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嫉妒

嫉妒

B大附屬醫院病房內。

經歷了同一遭車禍的三人整齊地躺在病床上,一個兩個的,老實的不行。

經過了一個禮拜的修養,三個人勉強恢複了人樣。

聞栖的右腳被吊在半空,絲毫不能動彈,顧則琛比她好點,打石膏的是手臂,腿腳還能下床走動,而許安生輕微腦震蕩,腦門上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像個巨大的蘑菇包。

比起無人問津,略顯寒酸的聞栖二人,顧則琛那邊可算得上是人滿為患,光是慰問品都能繞他的床位兩圈。

送走了最後一批遠房親戚,顧則琛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籲了一口氣:“真是的,說沒什麽大礙了,他們還不放心,非要過來大老遠跑來看,還帶了這麽多東西,我一個人那裏吃得完啊。”

面對小少爺無處安放的優越感,聞栖只是悠哉地品嘗着剛送來的特級青提,發自內心地感嘆:“啧啧啧,不愧是顧家衆星捧月的小少爺啊,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你也來點?”聞栖邀請隔壁床的許安生一起品嘗。

許安生興致不高地搖了搖頭,聞栖也沒再堅持,将剩下的幾顆青提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留意這個心不在焉的男人。

他沒了平日裏異常開朗的模樣,眼神平靜、陰郁,時常被窗外的天空吸走視線。

“喂!我和你說話呢!”

顧則琛的大吼讓聞栖有些嫌棄,“我是腳壞了,不是耳朵壞了,說話聲可以輕點,我聽得見。”

“聽說沈盡寒在你那兒?”

“你難道不知道?”

顧則琛噎住,輕咳一聲:“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說動他的,但他跟你是沒前途的,你應該讓他去更大的舞臺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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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個兩個的那麽惦記沈盡寒,你們找他說去啊,找我做什麽,我又做不了他的主。”

一說到和沈盡寒面談,顧則琛說話也硬氣不起來,但仍是要扯着嗓子,以證明自己的底氣:“我當然會親自去請他,我只是出于禮貌,提前告訴你而已。”

他拼命搶占上風的模樣着實狼狽,聞栖也沒那閑工夫為難他,只是囫囵地吞咽青提,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她有件在意的事情,猶豫着還是問出了口:“話說,你們倆認識嗎?”

除了聞栖,病房裏只有許安生和顧則琛兩人。明明兩人毫無交流,可聞栖總覺得他倆之間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不認識。”一道尖銳,一道虛弱,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從铿锵有力的聲音中,聞栖卻聽出了心虛。

“我怎麽會和這種人認識??”顧則琛一口否認,說着不認識,字字充滿貶低情緒,極力地撇清關系。反觀許安生,即便聽到這樣失禮的話,他也毫無反應,甚至更加冷漠。

聞栖的問題讓病房陷入怪異的氛圍,但她毫無懊惱,甚至覺得局面變得異常有趣。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顧則琛,似笑非笑地調侃:“這樣啊。”

不認識還這麽大反應,不是有鬼就是有把柄。

許安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似乎不在意聞栖的誤會。

“咚咚咚”

又有人敲門。

聞栖默認是關愛小少爺的人員,沒有正眼瞧,用濕巾擦了擦滿是青提汁的掌心,準備等着看豪門大戲。

但她不曾想到,這出好戲竟落在了她的頭上。

門口出現的正是她最不願見的沈盡寒,他一身得體的正裝,清隽秀氣的臉龐沒有多餘的表情,風光霁月的模樣将病房三人組襯托得滑稽狼狽。

他一出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會為他駐足,就連聞栖也不例外。

聞栖一邊唾棄自己的不争氣,一邊又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不知這朵雪巅白蓮親自下凡,有何貴幹。

躺着的三人組打量他的時候,沈盡寒也在打量他們。

三人都受了或大或小的傷,看樣子躺在中間床上的聞栖模樣最慘,最左邊是他見過的綠茶男,最右邊那個被禮品包圍的男的雖未見過,但有些眼熟,不過最好不要是聞栖的新歡。

沈盡寒對自己心底的異樣視而不見,從背後拿出藏了許久的花束。

他将花束擺在聞栖床頭,什麽話也不說。

看望病人,适時地送上一束鮮花,這樣的舉動是合理的。沈盡寒給自己找了個無懈可擊的借口。

大朵的白色山茶絢爛純潔,與慘白的病房融為一體,并不起眼,卻襯得紅發豔麗的聞栖更為矚目。

聞栖覺着這束花大概率是送給自己的,出于禮貌道了聲謝,但沈盡寒視線回避,扯開了話題:

“我聽林秘書說,你大半夜和人飙車飙進醫院了,董事們讓我過來看看你的情況。順便問問你幾時可以回去上班。”

他站在兩張病床中間,沒有打算坐下,似乎不準備久留。

“我說沈總怎麽有空來探望我呢。”聞栖雙手抱臂,平視前方,“是打算趁我住院期間,好好大展拳腳,将我這個CEO比下去?”

