怎麽好巧不好他要抓住她的腳呢?

海浪既然把魚推到了她腳下,怎麽有不撿的道理?

紀垚大概明白了紀桑的思路,反正就是一個字——拖。

“可是,”紀垚抓抓腦袋,“萬一他沒失憶,是裝的呢?”

“裝的?”紀桑思索地咀嚼着這兩個字,她不知道時璟有什麽理由裝失憶,“那我們就陪他演戲到底呗。總之,我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們只是樂于助人的善良群衆。懂了嗎?”

紀垚比了一個“我都懂的”手勢:“姐,狗還是你狗。”

姐弟倆剛商量完,就聽到對面房門嘎達一聲打開了。

時璟推門出來,他和紀垚身形相近,衣服穿着剛好合身,不同于紀桑初見他時那一身冷冽嚴肅的黑西裝,此時此刻,他更像是一個相貌出色、氣質偏冷的大學生。

燈光從身後灑到他的頭發和眉眼之上,莫名地添了一絲柔和神色。

紀桑一時看呆,楞在原地。

還是紀垚抱着兩桶泡面,屁颠颠地跑過去問時璟吃不吃夜宵。

他抖抖肩膀,示意了下一左一右胳膊夾着的泡面桶:“你要吃紅燒牛肉還是酸菜魚?”

時璟垂下眼簾,淡淡瞥了一眼:“我不餓。”

他的目光轉向了紀桑。

紀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走過去用眼神問他有何貴幹。

只聽時璟問道:“我住哪?”

聽這話的意思,是賴上她了呗。紀桑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很多東西,她眼珠轉了轉,心裏起了試探之意。

下一秒,她掀起眼皮,關心問:“你真的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時璟眉目淡漠,看不出什麽神色,他點了點頭。

于是紀桑微微低下頭,眉目盡是哀怨之色:“可是,你怎麽可以連我也記不得了。你好狠的心啊。”

紀垚:“?”

只聽紀桑繼續說:“是我八年前把你從孤兒院裏接出來,教你識字,給你飯吃,你就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時璟眸子似乎怔了一秒,但随即掩飾:“所以,你是?”

度假村、拆除、破産……幾個詞萦繞在心間。紀桑腦中天人交戰,最後,她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紀垚:“??”這和說好的計劃不一樣啊!!!

而時璟沉默片刻,盯了她一眼,點頭:“我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紀垚:“???”

歪,你們一個個滴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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