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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翻海門被都尉帶來的軍隊徹底占領,人抓的抓死的死,只剩下個偌大個空殼子。他們把寨子裏藏的財物一一搜出來,拿麻袋裝了堆在最外面的院壩裏,壘成了體積驚人的山包。
山寨的外圍地下還挖出了年代不一的累累屍骨,數目不小。有的是過去被擄到山上的年輕女子,也有不少都尉軍中曾派出的優秀将官,但更多的是因年深日久,早已面目全非不辨男女的遺骸。
翻海門并非從不帶俘虜回來。
只是他們擄回來的人,最後都殺光了。
路時經過時,士兵們正在為這些亡魂重新造冢,栾宸用手覆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山寨中邪惡腐朽的陰暗氣息正在慢慢散去。
這顆在北疆盤踞已久的毒瘤,終于被連根拔了出來,無法再危害更多的人。
路時覺得,自己這一回無妄之災倒也算值得。
兩人坐上回程的馬車。
每過幾分鐘,路時就忍不住要偷偷瞄一眼栾宸。
自打那告狀精走了以後,他一直坐卧不安,提防着栾宸發難,誰知這人真能沉住氣,一臉平靜,什麽都不問。
可路時有種小動物般的警覺性,他總覺得空氣中有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看我做甚?”栾宸原本在閉目養神,忽然開口。
路時慌亂地把目光挪開,嘴硬道:“誰看你了?我、我在發呆。”
栾宸沒有揭穿他,睜開眼睛乜了少年一眼,道:“不累嗎?好好歇會兒。”
栾宸這麽一說,路時忽然後知後覺泛起一陣倦意。
在山上的這五天他睡不好吃不好,全靠一口氣強撐着,如今見到安然無恙的栾宸,這氣便先散了大半,現在渾身上下又軟又酸,終于覺出累來。
擔心栾宸秋後算賬的緊張感被這突如其來的困憊擊中,沒一會兒就消得一幹二淨。
路時倚在車壁上,很快昏σw.zλ.睡過去。
栾宸俯身看他。
一張白瓷似的小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颏兒,微微翹起的眼睫下,掩映着淡淡的烏青。
少年大概是怕擠着他,整個人蜷成可憐巴巴的一小團,縮在自己那半邊位置上,生怕越界。
随着車輪的颠簸,他的腦袋有節奏地輕輕磕上車壁。每碰一下,少年就蹙一下眉,好像被那聲音攪擾了夢鄉,有點無能為力的惱火。
栾宸胸口如同被灼熱的炭火融化殆盡,除了一腔又滿又燙的愛意和歉疚,什麽都不剩了。
他小心地伸手将少年抱過來,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圈在胸前,就像圈住了他脆弱易碎的小小珍寶。
栾宸放緩了呼吸,慢慢低下頭,在路時的眼角心疼地落下一個吻。
少年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皺了皺眉。
栾宸連忙直起身子,屏氣凝神等待了一會兒。
少年沒醒,翻了個身,把頭埋進他的頸窩,繼續發出綿長均勻的呼吸。
栾宸無奈地探出食指,點了點他的眉心,把人攏在身前。
“回去再跟你算賬。”
馬車搖搖晃晃回到戍海城,在知府——現在恐怕是原知府了——的府衙門口停下。
早已候在門口的嚴林度等人正要上前行禮,就見車簾打起來。
王爺懷裏抱着一個人,施施然走下來。
嚴林度看清那人的臉,禮行了一半僵在半途。
他回過頭,滿臉責備地瞪了身後的韓揚一眼。
王爺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還要王爺親自動手搬運下仆,韓家這倆傻子兄弟是怎麽當值的?!
韓揚:“?”
嚴林度懶得理會韓大傻子,趕緊上前一步,為上司解憂:“王爺,我來吧!”
