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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路時自顧自地吐槽,沒感覺出抱着他的人身上戾氣愈盛。
直到被放在床上,栾宸面無表情地垂頭,靠近,将他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嗓音低沉。
“她剛才碰你了?傷着哪了?”
路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冷氣迎面一刺,後知後覺發現男人好像在壓抑着怒火,連忙安撫:“那倒沒有,我沒事。”
只是互相推搡了幾下而已。
畢竟他男子漢大丈夫,也沒真想跟個女人動手。
栾宸的眼神仍是不信,看起來蠢蠢欲動,似乎有親自檢查一番的意圖。
“……我真沒事,”路時努力強調道。
同時很有危機感地将被子拖到面前,緩緩蓋住自己的身體。
以防對方不講武德,動手脫衣服。
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掌伸過來。
路時緊張得瑟縮了一下。
那只手卻只是輕輕落在他的σw.zλ.額頭上,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體溫。
路時下意識地就着這姿勢,蹭了蹭栾宸手上微末的涼意,像只依戀主人的小狗。
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男人的手指溫柔地撥開他額前碎發,摸了摸額頭,聲音沉悶而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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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路時滾燙的眼皮上下一碰,覺得莫名其妙:“王爺為什麽要道歉?那美人,又不是王爺自己要的。”
栾宸:“……”
栾宸的聲音中摻進了一點危險的意味:“美?”
路時:“……還、還行吧。”
能被知府當作禮物硬塞過來,肯定不會差。
雖然不太符合他的審美。
畢竟,他喜歡男人。
栾宸半晌沒有說話。
幽暗的光線中,路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溫暖的被褥,舒适的床,還有身邊人熟悉的氣息,構成了令他安心的環境。
他不知不覺在這安靜中放松下來,被一陣困意席卷,眼皮倦怠地耷拉着,幾乎就要阖上。
“我并不是說此事,”屋內忽然響起極輕的一句話語。
“什麽?”路時迷迷糊糊,沒有聽清。
栾宸不答,只是用帶着薄繭的指腹緩緩撫過少年略顯清瘦的臉頰,來來回回,舍不得離開。
如果不是跟着他奔波,路時不會生病。
他本不想也不該,将他帶入這樣的荊棘塞途。
如果可以,栾宸更希望把少年好好地嬌養在王府,自由自在,做個富貴閑人。
“王爺,”窩在被子中發熱的路時開口叫他。
“我在,要什麽?”栾宸湊近。
路時含混地咕哝:“剛才他們沒發現……什麽吧?”
栾宸這樣為他出頭,假如被有心人察覺出他對自己的在意,會不會告到皇帝那兒去,說他……搞基啊?
栾宸手指一僵,胸腔處滾過一陣針紮似的隐痛。
“放心,”他輕聲寬慰着,“沒有人會發現。”
他克制了又克制,特意等到所有人都出了門,才抱住了路時。
他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路時一定在意。
他能感受到少年對他的依戀和赤忱情意,可這世道終究不是只有他們二人。
他不希望逼迫愛的人,去面對那些可能的流言蜚語。
哪怕路時永遠不會對他有明确的回應,他也甘之如饴。
如果路時不想被人看見,那他就在人前藏起自己的感情,藏一輩子。
只要可以一直這樣,守着他。
聽說自己沒有給栾宸惹麻煩,路時松了口氣,很快在高熱中陷入沉沉的昏睡。
再次醒來時,是阿平去請來的郎中在給他號脈。
“這位小公子應當是外感風寒,加之連日勞累,又有些心神不寧,導致氣血不足,略有體虛,并無大礙。小的開幾副湯藥給小公子吃幾日,往後好生将養便可。”
路時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身邊的栾宸眉心一緊,“可是他渾身都疼,一直睡不安穩。”
郎中不緊不慢道:“發熱正是這般,公子不必擔憂。且這熱不急着退,發出來倒好些,只是後半夜可能會愈加畏寒,可以多替他備些湯婆子。至于身上疼,小的教公子幾個穴位,揉按一番會有緩解。”
栾宸對這郎中輕飄飄的态度很是不滿,但據韓揚說,這位已經是戍海城中最有名的郎中了,應該是很靠譜的。
于是只能耐着性子,認真地學了按摩的手法。
送走了郎中,阿平拿着方子自去取藥。
栾宸坐在床邊,照着剛才郎中教的法子,替路時揉按着頭上、手上各處的穴位。
路時被按得哼哼唧唧,像蚊子一樣哀哀地叫:“疼。”
栾宸手上不過用了半分力,知道他只是不舒服在撒嬌,卻也忍不住又收了點勁,嘴上嘆息:“知道疼?以後不許再生病了。”
路時:“……”
這話說的,細菌病毒都沒你這麽霸道。
栾宸又說:“待回了府上,讓呂太醫給你好好調理身子,每日強身健體,不可懈怠。”
路時立刻氣血上湧,聲音都大了些:“我不要!”
