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心碎
心碎
比聞栖先有反應的是沈盡寒。
他一身清冷,臉色陰翳地将聞栖手中的文件退還給許安生,“顧氏的事情我們不參與。”
“我都聽姐姐的。”許安生突然又換上那副可憐的天真臉,專門向聞栖示弱。
那雙好看的眼睛,微笑似的眯起,含着脈脈溫情,仿佛又回到了聞栖初見他那天的模樣。
沈盡寒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地顫抖,
聞栖見怪不怪,再次拿起被沈盡寒丢下的資料,“你想我怎麽做?”
“聞栖!”沈盡寒壓着嗓子,又氣又急地吼了她一句。
許安生看看沈盡寒,看看聞栖,很是無辜地攤開手:我要不要說?
聞栖不甚在意,用眼神示意許安生繼續回答。
受到忽視的沈盡寒用手按下她手裏的文件,強行打斷他們的談話。
“許安生。”沈盡寒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你想要做什麽我不管,但你別把聞栖拖下水。”
“沈總,怎麽這麽嚴肅啊。”許安生笑打趣,但眼底沒多少笑意。
聞栖拽着手裏的文件,卻紋絲不動。
她擡眼警告了一眼沈盡寒,對方仍然不為所動,無奈之下,聞栖按住他骨節突出的手腕。
微硌的手感讓她不敢用力,只是輕輕地往上拽,“沒事,無論什麽樣的後果,我可以承擔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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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栖。”光是喊這一個名字,好像就花光了沈盡寒全部的力氣。
聞栖一怔。
眼見他手背上的青筋在蒼白皮膚下湧動,文件在他的手下“刺啦”一下皺起。
沈盡寒的眼神裏藏着她從未見過的複雜,“TP的那件事情我最後由着你來,過後我每一天都是後悔的,現在我不能再讓你冒險了,你可以不怕承擔任何後果,可是,”
不知名的光将他琉璃般的瞳孔攪成碎片,脆弱顯現,“我怕。”
他的眼神太過純粹,宛如這個世間永恒不滅的東西,純粹到聞栖的心髒為之一顫。
聞栖觸電般地松開手,回避他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在躲什麽,只是下意識害怕看見沈盡寒眼裏的感情。
太熾烈了,好像随時能将她燒成灰燼。
“咳咳。”
許安生的咳嗽不合時宜地響起,他看着兩人的互動,眼裏的天真終于有了苦澀的痕跡。
不過,在面上,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開玩笑:“看來姐姐有新歡了啊。”
“啧。”聞栖睨了他一眼,“你是來談正事的,還是來談私事的?”
“當然是談正事。”
“那說說吧,你想要我怎麽幫你?”聞栖從沈盡寒手裏抽出皺巴巴的文件,壓在桌上反複撫平将其物歸原主。
“你······”
“哎!”聞栖先沈盡寒一步,打斷了他,“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任性,好嗎?”
至于是不是最後一次,還有待商榷。
但沈盡寒又一次敗給了聞栖。
“行。”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平複情緒後,沖許安生公事公辦道:“你需要我怎麽做?”
“嗯?”許安生偏着腦袋。
沈盡寒語氣淡然,“如果你不想親自動手,找我也是一樣的。”
言外之意:別找聞栖!
“唔。”許安生為難地戳着下巴,有意無意地望向聞栖,遲遲沒有給答複。
能拍板做主的只有聞栖。
沈盡寒扣在桌上的手緊繃着,指甲蓋泛着不正常的蒼白,許安生眼盯着聞栖,嘴角維持着尴尬的弧度。
他們都在等待聞栖的回複。
聞栖沉吟良久,“沈盡寒,這件事情你就別插手了。”
她又一次選擇了與許安生站在同一陣營。
許安生如釋重負地勾起嘴角,恢複天真礙眼的模樣,笑眼明亮地望向沈盡寒,話确是說給聞栖聽的。
“那姐姐,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他突然将手肘撐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歪着腦袋,“就不打擾沈總繼續工作了。”
許安生身後排着一群求職人員,他們手拿執簡歷,有不少已經開始踮起腳尖,向前張望,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聞栖湊到沈盡寒耳邊,“這邊就麻煩你了,我和他先出去一趟,過一會兒回來。”
盡管沈盡寒嘴上答應了,但聞栖還是看到他臉上閃過的郁悶,被聞栖抓包後,他很快板起臉,當作無事發生。
聞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許安生就在這時催促她:“姐姐?”
“嗯。”聞栖應下,起身時候還是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沈盡寒,對方已經挂起笑容和下一位求職者攀談起來。
她抿起嘴唇,不知道要如何跟沈盡寒解釋。
“走吧。”她默默嘆了口氣,放棄了解釋的打算。
許安生就這樣,在沈盡寒面前輕而易舉地将聞栖帶走了。
沈盡寒的餘光一直跟在那兩人身上,看着他們結伴走遠,留他一個人在這裏,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刻意丢棄的寵物,不甘又無助。這樣的感覺他一點兒也不喜歡。
直到面前的人喚了他幾聲,他才如夢清醒般地回過神。
“抱歉。”
他放下根本沒有看的簡歷,雙手交叉置于桌面,“接下來我問你幾個問題······”
沈盡寒執行着聞栖的囑托,可聞栖卻食言了。
她同許安生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他獨自坐在攤位的椅子上,看着逐漸空蕩的展廳,小林秘書一個人忙前忙後收拾着物料。
“小林,你先回去吧,東西我帶回去就好。”
“可沈總,這些東西你一個人可以嗎?”