哪知他的手還沒碰到路時的衣角,先迎面挨了栾宸一記眼刀:“收聲。”
接着不等他反應過來,又被韓揚猛地拉了回去。
這麽一來一回,王爺已經徑自抱着人走了進去。
“……不是你拉我幹什麽!你就這麽幹看着你家主子自己動手搬東西?!”嚴林度不滿。
韓揚面無表情舉起一根手指:“第一,你可千萬別當着主子的面稱路時是東西。”
“第二,路時的事,主子一向都是親力親為,最不喜歡別人插手。我這是為你好,別說兄弟沒提醒你。”
嚴林度是個滿腦子打仗的大老粗,但好歹結了婚成了家,并非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的愚人。
一聽韓揚這話,他咂摸出一點兒不尋常的味來,當即把眼睛瞪得牛大:“你……你啥意思?!難道王爺他……他和那小子……那那那啥???”
韓揚卻一臉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
嚴林度:“……我說王爺和那小子!什麽關系!!”
韓揚嚴肅道:“主仆關系啊,能是什麽關系。路時是王爺身邊最受寵的小厮!”
嚴林度:“…………”
他一巴掌拍在韓揚腦袋上,把人拍了個踉跄。
就白跟木頭費這口舌!
-
府衙中,栾宸一路把路時抱進了房間。
路時其實早醒了。
在門口時,嚴林度那一嗓子就把他喊醒了,但他一直沒找到機會下來。
人太多了!他哪有那麽厚的臉皮當着衆人從栾宸懷裏出來!
……于是一直裝睡到了現在。
他感覺到栾宸把他放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然後強忍着羞恥任由他給自己脫了鞋子,蓋上被褥。
等一切都安頓好,身邊的人終于停下動作。
路時松了口氣,正想豎起耳朵聽這人到底什麽時候走,忽然聽見栾宸低沉的嗓音響起。
“既然醒了,就起來聊聊吧。”
路時:“……”
路時死死地屏住呼吸,繃直身體一動不動,裝出一副睡成死豬的模樣。
栾宸聲音平靜:“嗯?沒醒?”
路時不動。
栾宸等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站起身:“算了,那你睡吧,我晚一點再來。”
路時仍舊是不動。
直到房間裏響起腳步聲,腳步聲咚咚向外走去,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又關上。
路時耐心地在心裏讀秒,等到兩分鐘過去,房間裏依舊悄無聲息,他才睜開眼睛——
栾宸那張英俊的臉赫然就在離他十厘米的地方,一雙如漆似墨的丹鳳眼注視着他,帶着促狹的笑意。
路時:“……”
路時心髒狂跳,臉上一絲表情也無:“你變态啊。”
栾宸疑惑地揚眉:“變态?小時,你若是要罵我,得挑我能聽懂的。”
路時:“……”
他罵罵咧咧把栾宸那張攝人心魄的臉粗暴推開,坐起來,趁着對方還沒開口,先發制人道:“來,聊聊吧。”
“老實交代,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
栾宸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出路時的“不良企圖”,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然後老老實實在床邊坐下講起來。
秦興派人給他送來的信中,要求他獨自一人赴約,并稱他若是沒有出現,或是帶人前往,就要了路時的小命。
栾宸一個人去了。
在約定的地方,他見到了秦興和北幽國曾與他交過手的将軍莫那兀。
栾宸剛說到這裏,見床上的少年對他怒目而視,看上去好像馬上要開口罵人,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我雖是一個人去赴約,但我已經提前做好了部署,絕不會出現你想象中的場景。論玩戰術,十個北幽也不是我的對手。”
路時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顯然在說“那誰知道”。
被輕看的大衍殺神不但毫不動氣,反而體會到一種被夫人管教的竊喜。
為了表示安慰,栾宸偷偷摸了下少年的爪子,接着說:“當然,他們也很謹慎,在見面的地方屯了兵,埋伏了不少高手。”
“不過他們沒想到我受了傷,即便只有他們二人,其實也足以拿下我。”
然而,北幽的意圖,卻不是要七王爺的命。
莫那兀提出,他們可以協助栾宸出兵,推翻大衍現在的皇帝栾胤,條件則是栾宸坐上皇位後割讓北境五城,從此與北幽締結盟約,成為形親之國。只要栾宸在位之日,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向北幽出兵。
路時瞠目結舌:“他們的皇帝腦子裏裝的豆腐渣嗎?怎麽會對你提這種要求?”
