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第四十五章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宿泷意外地側過頭，周應星一整天表現得太過冷靜，如若不是李禮說出來，他竟然都不會知道小孩有那麽緊張。

周應星把手麥緩緩舉起，雙眼有些呆滞，張了幾下嘴卻沒有聲音，應該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合适。

“沒事，你就真情實感就好，”宿泷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解圍着，“我們家小朋友太緊張了，大家給點容忍度。”

觀衆席傳出陣陣歡呼，大家都一條心地喊着“墜兔”，用她們的方式安慰着那人。

周應星又看了宿泷一眼，深深呼吸，“...我覺得，志不在此，長風破浪，世冠見真章。”

連同空氣都凝滞了半秒，接着整個會場內響起更熱烈的尖叫與掌聲。

少年人最不忌諱的便是一往無前的勇氣與信心，銘記自己的信念，終将會有走到終點的那一天。

小巴車內，宿泷一直眼含笑意地盯着身旁人。

窗外狂風席卷，刮掉的樹枝打在玻璃上發出撞擊的聲響，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像是在與他們一同瘋狂。

周應星有些如坐針氈，腦中混成一團。

良久，才淡淡開口：“你幹嘛一直盯着我？”

宿泷換了個坐姿，直言不諱，“你好看，看看不行嗎？”

“你看吧...”周應星顯然有點心不在焉，“我剛剛，沒有說錯話吧？”

“你在擔心這個？”

宿泷拿出手機翻找什麽，接着把身子湊近了一些，“你自己看，你這高情商回應，可是贏得了不少人的芳心啊。”

周應星就着他的手翻了翻，無意間卻看到了一條有關于“群光退役”字眼的評論，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他把手機推了回去，“我沒有多在意那些，你就更不需要了。”

有些話從來不用講明，懂的人自然懂。

宿泷并不想處于沉重，他把手機收好，一個歪身靠在了周應星的肩上，兩只手不老實地扯着那人。

他道：“哥哥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

“......”

小孩沒什麽動靜，只是默默把一只藍牙耳機給了他。

宿泷心裏像抹了蜜，周應星已經把外套脫了下去，他的手貼合着那人裸露出的皮膚，動作小心又大膽地摩挲。

這一瞬，他只希望能停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窗外狂風的叫嚣影響着他的理智，心亂如麻的感覺自是不好受，更何況人就在他身邊，他們是那樣的親密，卻又在無形之中相隔千裏。

小巴車內的人都陷入了沉睡，單單只有坐在車尾的宿泷，無限掙紮。

“小周，睡了嗎？”

沒有回複。

右耳中響徹着聽不懂的英文歌，宿泷輕輕将頭擡起，确認後又重新放了回去，而原本纏繞的手，卻默默抽離了開。

原本淺睡的周應星被他這一聲吵醒，只是眼皮過于沉重乏力，嘴巴也有些張不開，身邊人沒了下一步的動作，他才無奈地睜開眼。

可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令他完全清醒。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不知道是不是認定周應星睡着了，宿泷的動作有些肆無忌憚，這個角度望過去，防窺屏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而那壁紙，分明就是一個人啊...

宿泷盯着窗外臺風的動蕩，他坐在安全下，極致而瘋狂的自然帶動了寧靜的內心，震撼不已。

他嘆了口氣，手機打開卻不知道幹什麽，就這樣盯着屏幕上周應星的那張臉看了半天，最後又長長嘆了口氣。

枕着的肩膀突然一縮，宿泷臉色驟變，腦袋裏“轟”地一聲，有些倉皇地起身。

看到周應星視線所到之處，宿泷瞬間把手機扣在腿上，局促不安湧上心頭，他無法維持從容的假象，“不，不是，我...”

他該怎麽解釋才能掩藏住自己的心意？他知道的，他掩藏不了，所以他要不要放手一搏，給自己尋個答案呢？

世界正陪着他在瘋狂，宿泷沒有選擇逃避，也逃避不了。

藍牙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中斷，唯有玻璃上幾乎要被打破的聲響提醒着他們這一切的真實性。

周應星有些消化不了，或許是因為心裏不相信宿泷會對自己有那種感情，所以他又揣着明白裝糊塗。

心跳的鼓動在顱中作響，周應星沒了睡意。

一個男人如果拿一個女人的照片做壁紙，這可以找很多種理由來找補。

而一個男人如果拿另一個男人的照片做壁紙，這估計就是腦袋裏種鋼筋，離譜得很。

可是宿泷的話，他又是個gay，是不是也并不算完全不可以接受的呢...？

但那人的壁紙是他啊，就算周應星再遲鈍，再反應不過來，他也不會想不出一些其中蘊藏的深意。

只是...這還是有些消化不了，也問不出口。

如果那人不是那個意思，顯得他像是自作多情。

如果那人是那個意思...