“聞總非要誤解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他無奈的語氣,讓聞栖覺得自己仿佛在無理取鬧,心情不太爽利,“沈總來的正好,幫我去辦一下出院手續,我和你一起回公司。”

聞栖的話讓原本沉默的許安生驚呼:“姐姐!你傷得嚴重,怎麽能現在出院?”

許安生一手撐着床,将自己的上半身支起,很是擔憂:“起碼再觀察一段時間,好不好?”

他看到顧則琛一閃而過的嘲諷,抓着床單的手指指尖泛出慘敗,但許安生顧不得其他,住院是和聞栖接觸的好機會,他不能錯失。

目前的調查進展非常糟糕,他只能抓住聞栖這一個突破口試試看,所以不要怪他不擇手段了。

許安生扶着隐隐作痛的腦袋,“而且,姐姐你不是說過要留下來照顧我的嗎?”

他眼眶泛着嫣紅,像是在控訴聞栖的不負責任,讓聞栖啞口無言。

顧則琛恰到好處地開口幫腔:“啧,我記得某人在救護車上可是信誓旦旦,要照顧好這位小哥的,怎麽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姐姐。”許安生小貓似的哭腔聽起來好不可憐,臉上卻幹幹淨淨,沒有一滴真情實感的淚,但要是聞栖膽敢拒絕,他眼睛一閉,絕對能落下兩滴滾燙的淚。

聞栖看得穿這蠱人的小把戲,可沈盡寒看不透,只覺得這男人的神情讓人心生不适,他纏着聞栖的模樣更是讓人惱火。

但他沒有發言和決定的權力,只能等待着聞栖的回複。

“我還有工作要做,你會理解我的吧?”聞栖最終還是選擇了出院,比起去探究許安生的目的,她更在意自己項目的進展。

沈盡寒推着輪椅上的聞栖走後,許安生難掩眸子裏暴虐情緒,拳頭狠狠地捶向床墊,發洩心中的煩躁。

“喲,生氣了。”顧則琛玩世不恭地笑着,像個潇灑的浪蕩子,但腫大的石膏讓他看上去很滑稽。

“咱們的許先生混跡情場多年,向來是片葉不沾身的,千萬別假戲真做,栽在咱們聞總身上了。”他惡劣地調笑着,似乎看不到許安生眼眸中積蓄的陰雲。

“可惜啊,你可憐巴巴的模樣在人家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反倒是個笑話。”顧則琛忍不住嗤笑出聲,“真的會有人在乎你嗎?”

顧則琛總是無所顧忌地踐踏他的底線,“許安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除了我,不會有人在乎你的那點價值的。”

“互相利用而已,少擡高你自己。”許安生用純潔的面容說出薄涼的語言:“離開了我,你不過就是顧家的廢物。”

被惡意看低,許安生不是第一次經歷過,他能忍,可聞栖的離開讓他很煩躁,從前裝出來的好脾氣蕩然無存,只想找一個人發洩。

“看不起我的身份,又離不開我的能力,可憐的人是你才對,顧則琛?”許安生勾起嘲諷的嘴角,扶着額頭走下床。

顧則琛像是被吓到,“你幹嘛?”

“不幹嘛。”許安生覺得他驚慌的模樣有些好笑,“出院而已,看把你吓得。”

他靠近被高級禮品包圍的顧則琛,上下打量他這副滑稽的模樣,笑得單純又無害:“我得要工作啊,好讓顧小少爺被獻花和掌聲包圍。不是嗎?”

顧則琛難以接受被嘲諷,況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他氣得胸膛不斷起伏,腦袋裏卻沒有一個字眼可以反駁,只能将許安生的名字咬牙切齒地喊出來。

身份卑賤的人,卻有着他夢寐以求的天賦,顧則琛嫉妒地發瘋,曾千百次地想要搶奪這份天賦。

他可以搶走許安生的榮譽、金錢,甚至是愛人,可他無論怎麽樣,都搶不走流淌在許安生血液裏的天賦。

如果天賦搶不走,毀掉就可以了。

這是顧則琛心裏最陰暗處的想法。

他看着許安生步履闌珊地邁向門口,在房間門打開的一瞬間,那道背影愣在原地,仿佛失去了一切高光。

突然,顧則琛沒有任何緣由的笑了,笑容弧度越來越大。

他低頭看向手機的聊天記錄。

五分鐘前,趙詩然發了一則消息:我到醫院了,馬上上來了。

如果顧則琛沒猜錯的話,許安生大概是看見了他最在乎的那個人:

趙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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