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47章

因為受了場驚吓,又困又倦,回府的途中路時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等到重新睜開眼睛時,自己正摟着栾宸的脖子,被打橫抱在胸前,剛要往床上放。

“醒了?”

栾宸察覺到動靜,停下來垂頭看他,托在他屁股下方的一雙手依舊穩如泰山。

路時呆呆地盯着那截幾乎要貼到自己臉上的英挺鼻梁,猛地一個鹹魚翻身,掙脫出來,“我、我自己走就可以!”

栾宸眼看少年從自己手中彈跳到床上,摔進一堆錦被裏,揚了揚眉。

“已經到了才說自己走,方才怎麽睡得那麽香?”

路時被他促狹的目光弄得更加窘迫,臉都快燒起來了,嗫嚅着想辯解兩句,床邊的男人卻忽然低下頭,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路時渾身一哆嗦,心髒跳得像夏天的驟雨打在窗玻璃上,繁音促節,如雷貫耳。

“你你你、你幹什麽……”

“別動。”

栾宸擰着眉頭,神情嚴肅,并起兩指,輕輕摩挲着路時的頸側。

頸動脈中的血液仿佛重重地撞上帶着薄繭的指尖。

栾宸恍如未覺,眼底沉着深重的陰翳,語氣輕柔:“這是怎麽回事?有人掐你?”

“啊?”路時回過神,下意識跟着伸手摸了摸,傳來一陣鈍痛,“沒事,應該是被那個木頭板子撞的,過兩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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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看不到,那一圈青紅的淤痕在瑩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駭人。

栾宸眼神冷得可怕,帶着隐隐的怒氣喚人去請郎中。

回頭想再仔細看看對方還有沒有哪裏受傷,卻又愣了一愣,湊到少年面前,探手抹了一下他的嘴角。

“這是什麽?”

路時定睛一看,栾宸的手指上,沾着兩粒金黃色的……炸雞脆皮。

路時:“…………”

尴尬了,偷吃被抓現行!

剛才在牢裏時,為了取得那些死囚信任……再加上他也的确有點餓,就率先跟着吃了一點。

栾宸來得過于突然,他反應不及,根本沒時間惦記擦嘴這種小事。

路時還沒想出要如何解釋,栾宸手指稍一用力,把脆皮碾碎,舉到眼前仔細分辨片刻,狐疑地問:“你……吃肉了?什麽時候……”

路時咬咬牙,在邋遢和有鬼之間選擇了前者:“中午吃飯忘記擦嘴了。”

栾宸:“……”

栾宸嗯了一聲,緩緩把頭轉向一邊,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

路時惱羞成怒:“你笑什麽?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怎麽,你難道就沒有弄髒嘴的時候嗎!”

栾宸肅然:“你看錯了,本王沒笑。”

路時:“你……”

“王爺!王爺不好了——”

門外,一名小厮突然咋咋唬唬喊起來,腳步踉跄地撞進了門。

栾宸斂了表情,淡淡地朝那小厮看了一眼:“成何體統。”

小厮打了個寒噤,立即規矩地收聲站定,先行了個禮,才焦急地說:“王爺,禁軍、禁軍……有人帶着禁軍來,把咱們王府圍了!錢管家在前頭攔着,讓小的來請您……您快去看看吧!”

路時聞言慌了神,跳下床快步走到栾宸身邊,“禁軍?為什麽禁軍會來?”

禁軍是守衛皇帝和王城的專屬軍/隊,就算王爺劫了他的獄,也不至于要到動用他們的地步。

栾宸沉着臉揮退小厮,回身安撫路時:“不用擔心,本王心裏有數。”

“只是恐怕要再辛苦你,跟我進宮走一趟。”

-

路時依舊和栾宸同騎了一匹馬,兩人在禁軍的重重押送下,前往皇宮。

如此緊張的氣氛中,栾宸卻像沒事人一樣,神情放松地踢着,聽路時在耳邊小聲講着慈幼院的事。

“對不起,”路時懊悔地道歉,“我本來以為不是什麽大事,報官就能解決,不用特地來麻煩你。”

他過于盲目地認為,沒有人會在天子腳下如此猖狂。

“而且我還留了聯系地址呢……”路時嘟囔道。

王府都不足以震懾這些人嗎?

“不是你的錯,”栾宸低聲安慰他。

“是本王連累了你。”

前些日子,丞相的小兒子袁睿因擾亂立夏祭祀一案終于被判流放北疆。

若非丞相一派極力奔走,皇帝又有意放水,他原本至少也該落個淩遲處死的下場。

然而即便僥幸保住兒子一命,袁朝忠依然恨毒了導致這一切的路時和栾宸。

他動不了栾宸,便只能指使下面的人去找路時出氣。

偏偏分管城南慈幼院的人,就在刑監司的管轄之下,路時就這樣送到了邱與仁手上。

從某種意義上說,袁朝忠這法子倒算是意外的一箭雙雕。

一旦成了,除了解氣,必然還會對栾宸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創。

可惜,就差一點。

到了宮中,栾宸先被皇帝召喚進去,路時則被禁軍暫扣在門外。

路時擔憂地戳他的系統:“阿統阿統,現在是關鍵劇情嗎?就沒什麽劇情提示嗎?”