栾宸在大衍本就是皇族,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便和自己的皇兄關系再不好,人生中要面臨的風險也遠比裏通外國起兵謀反要小得多。
他們根本不了解栾宸,所以不知道,他不可能同意割讓領土這種事。
但他們又是如何判定栾宸會願意叛國的?
“因為他們給了我一個理由,”栾宸說,“一個他們認為我無法拒絕的理由。”
莫那兀告訴栾宸,在山道上利用落石襲擊他們,并且派出殺手掃尾的,并不是北幽和翻海門,而是知府曹昌明。
曹昌明一個小小知府,再膽大也不敢對一位骁勇善戰的王爺下手,除非……
“除非,他奉了別人的命令,”路時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栾宸點頭:“自然是我那位皇兄下的命令。”
路時一拍床板:“我艹!這傻&*#*&%……”
栾宸拉起他的手揉了揉,“何必因為他動氣?栾胤想殺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是終于找到了機會。”
就像他一直以來,對栾胤的命虎視眈眈一樣。
彼此彼此。
但真正令栾宸動怒的是,事關他和路時關系的消息,也是從大衍被人傳到北幽手中的。
不止如此,莫那兀還告訴栾宸,跟這個消息一起到達的,是一句能夠代表“皇帝意志”的交易要求。
“若王爺未死,北幽能配合他們,成功取得王爺首級,大衍皇帝願意向北幽納貢、和親,同時讓出邊境十裏。”莫那兀對栾宸說。
路時聽到這會兒,連罵人都找不到詞了,只覺得這皇帝會被人篡位,都算是他的福報。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很合理。
歷史上其實不缺這樣的君主,他們坐在王座上,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國家和人民的福祉,僅僅只是那金光燦燦的帝位,和帝位背後所象征的權力巅峰與無盡榮華。
為了這一點權力的誘惑,出賣國家算不得什麽。
畢竟是連靈魂都一起出賣給惡鬼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北幽所圖顯然更多,栾胤的條件不足以滿足北幽的胃口。
再加上,北幽先前與栾宸曾數次交手,軍中上下對栾宸充滿畏懼,沒有人認為他們能十拿九穩地殺掉這個兇神,更擔心因此招致栾宸和他軍隊的反撲。
他們打怕了,相比之下,他們更希望和栾宸站在同一戰線。
而且栾宸一旦答應和他們合作,将來若是反悔,他們還可以以此污點為要挾,故技重施,扶植新人推翻栾宸的統治。
路時咋舌:“狗皇帝肯定沒想到,北幽人居然會反咬他一口,倒把這些秘密都捅給了你,希望收買你。你看,就連人家敵軍都知道擇明主呢。”
栾宸笑了笑,“并不全是因為看得起我。”
“是他們沒有完全相信大衍的密信,擔心只靠你一個,威脅不了我,”栾宸摸摸路時的頭。
“他們高估了我。”
路時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小地哦了一聲,紅着臉問:“後來呢?”
“後來,我答應與他們交易,但要求是要先見到你平安無事。秦興和莫那兀見我願意孤身前往山寨,相信我被說動,求之不得。”
他們對翻海門的老巢很有信心,認為只要栾宸去了便插翅難飛,于是綁了栾宸,給他的眼睛蒙上黑布,帶上了馬車。
只是這二人萬萬沒想到,栾宸身邊還有一個神出鬼沒、從未露面的暗衛,韓鋒。
韓鋒極其擅長隐蔽身形和氣息,只要他想,哪怕是栾宸也很難發現他在哪裏。
韓鋒一路綴在他們身後,将消息送給韓揚,将都尉的軍隊也悄悄帶上了山。
就此,翻海門被栾宸一鍋端了。
路時一顆心跌宕起伏,坐了一趟過山車,現在勉強落進肚子裏。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皇帝這麽着急,寧可通敵也要置你于死地,就恨你到這種地步嗎?還是……他已經發現你做了什麽謀反的事?”
