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江如璋的心情複雜得很是怪異。

他出身優渥,外形條件也不錯,從小到大身邊就沒少過主動貼上來的男男女女,說一句衆心捧月也不為過。

卻在昨晚被這麽一個小群演當衆下了面,還潑了一身酒水。

林睿扯着他從VIP卡座裏退出來的時候,他久違地感覺到那種臊到臉紅的憤怒。

他很生氣,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麽報複他。

上位者的逢場作戲而已,不過是一面之緣的順手維護,再怎麽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劇組來。

這種扯頭發肢體接觸的戲江如璋拍過不少,自然知道怎麽借位才能在對手戲演員不難受的前提下拍出最真實的效果。

但他偏不,看着楚樂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底便湧上意思隐秘的快感,發酵了一整晚的煩悶一掃而空。

很奇怪。

江如璋低頭看着楚樂,因為四肢都被束縛着,只能可憐的哭着小幅度搖頭躲避。

蒼白的小臉,簡直比白色的床單還要晃眼。

嘴唇是粉的,濕漉漉的舌尖也是粉的。

稍微用力捏一下就會透出慘兮兮的紅印。

随着楚樂急促的喘息,溫熱的香氣灼得他手指發燙,心髒似乎也在發燙,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着。

江如璋突然想起楚樂在酒吧裏擰着眉拍開自己的模樣,色厲內荏,虛張聲勢的模樣。

如果更過分一點的話——

他好像被打開一種叫做施虐欲的開關。

“卡——!!”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片場古怪的氣氛。

陳導一邊接聽着助理遞過來的電話,一邊舉着喇叭嘶吼。

電話那頭正是剛被瀾澤勸住沒有直接瞬移到片場制造一起殘忍血案的簡柏。

他的語氣平靜似無波瀾,卻讓人莫名背脊發涼。

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床上那個群特小演員,我們柏海剛簽的新人,再讓人亂占他便宜,你們就準備停拍吧。”

*

江如璋被陳導焦急地叫到了一旁,在場的其他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都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暫停。

驚魂未定的楚樂被人扶到一旁坐着休息,瘦削的身體可憐地蜷縮在椅子上,連懷中是什麽時候被塞了一杯熱水都沒注意。

溫熱的液體順着喉管流淌到身體裏,帶動着冰冷的血液重新循環起來,楚樂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體上的種種不适。

後腦勺那塊的頭皮隐隐發痛,手腕也被束縛帶磨得火辣通紅,連嘴角都有點兒紅腫,緊繃着很是不舒服。

江如璋這人拍起戲來本就很有點瘋,這會兒明顯帶着報複的心态更是變本加厲沒有分寸。

楚樂只覺得這會兒心髒還在後怕得突突直跳,這個劇組真的是一天都沒法再待下去了。

諸事不利封建迷信,楚樂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和這個恐怖片劇組八字不合天生犯沖,從進組的第一天開始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

話說回來,如果後面幾天辭演的話,劇組會讓他賠錢?

一想到這裏,剛剛那種很上頭的沖動瞬間就如同放進冰水裏的烙鐵一般“滋啦滋啦”偃旗息鼓。

呃……冷靜了。

楚樂漂亮的臉蛋皺成一團,捧着熱水又抿了一口,落魄的身影縮得更小了些,整個人在角落裏惆悵得如同褪色黑白漫畫一般。

約摸半個小時,陳導回來了,那頂好似長在他腦袋上的鴨舌帽居然給摘了下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甚至還用發膠捋了一下那一頭極具藝術家氣質的長發。

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麽,江如璋臉色臭得要死,幾次把目光意味不明地投到楚樂身上,一臉欲言又止的憋屈樣。

楚樂故意躲着他,連眼神都不敢對視,自然沒有接受到他內心那些複雜的彎彎繞繞。

手術室的戲份在導演的要求下,嚴格按着劇本規規矩矩地重拍了一條。

原本後面還有三場戲,但江如璋的狀态實在太差了。

不光是心理上憋屈和矛盾,在補拍第二條的時候,江如璋就覺得橡膠手套下包裹的皮膚瘙癢難耐,一開始還以為是手套不透氣給悶得,後來實在受不了,江如璋只得喊停。

膚色的橡膠手套被汗液打濕黏糊在皮膚上,卷着邊兒往下脫到一半,旁邊眼尖的助理就注意到事情有點兒不對。

她瞪大眼到抽一口冷氣:“啊?!璋哥你的手怎麽了?”

随着手套的剝落,潮濕的手指露了出來,一開始只是不正常的泛紅,越靠近指尖的位置越明顯,細密的小疹子看得人頭皮發麻,最頂端的部分居然已經開始潰爛,滲出些許帶着血色的粘液。

江如璋臉色大變,現場再起騷亂,助理忙着找跟組醫生,一行人鬧鬧哄哄地往休息室那邊走去,不一會就開着車直接給送去了醫院。

這下今天戲份算是徹底拍不了了。

楚樂待在旁邊的休息室,只聽見一陣鬧鬧哄哄,然後場務就來宣布下班了,難得這麽早就能下班,不明所以的楚樂還是決定在劇組蹭個晚飯再走。

負責發盒飯的阿姨早就注意到這個白淨纖瘦的小孩,領了盒飯就找個地兒坐着,安安靜靜的吃飯的模樣乖極了,被食物塞滿的臉頰一鼓一鼓的,細細咀嚼着沒有發出半絲聲響,沒一會就将餐盒扒拉得幹幹淨淨。

等楚樂第二次去排隊領飯的時候阿姨還特意叮囑了一句:“孩子夠了嗎?要不再給你多拿一份?你這個年紀就應該多吃點,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都沒幾斤肉,千萬別學那些個減肥啊。”