2583提醒他:“宿主,你已經沒有積分可以兌換劇情線了。”

“好阿統,我沒說現在要兌換,你先告訴我有沒有關鍵劇情提示就行!”路時哀求道。

“沒有,”2583無奈道,“這一段根本就是原書沒有的情節,哪來的提示?”

現在的劇情在宿主的努力下,簡直就像是脫缰野馬,但凡宿主在下廚上的悟性有此一半……σw.zλ.

得不到系統提示,路時坐立難安,把一張小臉熬得煞白。

栾宸出來時都驚了一跳,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路時長長地噓出一口氣,心道還好大反派沒有那麽容易被打倒。

“我沒事,皇上沒有為難你嗎?”

栾宸不欲和他講過程,只是簡單地說:“沒有。”

“慈幼院的案子稍後有大理寺的人來接手,邱與仁和慈幼院的管事本王都着人帶過來了,你等會兒上了堂,如實告訴大理寺卿王大人即可。”

說完栾宸停了一下,補充道:“不用怕,本王屆時也會在場。”

路時心下一熱,知道栾宸這是要給他撐腰的意思,抿緊唇角笑了。

他倒是不怕這場庭審,唯一值得擔心的是,邱與仁誣陷他下毒謀害慈幼院的孩子們,為了讓這件事有據可查,恐怕他們後來當真給那些孩子下了毒……

也不知道小朋友們有沒有大礙。

另外,古代的醫學發展不足以支撐驗證毒物的來源、中毒的時間等等,這事糾纏到最後,該不會又成了羅生門吧?

跟在栾宸身後進殿時,路時抱着不管發生什麽,都要死磕到底的心态。

孰料,事情的發展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太絲滑了,那名慈幼院的管事認罪認得太絲滑了!

幾乎是一看見他們進門,那管事就抖抖索索往地上砰砰磕頭,邊磕邊痛哭流涕地陳述自己如何喪失理智,貪墨了每月撥到慈幼院的銀錢,并且克扣院內孤兒的夥食費,讓他們餓肚子。

在這件事被路時撞破後,他又因為害怕被追究,鬼迷心竅地給孩子們下了瀉藥,反過來先誣告路時。

路時瞠目結舌,想不通這人為什麽突然迷途知返,張大嘴瞪了他半天,忽然發現他跪着的姿勢似乎不太正常。

衣袖和褲腿下的手腳仿佛軟綿綿的,就像是吃痛使不上力。

路時:“……”

他偷偷回頭瞄了一眼旁聽的栾宸,對方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看着自己。

然後眨了下眼。

很好,王爺肯定威脅過他。

一邊救自己,一邊還去揍了人,不愧是反派的腦子。

當然,只有管事的證詞也不足為信。

栾宸竟然還提前叫人帶來了圓圓和另外兩名慈幼院的大孩子。

路時帶去的東西,圓圓和慈幼院的其他孩子都吃了。但因為他被路時提前帶走,所以幸運地逃過了管事後來的下毒。至今身體健康,沒有一點毛病。

留下來的兩名孩子則作證,他們是在那天晚上喝了管事熬的稀粥之後,才開始上吐下瀉的。

至此,大理寺只需要去查一查管事買瀉藥的藥鋪,一切便嚴絲合縫,清清楚楚了。

堂上的邱與仁見大勢已去,只得狡辯說自己當時是情急失察才誤抓了嫌犯,主觀上并不是想要陷害路時。

渎職罪可大可小,若受害者是像路時這樣沒有一官半職的庶民,通常都會輕輕揭過,犯事官員最多罰俸降職。

然而邱與仁算盤打得噼啪響,卻萬萬沒料到,栾宸派人将與路時同室的死囚也帶了過來。

死囚們斬釘截鐵地指認,他們受趙捕頭暗示,要給這人“一點苦頭吃吃”“就算卸掉胳膊腿兒也沒事”……而趙捕頭又攀扯出了他。

事情的性質頓時就變了。

袁朝忠原本還想替邱與仁說兩句話,見狀幹脆把袖子一攏,一聲不吭。

邱與仁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棄卒保帥了。

他怨恨地盯着袁朝忠,剛張開嘴大喊了一句“聖上明鑒”,被座上皇帝一個眼刀扔過去,當即被侍衛拖下去打了幾十個巴掌,昏死過去。

“行了,邱與仁擇日流放,”栾胤冷冷擡手,“其餘人王愛卿按規處置了罷。”

大理寺卿忙起身點頭應是,令人把嫌犯都押了下去。

堂下只剩了栾宸和路時。

栾宸不慌不忙上前來,朝栾胤行了個禮:“多謝皇兄,那臣弟這便帶人告退。”

栾胤不答,眼神陰沉沉審視路時,忽而笑了。

“老七如此待你,你要如何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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