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半

一半

那老頭寧願把TP賣掉,都不願意相信她。

呵。

到底她是聞家的“外人”。

聞栖難忍地捂住胸口,翻湧的火氣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她閉上眼睛,用沉默鎮壓一切情緒。

“聞栖!”

身後的沈盡寒急匆匆地喚了一聲,聞栖腳步沒有停,埋頭往前走。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願讓人打擾。

“聞栖!”

沈盡寒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面露憂切,語氣小心翼翼,“我正好要去你的辦公室,我們一起。”

他試探着将手擡到半空,泛紅的指尖往前微湊,想要觸碰什麽,卻又不敢完全放肆。

聞栖假裝沒看見他蠢蠢欲動的手,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繞過。

“如果你是想要來教育我,那麽閉嘴。”

身旁的人沒有被她的怒氣吓退,他亦步亦趨地跟上,直到與她并肩,才開口,“今天家裏包餃子,要來我家吃飯嗎?”

頓了許久,沈盡寒又添了一句,“我媽讓我問問你。”

會議室離總裁辦沒有幾步路,很快聞栖就陷入了無路可走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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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緊閉的大門,聞栖盯着門把手發愣。

他家吃飯為什麽要叫她?

這是什麽意思?

聞栖的世界裏沒有人情世故,只有利益糾紛,根本無法理解做客的意義在哪兒。

她沒有理由答應。

沈盡寒站在聞栖身後,手緊張地背在身後,沒有打擾她的思考。

張揚的人脆弱,羞怯的人沉穩。

極度矛盾的兩個人仿佛來自兩個世界,他們之間的聯系僅靠沈盡寒的注視。

聞栖知道沈盡寒在等她,可她不想轉身,也不想讓他離開。

沈盡寒的家裏有她向往的溫暖。

她想占有。

擱置已久的占有計劃重新啓動,聞栖心底有了答案。

“那就去吧。”

“嗯?”

聞栖意識到自己嘴角上揚,她立刻低下頭,嚴肅語氣,“幾點到你家?”

“你,你正常下班就行,我到時候來你家喊你。”

他還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大概還是不相信聞栖真的會同意。

“行。”

聞栖答應的原因很簡單,她想擺脫聞家帶給她的陰影。

在那個家庭成長的日月裏,聞栖只有痛苦。

在聞母八月懷胎的時候,家裏請來了一個算命的瞎眼道士,老道士對着聞母的肚子,手指飛快地撚了幾下,高深莫測地撫着枯草胡須,草草地定下了還未出世的聞栖的一生。

他晃着腦袋,白眼止不住地往上翻:“此子若為男,盛世英雄,亂世枭雄。此子若為女,”老道士支支吾吾,半晌才組織好言辭:“便如硯池落棋,攪動局勢,福禍難辨。”

老道士輕飄飄幾句話,萬把塊錢落袋,心滿意足地前往下一個富貴人家,卻擾得聞家上下兩個月雞犬不寧,聞母拖着身子,到處求神問佛,唯恐生下個福禍難分的女兒。

聞母沒什麽文化,出身偏遠,這輩子唯一驕傲的便是得到了一個優質男人的愛情,從此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大婚那天她就在心底發誓,她一定要生下龍子鳳女,延續她的富足生活。

老道士的話叫她成日擔驚受怕,就怕這富貴生活泡了湯,但神仙佛祖沒能聽見她的心裏話,兩個月後給她送來了一個棘手的女兒。

聞栖降生那天,聞家人只是沉默地看着這個臉色青紫的小家夥哭,誰都沒有做好準備迎接這個命運難測的小女孩。

聞父聞母心情更是複雜。

聞栖的降生對于聞母來說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失敗,她想棄,又恐道德的追責,只能半推半就地養着。

聞父想教,但又恐這枚棋毀了他半世的基業,只能半推半就地放任。

一半是愛,另一半是恐懼;一半是鼓勵,另一半是打壓,什麽都是一半一半。

聞栖在這扭曲的環境中成長起來。她從小就不明白為什麽母親說愛她,卻始終記不住她海鮮過敏,父親放任她自由,卻立下無數的規矩。

聞栖痛恨這一半一半的規則,于是她開始追求極致。不要偶然的,而要永恒的極致榮耀;不要眼前的,而要永遠的極致勝利,不要短暫的,而要亘古的純粹之愛。

但她不信永恒、不信永遠、更不信亘古。

畢竟她活個幾十年也就閉眼了,求得到哪門子的永恒。

所以她想要一個家,哪怕這個家是搶過來的也行。

聞栖已經打開了辦公室門,身後的沈盡寒還愣在原地,平日裏清冷氣質的他顯出一絲憨态,生疏得可愛。

“還有事兒嗎?要不進來說?”她指着身側的空隙,含着笑打趣,“總不能過來只是說這一件事情吧。”

