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溜冰場內,一群十六七歲的男孩女孩正呼嘯穿行,他們或圍成圓圈,或排成長龍,盡情揮灑着火一樣的青春。人群之間,有一男孩總是處于最顯眼的位置,他一身白色運動裝,身材颀長,動作娴熟自然,令人一眼看去便難以挪開目光。
米旋在看到他時有些失神,正發愣間,只見他忽的騰空躍起,一個潇灑的轉身,在一片尖叫和口哨聲中輕盈落地。那張臉轉了過來,墨如點漆的眼睛在陽光下微微眯着,襯着額上晶瑩的汗珠,耀目得奪人心魄。
“那,那不是溫尋哥哥嗎”姚芳張着嘴,在口水滑落之前,終于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米旋已撇開目光,淡淡道: “是啊。”
胡森森跑了過去,興奮地叫起來: “表哥!表哥!”
溫尋聽到叫聲,快速滑到場邊,趴在欄杆上,擺了擺手,笑道: “咦,你也來玩啊……還有你的同……”
最後一個“學”字被咽在了喉嚨裏,他微直了身子,怔怔地凝視不遠處的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穿了條淡藍色的牛仔背帶裙,雪白的襯衫,雪白的長統襪,昔日的刺猬頭已留長,垂在臉側,卻并不是一般女孩的那種四面齊式的蘑菇頭,而是細細碎碎的,遮住了一半白皙的臉龐,亦遮住了記憶裏靜無波瀾的眼睛。
“溫尋,這是誰啊”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飛快地滑了過來,和他趴在一起。
他回過神來,微顯尴尬: “呃,是我的表弟和他的同學。”
“哦,看起來還蠻小的嘛。”那女孩饒有興致地打量,眼光在一一略過時,最終鎖在了米旋的身上, “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兒也是你表弟的同學嗎”
溫尋點點頭,沖着胡森森,放大了嗓門吼: “叫你同學來一起玩吧,門票我出!”
胡森森掏了掏耳朵,尋思着這麽近,表哥幹嘛叫這麽大聲啊,但免費溜冰的好處立馬使他眉開眼笑,跑過去拉米旋: “米旋米旋,我們去溜冰吧。姚芳,葉遠,來啊,我表哥掏錢!”
米旋微笑着抽回手臂: “不了,我不會溜,你們去玩吧。”
“怎麽這樣啊不會我教你啊,大家都玩的,你不來多沒勁。”
姚芳也跟着央求: “去嘛去嘛,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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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旋皺了皺眉頭,其實她不是不想玩,只是不想再和那個叫溫尋的男孩有任何交集,正猶豫間,就聽到他略帶嘲諷的聲音: “不會吧,幾年不見,難道都不認識我了”
他身旁的馬尾辮好奇地接話: “你們倆也認識”
溫尋沒理她,只是緊抿着唇看米旋,她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個頭放大了一倍,那雙總是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依舊淡然,讓人猜不透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正當他以為她要走時,她卻突然笑了,右頰顯出一個深深的酒窩,比四年前明顯了很多。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走了過來,無比自然地沖他說道: “怎麽會不認識溫尋,好久不見。”
他愣住了,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上來,悻悻地轉過身沖着坐在入口處的老板喊: “再加四雙鞋!”
喊完了,滑過去付錢的時候,他的所有同學都看到他是翹着唇角數鈔票的。
米旋沒有撒謊,她是真不會溜冰,前世去過三次,可硬是沒學會,那時候歐陽楚笑她身體協調性太差,她還不服氣地打他。兩個人在場子裏笑鬧打罵的情景,似乎已去得遠了,再想起時,卻是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她獨自順着欄杆往前邁小步,胡森森要來帶她被拒絕了,她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确實是一點天分都沒有,難得來玩,還是不要拖累人家的好。
姚芳纏着葉遠讓他教她,葉遠無奈,只好拖着她的小手,以龜速在場地裏蠕動。米旋偶爾轉頭去望時,便觸到他含羞帶怯的眼睛,純真得讓她實在不忍心去傷害。
“嗨,你叫什麽名字啊”
米旋停住腳步,回頭看到剛才那個站在溫尋身旁的馬尾辮滑了過來,正好奇地瞅着自己。她友好地微笑: “我叫米旋。”
“哦,我叫汪琳。”
“你好。”
汪琳呆了一下,伸出手道: “來,我帶你吧。”
“謝謝你,我還是自己滑吧,你和他們去玩吧。”米旋這話實實在在地發自肺腑,但對方卻會錯了意。
汪琳歪着頭看她,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是不是等溫尋來教你”
“不是。”米旋很快地回答,微覺頭痛,這個女孩的敵意如此明顯,溫尋啊溫尋,為什麽你一出現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教你”汪琳顯然不滿意米旋的答案,喋喋不休地追問,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對一個小學生如此在意,可是,最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和自己個頭一般高的女孩子雖然年齡小,心卻不小,而且,來頭也不小!
