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楚樂醒過來的時候,大概花了三分鐘才和這個奇幻的世界重新建立連接。
昨晚那跌宕起伏的劇情是應該以他裝睡然後真的睡着了來收尾的嗎?
他甚至記不起自己是在哪個時間節點睡着的。
所以,他現在在哪兒?
楚樂睜眼四下打探,床頭櫃上,是一只造型獨特的小夜燈,半敞開的貝殼中,一顆巨大圓潤的珠子散發出柔和舒适的熒光,淡淡地鋪滿了整間卧室。
垂落的窗簾敞着一條細細的縫,露出一絲帶着夜色的晨光。
楚樂撐着胳膊肘想要起身,整個身體忽然就僵住了。
他緩慢地低下頭,只見那半掀開的被子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正摟在自己腰上。
過分蒼白的皮膚透出淡青色的血管,有一種血氣不良的病态感。
收緊的胳膊緊箍着楚樂的腰,寬松的睡衣皺皺巴巴上下堆疊着,顯得被勒緊的那一處越發纖細。
楚樂大驚失色,一轉頭便看見了那張應該放在博物館的畫框裏展示的臉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銀色的頭發如同綢緞一般散落在平靜的睡顏上。
不可否認這張臉真的非常驚豔,以至于楚樂在這種情況下竟還分出幾分心思去研究了一下對方的睫毛居然是水墨暈染出來一般的淺金色的。
是混血嗎?
然後在楚樂好奇的目光下,淺金色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緩慢張開,湛藍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早安。”簡柏開口,磁性的嗓音帶着點兒剛剛醒來的慵懶,“還早,可以再睡會。”
人魚的領地意識極強,尤其是長居的巢穴,更是無法容忍任何生物侵占。
他們會用鋒利的指甲将誤入領地的非法入侵者撕成碎片,鮮血會染紅整片海域,直到一切重歸平靜。
這棟別墅也算得上簡柏的一處居所,雖然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次。
作為主卧的三樓自然是靜止任何活物入內的地方。
當然,那是在遇到楚樂之前。
楚樂對于他來說從一開始就不能用“別人”這種詞彙來形容,應該算是一種甚是喜愛的……寶貝。
簡柏沒有一絲猶豫,就将那裝睡的小東西抱回了主卧。
但是,在此之前。
他已經容忍了那堆挂在楚樂身上的破布很久了!
人魚,可謂是這個世界上最顏控的物種沒有之一。
他們喜歡用各種亮晶晶的東西,裝飾在自己漂亮的身體上,睡覺也要選擇最漂亮最大的砗磲,鋪上最柔軟的狐尾藻。
甚至于人魚巢穴方圓數百裏的地方,游過的小魚都是漂亮的,因為那些面目猙獰的定然早被撕碎,或者驅逐。
所以,簡柏如何能忍受自己心愛之物将這樣劣質破爛毫無設計可言的粗劣布料挂在身上!
這種心情無異于一個愛美的人類女孩找回了自己丢失許久的手機,卻發現原本精致漂亮的手機殼,被人換成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又黃又硬包了漿一樣三元一個還包郵的劣質醜殼子一般。
這玩意絕對不可能跟着她回家。
簡柏從衣櫃裏找出一套睡衣,耐心地給楚樂換上,溫柔的動作并沒有給沉睡的人帶來任何不适。
睡衣是他的尺碼,穿在楚樂身上大了不止一圈,光上衣就能完全蓋到大腿根。
簡柏細細打量着這具對于他來說還有點兒陌生的軀體,按照人魚的審美來說,是很好看的。
略帶肉感的臉蛋如同一張素淨的純白畫紙,濃墨重彩地勾畫出小巧精致的五官,巧妙地融合成一種不帶攻擊性的美豔。
視線稍稍下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皮膚。
寬大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微敞開。
隐約露出一點圓潤可愛的肉粉。
側躺着的身體将睡衣壓住了一小團在腰下,收緊着勾勒出一段凹陷的弧度,圓潤飽滿的一小團将睡衣下擺頂得稍稍翹起。
簡柏沉眸,将睡褲放了回去。
人類的身體意外的柔軟,大概是因為天氣炎熱,貪戀他身上的涼意,軟肉包裹的細嫩四肢會無意識地扒拉在他身上。
呼吸中帶着香甜的熱氣,羽毛似得撩動在他耳畔。
簡柏偶爾會在深海暖流中沉睡,有時候一覺睡醒,會被洋流帶到很遠的地方,但他不在乎,因為整顆星球的海洋,都是屬于他的領地。
而現在滿懷暖暖的柔軟,竟比深海的暖流還要舒服。
這是簡柏第一次在陸地上睡得如此安穩,他下意識地收緊了胳膊,将楚樂撐起一半的身體重新攔回懷中,腦袋輕蹭着從後面靠在了楚樂的肩膀上,輕嗅着那陌生軀殼下滲透出的熟悉氣息,一時間不太想起床。
楚樂:“?!”