路時沒發覺自己問了什麽危險的問題。
倒是系統2583急急地插嘴:“宿主!哪有人直接問別人‘你是不是要謀反’的!”
路時:“啊,可是他是好人啊。”
2583:“……”算了毀滅吧。
路時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望向栾宸。
栾宸果然沒生氣,他甚至揚了揚唇角,語氣愉悅:“小時這還是第一次關心我的秘密。”
路時耳朵發燙,“不是,我……”
“我的任何事都可以告訴你,但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栾宸斂容。
“翻海門和北幽人還想留着你和我談交易,所以他們不會太為難你。那你為何還要冒險去給秦興下廚?”
哦豁,這是輪到跟他算賬了。
路時偷偷地往被子裏滑,“……其實你的秘密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也可以不聽的……”
栾宸眼疾手快攔住路時的腰,不讓他把自己藏進去。
“你聽不聽秘密,都要回答我的問題。”
栾宸蹙眉,“難不成……真是為了給那斥候帶飯吃??”
路時猛地坐起來:“你、你胡說八道什麽!我犯得着為了一口飯……”
“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麽,”栾宸表情嚴肅,“你知不知道秦興這人喜怒無常,對待俘虜尤為殘暴,曾經虐殺過十幾名年輕女子和小孩,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你運氣好,沒遇上他犯病,若是……”
栾宸頓了一下,吐出一口氣,“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要我怎麽辦?”
他一想到路時這幾日裏還每天在秦興身邊做飯,試毒,就覺得四肢百骸竄過一陣無法抑制的恐懼。
萬一呢?
萬一在某一刻,秦興忽然看路時不順眼了,又或者他做的菜不合他的胃口了,他會怎麽對待路時?他不敢要了路時的命,但……
栾宸想起曾在密報中看過的消息,眼中驀地騰起暴戾的光,仿佛有烈焰燒心。
一只柔軟微涼的手忽然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把栾宸從陰鸷的幻象中喚醒。
“我很小心,也很聰明的,”路時認真看着栾宸的眼睛說,“我知道要保護自己。”
“但我不能就這樣待着,什麽都不做。”
路時的目光落在栾宸受傷的肩膀上。
“我擔心你。”路時輕聲呢喃道。
“我怕我不趕緊逃出去,會害你丢了性命。”
他的确是覺得秦興有點笨,應該不難得手。
可是他也很清楚,秦興再笨,只要他還是翻海門的門主,憑他的地位就足以對自己造成致命威脅。
他願意铤而走險,只是因為他下意識認為,栾宸比他自身的安危更重要。
他在那一刻好像忘了自己是個穿越者,忘了自己還要完成任務,活着回去。
路時沒辦法再騙自己。
他喜歡栾宸。
很喜歡很喜歡。
比他自己的認知中,可能還要喜歡得多。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嘴,永遠都不要說出那句表白。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愛意自有它的出口。
-
夜幕漸漸将整座府邸染上了暗色,原先笙歌鼎沸的知府府如今安靜得像一座墳墓。
除了主院中亮着幾盞燈火,其餘地方都黑洞洞的。
栾宸請了郎中來給路時把脈,确認他除了有些氣虛血弱外并無大礙,又重新處理了後腦勺那個已經結痂的傷口,方才徹底放心。
路時表示自己也信不過栾宸,非要看着郎中給他換藥,親眼看看傷口還有沒有潰爛膿腫。
好在現代的抗生素在古代人身上所向披靡,感染剛起了個苗頭,就被扼殺在搖籃中。
待其他人都走了以後,路時把自己手中剩下的藥全給了栾宸。
“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路時呸呸了兩聲,交叉了一下食指和無名指,“就吃這個。放好了,關鍵時候能救命。”
等他把任務做完,有了更多積分,走之前……再多換些更厲害的藥品。
栾宸不接。
“放你身上就行,反正你總是和我在一起。”
路時怔了一下,随後強硬地塞進栾宸手裏,“自己的命自己保管,別指望別人。再說了,你怎麽能保證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呢?如果又像這次一樣……”
“不可能。”
栾宸打斷他,語氣中藏着一絲森然。
“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除非我死。”
路時的手指在身側顫抖着蜷縮起來,撇過頭,半晌才悶悶地吐出一句:“知道了。我……我有點累了,想睡覺了。”
栾宸沒再說什麽,站起身低聲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說。”
他轉身準備往外走,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扯住了衣袖。
栾宸訝然回頭:“怎麽了?還有何事?”