小林看着堆積如山的物料,不放心地看着沈盡寒。
“沒事,多來回兩趟就行了。”
沈盡寒說話盡顯疲态,小林腳尖戳了戳地,大概猜到了他心情不好的緣由,“那,沈總,我先走了。”
小林走後,沈盡寒沒有繼續消沉地坐着,而是立刻行動起來。
周圍稀稀拉拉地響起碰撞的聲音,陸陸續續地開始收攤。
沈盡寒一個人整理臺面,一個人搬運剩餘的物料,一個人在展廳裏來回奔走,他很沉默地不和人搭話。
別處的交談聲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竊竊耳語變成歡聲大笑,沈盡寒皺起眉頭,将最後剩下的易拉寶搬起,盯向虛空的眼神愈發陰沉。
他帶着一身的低氣壓,驅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砰!”
關門聲來得比以往都要響。
一進門,沈盡寒再也維持不住沉默的形象,顫抖着吐出鼻息。他開始扯拽禁锢他的領帶,動作由最初的從容逐漸變得毫無章法。
白皙脆弱的脖頸在領帶的摩擦下逐漸變紅,一道道紅痕觸目驚心。
沈盡寒怎麽也掙脫不掉領帶,體內的躁意硬生生将生理淚水逼了出來。
他吸了吸鼻子,拂去眼角沁出的淚,幹脆自暴自棄。
松松垮垮的領帶垂在胸口,沈盡寒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身體重重地摔進沙發裏。
沈父沈母走了一段時間後,雜物又堆滿了客廳,恢複成他習慣的模樣。
沈盡寒抱着腿,蜷縮在沙發的角落,由着客廳的黑暗将他吞噬。
他垂着頭,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訴他:這場關系中認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明明當初主動挑明關系的人是她,可為什麽當真的人也只有他。
聞栖到底是什麽意思?
沈盡寒五指穿過發間,痛苦地收緊,強忍住自己才沒有嗚咽出聲。
在雜亂無章的角落,他獨自陷入情緒的折磨。
過了不知道多久,漆黑沉靜的客廳裏,躺在地毯上的手機冒出了光亮。
“滋滋”的震動聲足以響徹整個客廳。
一遍,兩遍,三遍······
手機锲而不舍地響着,終于引起了沈盡寒的注意。
他從手肘間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地毯上的手機,看見“聞栖”的大字閃在屏幕上,他的呼吸聲不由得加重,恨不得将手機屏幕盯穿。
聞栖打了不下六遍。
沈盡寒沒有接。
或者說根本不敢接。
他就這樣蹲在沙發上,看着來電界面一遍遍跳掉,又一遍遍重新亮起。
終于,再執着的人也會有厭倦的時候,最後一通來電只震動了三秒,便匆匆跳掉,此後,手機便沒了動靜。
沈盡寒蹲在沙發邊緣,将下巴磕在膝蓋上,默數着時間。
1、2、3、4、5、6······
數到40的時候,沈盡寒不繼續數下去了。
眼眶逐漸發酸,他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就打這麽幾個電話就不打了。
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他。
沈盡寒将腦袋埋進膝蓋,蹭去溢出來的眼淚,安靜地一動不動。
在他即将陷入沉睡之際,急促的門鈴猛地将他驚醒。
沈盡寒望向門口,下意識抓緊了西裝褲腳。
害怕和期待并生。
他緩緩将腳掌落到地毯上,撐着沙發的邊緣,可環顧四周,無處下腳的雜物堆又讓他猶疑了。
要是被聞栖看到他家裏的模樣,他就又多了一個被讨厭的理由。
沈盡寒坐在沙發上,手指糾結地擰在一起,耳邊是不絕于耳的門鈴聲。
最終,他撿起地毯上的手機,回撥了聞栖的電話。
電話很快通了。
門鈴聲也随之停了。
“沈盡寒?你在哪兒?”聞栖的聲音不複冷靜,染上了一絲愠怒。
沈盡寒艱難地滾動喉結,“我B市的朋友找我過去幫忙,這兩天都在他那兒了。”
對面沉默了很久,沈盡寒扯了扯笑容,“沒什麽事情我先挂了。”
“我在你家門口。”
沈盡寒猜到了門口的人是她,卻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嗯?怎麽突然去我家?”
“你家是指紋鎖,還是普通的密碼鎖?”
“我······”
“我試了一下你給我的銀行卡密碼。”
沈盡寒緊張地攥緊西裝褲。
“咔噠。”
他家的門被打開了。
門口和手機裏同時傳來聞栖的聲音,問他:“你不是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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