他便更不知道如何面對那人和自己的內心。

沉默持續到酒店房間，因為臺風來勢過猛，這一片的靠海酒店都斷了電。

周應星剛邁進屋內就直直地紮入衛生間，也不知道是習慣使然還是為了什麽其他的，無法得知。

宿泷卸力地倒在床上，他把自己埋進被子裏，長腿蜷着，像是一只細長的大貓。

他心裏不住懊悔，卻又在隐隐期待。

周應星沒有第一時間表露出明顯的喜惡，是因為感受出宿泷一直以來的偏愛與照顧，還是因為性子本就慢，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衛生間響起淋浴的聲音，宿泷錘了一下床，腦袋裏的胡思亂想幾乎要把他壓倒。

換作是從前的他，肯定會直接順勢表露心意，并且明确了那人抱着什麽樣的想法，最後再做出選擇與決定。

可是現在不一樣，人不同，情況也不同。

對待那個小孩，他總是莫名地小心翼翼，就像是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寶藏，不知道何時便會從自己身邊悄無聲息地消失...

良久。

周應星終于出來，身上帶着淡淡的沐浴液氣味。

他走到宿泷身前，黑暗裏也看不清那人神情，“裏面滑，我把手機給你留在裏面了。”

宿泷喉嚨直發緊，輕輕扯住他的衣擺，“周應星，我有話想...”

周應星打斷道：“你先去洗吧。”

語氣慌亂而急促。

宿泷拗不過他，應着離開了房間。

衛生間內帶着悶熱，洗手臺上放着周應星為他留下開着手電筒的手機。

心裏藏着事，這個澡洗得算是極其漫長。

結束後，宿泷抽出了一根煙，突然想起屋內的人，又放棄地送了回去。

他回到屋內，身上的水珠蒸發帶來陣陣寒意，有些冷，卻能讓他一直處于清醒。

隐隐約約看見周應星正坐在床邊，盯着窗外出神。

宿泷走過去，同他一樣坐在床邊。

“我以為你要把自己洗掉一層皮。”周應星輕輕開口。

兩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怪異的氣氛遍及整個房間。

聽到那人先圓場，宿泷那股緊張又湧上來了。

他搓了搓手臂，“兔子，我手機，你看到了。”

這一句是肯定句，周應星卻還是給了回應，“...嗯。”

臺風還未停歇，暴雨随之而來。

一道閃電點亮了整個房間，宿泷終于吐出了一口氣，“我并不喜歡扯謊，更何況還是在這種事情上，其實我沒想這麽早告訴你的...但是既然你看到了，我想，你也該知道我的心意了。”

莫名其妙地，周應星繃直了背。

“...我，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灑脫，你說過你是我的粉絲，我怕你和別人一樣，只是喜歡從前的那個群光。”

而不是我。

聽到這話，周應星的眸子微微顫着，不自覺捏了捏手腕。

宿泷苦笑了下，“失去了這個所謂的粉絲濾鏡，對我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所以不敢去奢求太多...”

“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你對我來說不一樣，跟任何人都不一樣。”宿泷微微側頭，“周應星，你為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看在了眼裏，也記在了心裏，是你的出現讓我慢慢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我很謝謝你，但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樣，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一字一句，輕柔而真誠，全都砸進了周應星的耳中。

是啊，為什麽他要這樣做？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這本就解釋不通。

可那人是宿泷，哪怕和那個群光再不同，他仍然是宿泷。

而只要是宿泷，他就是會願意去這樣做...

周應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晃了晃腦袋，否認道：“...我和你說過，我不是gay。”

“周應星，這不能是你拿來拒絕我的理由。”

“......”

一陣沉默，周應星斂了眸。

這件事情的沖擊力太大，算到今年，他才活了十八年。

高中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他看在眼裏，只覺得有些不明不白。

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是如何能喜歡他一年多，後來他還是從張止州那裏聽來的，那女孩無非是喜歡他這張臉，被拒絕後轉頭便去追求上另一個了。

是啊，也只有這張臉，他除了這張臉外，沒有任何一點是會被人喜歡的。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男人表白，又那麽認真，認真到他真的要信以為真...

周應星緩緩開口，“...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這樣算什麽，所以對不起...”

話外之意，不了解你們gay的想法，也不明白你們gay的感情是如何産生。

而周應星的感受就是，這人就像是有了新鮮感想玩一玩，或是分手後想找一個人陪伴安慰自己，剛好這個時候周應星來了。

又或者是看到了希望，想要将人留住，所以選了這麽一個極端的方法。

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

作為剛剛成年還沒有觸及過感情的周應星，哪怕他心中同樣一直帶着奇怪又複雜的情緒，但他依然是選擇退縮回避。

這樣，他也不至于吃到什麽虧。

好在，宿泷這個聰明人聽懂了其中淺層的含義，他很多時候都懷疑他和小孩是不是共用一個腦電波。

雖然被拒絕得很果斷，但難得能從周應星口中挖出“猶豫”，也算是意外收獲。

他覺得，小孩對他不是沒有感覺的，所以一切要慢慢來。

得到了一些希望，宿泷的心緩和了不少。

他梨渦淺露，輕聲道：“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只是喜歡你，不是因為什麽gay不gay的，這都是我的真心話。”

周應星的心像是被人揪扯住，一陣陣發緊。

而那蠱惑人心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你可不可以，嘗試着喜歡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