路時的表情比他更吃驚:“你不同我睡了?”
栾宸:“…………”
路時:“…………”
路時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漲紅了臉解釋道:“不、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你不睡這兒嗎?不……不對,我是說你之前都跟我睡一起,我……”
眼看路時的臉越來越紅,感覺再說下去就該燒起來了,栾宸貼心地打斷他:“我知道,你別緊張。”
路時:“……”草你會不會說話?!怎麽還開嘲諷呢!
栾宸看了看門外,說:“這府裏如今都是我們的人,嚴林度也帶着兵駐紮在外圍,不會有危險。”
“不過,這裏的确是有些空蕩了。是我考慮不周,你剛從寨子裏出來,肯定會覺得害怕,”栾宸思索片刻,“這樣吧,我就在這裏陪着你,等你睡熟了再走。”
路時沉默了。
栾宸走了兩步,疑惑地看向他:“不上床嗎?”
路時哆嗦了一下,艱難地擡起腳,走過去。
看着路時脫了外袍,乖乖躺進被窩裏,栾宸伸手替他掖平兩邊的被角,拍了拍。
“睡吧,我守着你。”
他熄了房間裏大部分的油燈,只留下桌上一盞光線微弱的燭火。
昏暗的燈影中,路時能看到栾宸就坐在床邊,迷朦的燭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如保護神祇一般。
神明的視線落到他身上,流露出獨一無二的暖意。
“睡不着?怎麽辦,我也不會哼搖籃曲……”
少年猝然起身,冒冒失失拉住俊美神明的領口,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神明的瞳仁急遽收縮,帶着笑意的聲音在喉嚨中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消失了一瞬。
那不能算作一個吻。
頂多只能說,路時用自己的嘴唇粗暴地碾軋了一遍栾宸的嘴角、下巴和面頰。
他親人親得太少了,不得其法,像小貓舔水一樣,只會把眼前人舔得濕漉漉的。
“別走了,”少年的眼中倒映着一豆燭火的光,光芒潋滟,猶如春潮乍起,暖融融地蕩漾。
“別走了,留下來……就跟我一起睡吧。”
栾宸的呼吸驀地沉重起來。
他那雙幽深漆黑的鳳眸一瞬不瞬盯着路時,好像想判斷他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但這樣的猶疑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事實上,幾乎是路時的話音剛落,男人就一把将路時掀翻在松軟的被褥之中。
他一掌護在路時腦後,一手圈住少年的腰,急切又深重地吻住了剛才那雙肆意作亂點火的唇/瓣。
與路時毫無章法的胡亂親親不同,栾宸的吻目的性很明确。
帶着洶湧澎湃的欲/望,撬開路時的唇/齒,以幾乎想把他吞吃掉的兇猛意味,糾纏他的舌/尖。
兩人的喘/息聲和濕熱的氣息交織在一起,仿佛燃起了燎原大火,帶着摧枯拉朽之勢,燒掉了一切阻礙和理智。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路時感覺再不停下他就要窒息了,栾宸才堪堪放開他。
他眼裏泛着親出來的淚花,懵懂地看着栾宸擡起一手剝掉自己外面的衣服,同時還不間斷地俯身下來親吻自己的額頭、臉頰、耳垂、脖頸……
“……等、等等!停!”
路時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伸手抵住栾宸的胸膛。
栾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啞着嗓子咬牙切齒:“現在讓我停?小祖宗,你要折磨我你換個法子……”
“不是,你身上還有傷!”路時急得臉都白了。
他坐起身,慌忙去看栾宸肩背上的繃帶上有沒有滲血。
栾宸深吸一口氣,忍耐道:“我沒事,真的,只要你乖乖躺好別動就行。”
路時沉着臉不吭聲。
栾宸無法,只能老實等着,等路時終于檢查完傷口,确認傷口沒事,路時卻又不幹了。
“不行,你不能做劇……咳,運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路時疾言厲色,“你當我藥販子呢?還能有多少藥給你吃?”