不是!他是睡着了還是失憶了??
相較于簡柏熟絡自然的态度,楚樂內心簡直驚濤駭浪!
他們只見過兩面诶!到底是怎麽就發展成了抱在一起睡覺還能還能平靜的互道早安的程度?
楚樂幾乎是連滾帶爬從被子裏跌出來的,突兀地如同一個小彈簧一樣彈射出去,屁股着地摔得四仰八叉。
下一秒,一只體溫略低的蒼白大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腳踝。
楚樂皺着眉表情略顯痛苦,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剛才還躺在床上的男人,是怎麽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
簡柏半跪着身子,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卻能從低沉的聲音中聽出一種壓抑的冰冷:“跑什麽?”
纖瘦的少年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明顯寬大的白色睡衣從瘦削的肩膀上滑落下來,圓潤的肩頭透着血色的粉,撐在地上的雙手微微發抖。
“為什麽總是要跑?”簡柏心情不悅,那股在胸口郁結了百餘年的不适在此刻突然就迸發出來,他握住楚樂的腳踝,将試圖後退的人拖了回來,“怎麽抖成這樣,地上很涼嗎?”
昏暗的晨光斜斜灑在簡柏的半邊臉上,冷峻的面容泛着滲人寒氣,藍色眼眸深得發黑,如同海底深淵一般濕冷沒有盡頭,又像是冷血動物一般呈現出一閃而過的怪異豎瞳。
楚樂有點被吓住了下意識地掙動着踢了一下腿。
驟然收緊的手指箍得他很疼,簡柏前傾身體,将他擠在地板和自己中間,握住腳踝的手往上推了一下,将他的膝蓋都抵到了鎖骨上,像在把玩人形玩偶。
一只手圈住還有餘量的纖細骨骼,附着着薄薄一層滑嫩的柔軟,在他的掌握之下瑟瑟發抖,是一種很陌生的溫暖觸感。
簡柏垂眸,詫異地摩挲着那雪白腳踝上被自己捏出的紅痕,他好像根本就沒有使勁吧?這麽輕易的就能在這具嬌氣的身體留下一圈紅粉枷鎖。
簡柏胸口莫名泛起一絲怪異的炙熱,将人從地毯上抱起,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中的冰冷莫名少了幾分,似有無奈:“乖一點。”
楚樂緊張地扯着身上這件來路不明的衣服下擺,下身空蕩蕩的感覺讓他越發窘迫,他不敢去細想這件衣服的來歷,以及他穿上的過程,支支吾吾了半天總算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我……你……我怎麽睡在你這啊?”
簡柏偏了一下頭,臉上恢複了那種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漠然,理所當然地反問:“你不想和我一起睡?”
明明以前日日夜夜都貼在一起,連沐浴都會放到觸手可及之處。
被握在手中把玩的時候也不會嬌氣地踢腿。
楚樂:“……”?
不是,誰會想和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一起睡覺啊?
雖然說着不合理的突兀話語,但是簡柏的表情和語氣都實在太正經了,完全沒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
倒顯得他很過分似得。
楚樂蹙着眉理了半天頭緒,反問的話在唇邊兜了兩圈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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