聽起來就是吃藥,紮針,還要鍛煉!全都很讨厭!
栾宸唔了一聲,“不疼了?”
路時又蔫兒了下去:“你輕點嘛。”
栾宸不吭聲了,沉默地繼續手上動作,直到按得差不多了,才把他放回去,替他掖好被角。
路時被栾宸的态度弄得有點忐忑,正思考剛才哪句話把男人惹生氣了,額頭上忽然傳來一種柔軟的觸感。
路時瞪大眼睛,怎麽又親……親……
“你乖點,不要生病,不要受傷,”男人低啞的嗓音有種壓抑的感覺。
“你疼,我也會疼。”
路時不說話了。
本就發燙的腦袋這會兒更是燒得如火燎原。
許久後,他才捂着被撞得砰砰直響的胸口,喃喃了一句:“那我、我盡量。”
栾宸嘴角牽起一個不起眼的弧度。
他出去了片刻,回來後脫去外面的衣裳上了床。
路時的鼻尖先嗅到散發着熱度的潮氣,接着整個人落進栾宸懷裏。
路時感覺到後背傳來的心跳聲,結結巴巴:“你……你怎麽……”
“大夫說你晚上會冷,我比湯婆子暖和,抱着你睡就不冷了,”栾宸理所當然道,“別胡思亂想,我這是在遵醫囑。”
路時:“……”到底是誰胡思亂想!
他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朝那暖烘烘的誘人懷抱投降,翻了個身,自暴自棄地貼着男人,縮成一團。
栾宸看着少年抓住自己衣領的手,露出淡淡的笑容,伸出手環住那清瘦的背脊,輕輕拍着哄懷中人睡覺。
“睡吧,等藥好了,我再叫你。”
-
與七王爺院中此刻的溫柔鄉不同。
知府曹昌明的院落中,正彌漫着一種令人不安的氛圍。
“怎麽會不收呢……怎麽會不收呢?”曹昌明焦躁地走來走去,“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什麽不近女色的男人?放着美婢不要,居然留個小厮伺候!”
他停下來,看向身前兩名嬌美的婢女,忍不住發怒:“你們兩個也太莽撞了!明知道那七王爺最是護短,怎麽就蠢到偏要去得罪他的人?!就不會先親近親近?”
虧他還特意挑了兩個有些身手的丫鬟去盯人,哪知道連人家大門都沒進得去!
嬌莺臉上有些挂不住,不服氣道:“老爺,奴婢們哪曾遇到過這樣沒大沒小的下人?看他那模樣也沒怎麽見過世面,本以為吓唬兩句他就該知難而退了,誰想到那麽硬氣,倒引來王爺給他撐腰……”
臭小子可真是好命!
曹昌明氣得手直發抖,然而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後悔也無濟于事。
他鐵青着臉問另一人:“戲蝶,你就沒什麽要說的了?”
被叫到的婢女回過神,若有所思地說:“老爺,奴婢當時和那小厮推搡了幾下,發現他既沒什麽力氣,更談不上有武藝在身。您說,七王爺為何獨獨要他伺候呢?”
曹昌明不耐煩地揮手:“許是做事伶俐乖覺,用着順手罷了,這有什麽稀奇。”
戲蝶卻搖搖頭:“老爺有所不知,奴婢和他拉扯時,不慎看到了他露出來的裏衣衣角。那衣服的繡工和料子都是極好的,一看就價值不菲,不像是一個下人能穿的。”
曹昌明蹙眉:“你的意思是……”
戲蝶說:“奴婢不敢妄言,不過還有一點,也很奇怪。”
“七王爺站在奴婢身前時,奴婢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種特別的冷香。這香味,先前在那名小厮身上似乎也聞到了。”
曹昌明眼神陡然一變,接着眉頭舒展開來,“有意思。”
“你們須得想辦法,再去探一探。”
-
路時在床上躺了兩天。
栾宸有事務在身,白天不能在府中陪着他,也不能帶他出門,便留下阿平照顧他。
阿平過來給他送藥送飯,看他的眼神充滿擔憂:“小路哥,你這樣身體還吃得消嗎?”
“啊?我比之前好多了啊,”路時說。
阿平說:“可你都病成這樣了,晚上還得給王爺守夜,這也太辛苦了。”
路時:“……我……”
阿平義氣道:“要不我跟王爺說一聲,晚上我來吧。”
“噗!”路時差點把藥噴出去,捂着嘴巴劇烈咳嗽起來。
阿平趕緊上前拍他的背。
路時擺擺手,臉漲得通紅:“沒、沒事!咳咳,王爺晚上睡得挺踏實,我也不、不用怎麽守着。”
阿平沒多想,應了一聲,端着藥碗出去了。
路時正心虛,門口響起栾宸促狹的聲音:“怎麽,不舍得把這好差事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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