“嗯?”聞栖向沈盡寒偏頭,示意他趕緊進來。

得了指令的沈盡寒眼神并不清明,依舊是茫然,但也沒有懷疑,聽話地跟着聞栖進了辦公室。

聞栖手搭在門把手上,待人後腳跟進來,她單手将門合上。

“砰”

門并不輕柔地被合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嗚咽,震得沈盡寒身軀一顫。

這個時間點,這個場合不應該做工作以外的事情。

但有的時候邪念的誕生只在一瞬。

聞栖看見對方臉上因擔憂而生出的蒼白,脆弱得惹人憐惜。

她沒有放他走太遠,抓着他的手腕,毫不費力地将人往後拽。

沈盡寒像個輕飄飄的布娃娃,只要聞栖輕輕用力,他就順着力道跟着走,任憑擺布。

感受到面前這個人的順從,聞栖輕笑一聲,幹脆将人抵到門背後。

她屈肘撐牆,攔住了他一側的去路,才靜下心來欣賞他的局促。

沈盡寒繃直身體,拼了命地往後靠,餘光偷偷落在聞栖身上,可又禁不住與她對視,立馬害羞地移開,但沒過多久,眼珠還是不受控地往她身上轉。

許是沒料到聞栖一直盯着他,沈盡寒匆匆別過頭,露出泛紅的耳尖,言語淩亂地為自己辯解:“我,我我剛好轉頭。”

這個傻瓜的解釋讓局面更加暧昧。

聞栖被他逗樂,不禁笑彎了腰。她的前額不自覺地磕他的肩上,有意無意地蹭過他的脖頸,輕嗅屬于他的朱砂梅清香。

清淡好聞,正如他的人一般,不争不搶。

沈盡寒漲紅着臉,眼神逃也似地往天花板瞟,雙手虛扶在聞栖後腰,遲遲沒有落下,還是由着她在懷裏放肆。

聞栖終于放過了這個害羞到快要暈倒的人,緩緩擡起頭,“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這麽聽話啊。”

她感慨了一句,更多的是調侃。

這種類似誇贊,又像是調情的話不好回答,沈盡寒果不其然只是沉默,渾身不自在地離開動了動身體,想要離開她的束縛。

“別動。”

聞栖的目的還未達成,不會輕易讓他走。

聞言,沈盡寒機械地将背靠回門背,臉色霎時蒼白,“抱歉。”

聞栖将膝蓋抵進沈盡寒的□□,徹底斷絕他所有的退路。

這個強迫的姿勢像是一種信號。

在嚴肅的場合行僭越之事,無非是對規則的蔑視。想想就刺激。

聞栖沒有給他時間遐想,無禮地提出要求:“接下來,我想吻你。”

如此直白的求吻方式讓沈盡寒大開眼界,含蓄如他,根本不敢點頭答應。

沒有得到明确拒絕,聞栖一律默認為答應。

她緩慢靠近,想給他和上次接吻不一樣的體驗。

沈盡寒不安地舔舐嘴唇,欲色的面孔閃過猶豫,在唇與唇貼近的瞬間,他決然偏過頭,将聞栖推離。

吻,沒能如期落下。

聞栖不解地擰着眉,用眼神詢問原由。

她看着沈盡寒手掌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同她對視。

“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沈盡寒将下唇咬得蒼白,眼裏蓄着萬千的期待。

這份期待含着太多看不懂的情緒,聞栖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簡單的問題。

她在心底斟酌了每一個回答,最後挑選了最不容易出錯的答案。

“同事。”

“同學關系”是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現在提起來未免太過陳舊,不值得提起;“上下級”的說辭顯得不夠平等,所以遣詞半天,聞栖只找到了兩個字的答案。

只是沒想到這答案出了岔子,沈盡寒聽了立馬變了臉色。

他斂去眉眼的柔和,恢複成原本的清冷疏離,再沒有一點羞怯。

“只是同事嗎?”

對方毫不客氣的反問倒讓聞栖猶豫了,她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難道不只是同事嗎?

難不成他想要的回答是“鄰居關系”?

聞栖耗盡察言觀色的能力,反反複複觀察了沈盡寒的眉眼與嘴巴,向來溫柔的眉間萦繞着嚴肅與委屈,隐秘地控訴着聞栖。

她立刻将嘴邊的“鄰居關系”咽回肚裏,放棄猜謎。

沈盡寒的眼眶裏閃着晶瑩,一滴淚水倔強地留在眼眶,明晃晃地讓聞栖看着,硬是不掉下來。

“在你心裏,我就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同事嗎?”

他眼中的羞怯歡欣早已消失,一雙桃花美眸泛着透明的哀傷,更多的是心碎。

聞栖的心髒跟着揪了一下。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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