楚樂連連擺手,雪白的臉上臊得有點泛紅。

兩葷一素的标準盒飯,楚樂吃了兩份才覺得五分飽,連平日裏那碗根本不會打開涮鍋水一樣的湯竟也喝了個幹淨。

但過分熱情的阿姨讓他沒好意思再去排一次隊。

楚樂将飯盒丢進垃圾桶,起身抖了抖皺巴巴堆疊在小腿上的褲腿,轉身想到休息室拿自己的背包,卻不想在走廊的轉角迎面撞上了一個意想不到人。

高大的身影裹挾着微甜的木質香,瞬間将楚樂籠罩在一片昏暗的陰影中。

楚樂慌忙後退兩步,一邊道歉一邊仰頭。

“不好意思……啊……你……?”

楚樂一愣,神色錯愕。

來人正是瀾澤,實在是這人一頭比愛豆還要閃耀的金發頗為搶眼,深邃立體的濃顏五官帶來的視覺沖擊,再加上脖頸處那片怪異的藍色圖騰紋身,只需要一眼便能讓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後還跟着一臉笑意的陳導,簡直和半小時之前的失态兩模兩樣,看來兩人聊得非常愉快。

瀾澤停下步伐負手而立,眼底含笑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楚樂。

陳導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摻雜着千言萬語,在兩人間轉了幾個來回。

萬萬沒想到,他們這麽一個小片破網劇組,居然能讓柏海集團的瀾總親自到片場來談合作。

而他們方才交談中的關鍵人物此刻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面前,讓陳導一時間沒有管住自己的眼睛。

确實是個幹淨漂亮的孩子,就算是放在圈子裏也毫不遜色的程度,鏡頭怼到臉上拍特寫也挑不出錯處的天然精致。

到底是娛樂圈裏混的,就算是個悶着頭拍戲的導演,也見慣了各種錢色交易潛規則。

不過一瞬,陳導便收回好奇的視線,非常自覺地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

瀾澤滿意于陳導的識趣,眼中笑意更深了幾分。

說起來他都沒有好好看過簡柏這寶貝兒,就連化形之前也未曾細看過。

人魚,一種愛顯擺又占有欲爆棚的物種。

就比如簡柏,自從把上玄月煉化出來,就日日不離身地用銀鏈挂在腰間,丁鈴當啷地生怕別人看不見。

當然只是讓你看看,你若想上手去摸摸看那這手也別準備要了。

就連湊近點細看都會惹怒這上古巨妖。

瀾澤只隐約記得那是一柄秀氣而鋒利的短刀,瑩白彎月一般,宛若玻璃種的春彩翡翠,淨透的底妝上暈染着一抹淡紫,清晰可見嵌入其中的銀色鱗片,如同一顆沉睡的小小心髒。

只不過一眼,視線便難以轉移。

它好像在呼吸,寒光忽明忽暗。

迷人。

更危險。

瀾澤目光放肆,視線都快要把楚樂給透穿,逐漸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雖然的确匪夷所思。

但化形之後的上玄月是這幅嬌柔稚弱的漂亮模樣,就是離譜中帶着一絲絲有跡可循的合理。

楚樂渾身僵硬,嘴唇微抿,嫩白的指節不安地搓揉着衣擺。

愣誰被一個不熟悉的人這麽直勾勾地審視肯定都會不自在的吧?他确實不擅長處理這樣的情況,躊躇着想要找借口離開。

卻沒想瀾澤突然開口了,語調随性溫和,一點總裁架子也沒有:“你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嗎?”

楚樂搖搖頭,眼睛裏盛着一絲防備。

瀾澤也不介意,繼續問道:“喜歡拍戲嗎?”

楚樂又搖頭,而後覺得自己一直沉默有點不太禮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小聲小氣地回答道:“也不是,就是……打工賺錢。”

瀾澤的褲腿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詭異地湧動了一下,很快又壓制下去。

要命!怎麽連聲音也這麽可愛,軟乎乎的好小一只,一條觸手就能把他卷起來抛高高。

人類當真是這顆藍色星球上最可愛的生物!

瀾澤一邊在心中尖叫,一邊有點困惑。

他依稀記得鑲嵌前在上玄月刀柄上的價值連城的珠寶,鍛造它的材料更是珍貴到讓人咋舌。

簡柏不是都已經把他帶回家了,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怎麽還讓化了形的小寶貝活的這麽慘兮兮。

于是他一臉正直的認真問到:“你們的關系,簡柏不給你錢嗎?”

楚樂:“……”?

……不是,這人有病吧?他和簡柏什麽關系就要人家給他錢?

這不跟直接問他是不是被人包養了一個意思嗎?

楚樂紅撲撲的臉蛋後知後覺地浮上一絲羞憤,萬分後悔剛才就不該禮貌回應。

他突然就想起昨晚簡柏說“我是他的主人”的時候,瀾澤似乎就在旁邊,這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楚樂有點心累,嘴唇張張合合半天也沒擠出半個字,只餘下滿臉赧然。

他蹙着眉,垂下長密的黑色睫毛,側身從瀾澤身邊走過,平日裏溫軟的聲音帶了一絲惱怒:“借過,我下班了。”

瀾澤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對于一個純潔的小男生來說有多冒昧,被兇了也沒有反應過來。

只覺得眼前之人的反應很可愛,還笑嘻嘻地追在身後說道:“他也太小氣了吧,怎麽還讓你出來打工呀。”

楚樂:“……”

楚樂快要煩死了,趕緊加快了步伐,幾乎好似小跑着離開了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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