栾宸:“……”
路時給他披上裏衣,“好了好了,今天先睡覺。”
栾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面無表情:“這怎麽睡?”
路時跟着看了一眼,心慌得連忙轉移視線:“沒、沒事的,一會兒就、就下去了,我也是男人,我有經驗。”
媽的,看起來至少要比常人多花兩倍時間!
栾宸人都氣精神了,皮笑肉不笑地問:“哦?小時還有這種經驗?說來聽聽,當時是怎麽回事。”
路時恨不得給自己的大嘴巴兩耳刮子。
“沒有,我是說,額我是說,每天早上不都這樣嗎?起來了,又下去了,很正常。”他強顏歡笑,奴顏婢膝,怨自己剛才一時沖昏了頭,幹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栾宸見他咿咿唔唔,像條夾起尾巴的膽怯小狗,心下軟成一片。
“罷了,”栾宸自認倒黴,“遇到你真是我的命。”
本也沒打算真做什麽,這副模樣,倒像是他把人欺負狠了一樣。
他屈起膝蓋頂了頂路時,“往裏一點祖宗,給我留個位置。”
“哦哦,”路時麻溜地把自己團起來,滾到床裏面那一側。
栾宸躺下來,擡起一手敲了敲枕頭。
路時猶豫片刻,一咬牙,又重新滾了回來,枕在栾宸的手臂上。
栾宸收緊手臂,把軟乎乎的少年抱在胸前,發出一聲不滿足卻很幸福的喟嘆。
路時聽着那聲音,眼眶莫名脹得發酸。
他不想讓栾宸發現他的異樣,把頭埋在男人的頸側,嗅着對方身上熟悉好聞的冷冽氣味,小聲嘀咕道:“其實……還有個辦法。你也可以不用動,讓我用……嗯……”
栾宸聽清那兩個詞,額角青筋猛跳,連手臂上都迸出青色的脈絡,磨着後槽牙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閉嘴。”
路時:“我沒亂說,你沒學過春宮圖嗎?我……”
栾宸探頭過去,狠狠咬着路時的嘴唇摩挲了兩下,那張叭叭兒的小嘴終于閉上了。
“再說一個字,今晚我倆誰都別睡了。”
路時捂着嘴,驚恐地搖了搖頭。
栾宸默然少時,又說:“我不需要……不需要你做那些。”
他成年時,當然也有人教過他這些,但他從不覺得自己生來就該是被伺候的一方。
這種事,他願意為愛的人做,卻有點舍不得讓路時辛苦。
路時不敢說話,但那雙锃亮的眼睛顯然在瘋狂輸出。
栾宸:“……”
他看不懂,也不想看懂,擡手關上少年的眼皮,“睡覺。”
栾宸彈指熄掉了桌上最後一盞燭火,屋子裏完全失去了光線來源。
唯餘兩個人的呼吸聲靜靜地交纏在一起,靜谧,安寧。
栾宸數着自己紛亂的心跳,良久,像怕驚走什麽似的,輕輕開口:“小時,所以我可以認為……你也傾心于我嗎?”