“算了,我頭有點痛,先回去了,你們玩高興點。”米旋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可自從重生以來,她總是擺脫不了這種局面。
先是楊甜甜,那朵高貴的白蓮花,以一種锲而不舍的精神,和她整整鬥了五年多,大事要争,小事要吵,無休無止,躲都躲不過。
難得周末被同學從家裏拖出來,又半路殺出個醋味濃烈的程咬金,實在是讓她不勝其煩。
“哎,你怎麽頭疼了哎,我跟你開玩笑的啦,你真不玩了”汪琳追在她後面,見她一直往前走,便伸手拉了一把。
米旋一是技術太差,二是猝不及防,三是平衡性可能真得有點糟(雖然她一直不承認),反正,總之,她很狼狽的左腳一翹,右腳一滑,叭唧一聲,正正地坐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汪琳吓了一跳,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怎麽這樣就摔了啊看來真不會,哈哈,來,我拉你。”
米旋抽了抽嘴角,伸出了手,汪琳剛想去握,便被突然而至的一只手擋住了。手的主人拉住米旋,将她扶了起來。
“溫,溫尋……”汪琳傻傻地看着滿身怒氣的溫尋,急急地辯解道, “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你還說”溫尋很兇地吼了聲,見汪琳識相地閉上了嘴巴,才低頭看着米旋,略微僵硬地問道, “你,你還好吧”
米旋不着痕跡地抽回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白襪子也髒了,一時間擦不掉,便索性放棄,直起身,她看了看旁邊無限委屈的汪琳,解釋道: “摔一跤而已,沒事,剛才她不是故意拉我的,她只是不想讓我走而已。”
“你想走了”溫尋剛有所緩和的臉色又沉下來。
“嗯,我早說過不會滑的,所以覺得沒意思,現在衣服也髒了,我必須得回家了,再見。”她的臉上一直挂着極淡的笑容,雖是在微笑,卻讓人無法靠近。
沖着大家擺擺手,她脫下溜冰鞋,取回放在老板那裏的《倚天屠龍記》,頭也不回地走了,不用轉頭,她都能想象出溫尋此時的表情。
四年了,他已經是高一的學生了,可是為什麽,每一個神情變化,還和曾經一模一樣,如此熟悉,似乎,從未離開過。
從未離開過。
這個感覺實在很糟糕,米旋甩了甩頭,快步逃離現場,在公園裏兜了一圈,本想回家,卻覺得心裏很亂,便跑到了小山頂上。
這裏沒有什麽娛樂設施,加上又是白天,不适合某種暖昧情景發生,因此很靜,特別是在遠處喧嚣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雅致靜谧。
米旋躺在榆樹下的草地上,仰起頭看着一片片綠葉,腦海中閃過零零碎碎的記憶。
溫尋像猴子似的爬了上去,折下一整根樹枝來,上面是滿滿的榆錢,很自豪地叫: “米旋米旋,這個又香又甜,特別好吃!”
溫尋像猴子似的爬了上去,摘了好多榆葉裝在袋子裏,哧溜一聲滑下來時,得意地請功: “米旋米旋,這麽多,夠你的蠶吃好幾天了吧”
米旋米旋,米旋米旋……
她閉上眼睛,心裏可供呼吸的小孔似乎被什麽堵住了,悶悶的透不過氣。
說年少輕狂,說沒有結果,說無所謂,都是騙人的吧,她很清楚地明白,在那兩年裏,他已經在她的心裏留下一個不深亦不淺的印跡。
風裏帶着花香,混着青草的味道,暖暖的陽光照着,米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夢裏,她回到了前世,江西婺源的油菜花地裏,滿滿的金黃吞沒了她,好美的景致。數不清的白蝴蝶在她身旁翩翩飛舞,有一只調皮鬼居然落在她的唇上,細細的足輕輕撓着,好癢……
米旋忍不住伸手去抓癢,卻啪的一下拍住了某個實物,她駭然地猛睜開眼。
近在咫尺,溫尋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明澈的眼睛裏有一絲惱怒和尴尬,而上揚的唇角,滿是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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