栾宸等了很久,路時都沒有再說話。
他傾耳過去,發現對方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撩完人,睡着了。
栾宸無奈地彎了下嘴角,溫柔地親了親少年毛茸茸的發頂,然後閉上了眼睛。
算了,其實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只不過還是想親耳聽到那把清脆的聲音,對自己說一次而已。
時間緩慢地淌過溫暖的小屋,更漏在屋外滴答作響。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悄悄地睜開來。
路時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确信身邊的男人真的墜入了夢鄉,這才用很小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說道——
“可以啊。我也喜歡你。”
窗外淡淡的月光穿過紗窗照在床榻之上,能隐約看見少年的發鬓邊,挂着一條淺淺的水光。
從發紅的眼尾,徑直沒入烏發。
-
翌日。
路時一口氣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都快到晌午了,要不是實在太餓,他還能繼續睡下去。
叫醒他的是一陣濃郁的飯菜香味。
他一睜開眼睛,就發現不遠處的桌子上擺滿了菜,從床上看過去,誘人的熱氣正在騰騰而上。
路時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跳下床,連鞋都顧不上穿,打着赤腳跑過去。
他随手揀起一塊煎得金燦燦油汪汪的牛肉烙餅往嘴裏塞。
肉餅的皮被煎得酥脆,咯吱咯吱在嘴裏發出脆響,餡兒裏的肉則還嫩得很,咬上一口,鹹鮮的肉汁就迫不及待地湧向唇齒之間,香味彌漫整個口腔,直沖天靈蓋。
就一口旁邊的胡辣湯,渾身上下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舒爽。
路時吃得正歡,門被推開,栾宸邁了進來。
他一進屋,就看見面前難以形容的一幕:
路時嘴上咬着肉餅,被燙得嘶哈嘶哈還不肯放棄,一雙腳光着踩在青石板上,又凍得發抖。于是他一邊左右換着跳腳,一邊嗷嗷地咽下肉餅,眼淚都快出來了,看上去又可憐又好笑。
看見栾宸進門,路時捂住塞滿了的嘴,堅強地說:“嗚嗚嗚嗚嗚啊嗚嗚!”
栾宸:“……”
他走過去,伸手:“吐出來,當心燙壞舌頭。”
路時倔強地搖頭,費了半天勁才把餅咽下去:“這餅怎麽這麽燙啊!”
栾宸:“……怕你起晚放涼了,才叫阿平端去熱了一遍,剛出鍋。”
路時無言以對,只好怪自己起得晚還餓死鬼投胎。
他剛想探手去拿另一邊的馄饨,忽然身子一懸空,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路時:“???”
他驚慌失措地抱住栾宸的脖子,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你幹什麽?!青天白日的,就算你想……那也不能……啊!”
栾宸:“……”
栾宸把他抱到床沿邊放下,冷酷地問道:“我想如何?”
路時雙手抱在胸前,弱弱地說:“我、我什麽都沒說。”
栾宸不知從哪裏拿過一塊布,捉住他的腳踝,擡手就往腳上擦。
路時瞳孔地震,腳趾全抓在了一起,拼命往後縮:“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別——”
“別動,”栾宸淡淡道,“等會兒踢到我傷口了怎麽辦?”
路時僵住,在中午的寒風中凍成一尊雕像。
羞恥像海水一樣淹沒了他,但他卻只能默默地承受。
栾宸給路時擦完腳,這才起身,不鹹不淡地說:“這麽冷的天,還敢赤腳下地,以為自己身體很好?”
栾宸的語氣中莫名自帶一種家長味,路時被訓得瑟縮了下脖子,怯生生的:“就一會兒,也不是很冷……”
等等。
不對啊。
昨天晚上他們還在床上你侬我侬,今天為什麽栾宸看起來這麽兇?甚至比昨天還兇了!從進門開始說的每句話,都有訓他的語氣!
什麽意思?他是覺得沒能做完全套,所以不滿意?
可是他明明主動提供了……那啥,是這人自己拒絕了啊!
路時越想越氣,看栾宸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忘恩負義刻薄寡恩的狗男人。
栾宸:“?”
路時大聲道:“你罵我幹什麽?!”
栾宸:“……我哪句話罵你了。”
路時更大聲了:“你聲音很大!你在吼我!”
栾宸:“……”
他沒吭聲。
路時看他這副樣子,更篤定了:“你怎麽不說話?心虛了?哼!”
栾宸終于沒忍住,臉色郁郁地開口:“你昨晚,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路時:“?我忘什麽了?明明是你自己拒絕的,你現在又後悔……”
栾宸忍無可忍:“我不是說那個!”
路時:“…………”
栾宸:“……沒有吼你,不是吼你,我就是……”
路時轉身一躺,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只留下個後腦勺。
栾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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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