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虔誠

虔誠

終于到了可以外出的那天，樓道裏很早就傳出細碎的動靜，張佳樂摸來手機一看，才六點半，他放下手機翻了個身對上一雙眼睛。

“你待會打算去哪玩？”

“我不出去。”

“你一個人不無聊嗎？”張佳樂非常熱心地建議，“不然你和我一起呗。”

“當電燈泡嗎？”張新傑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低啞，比平常音色還低上幾分。

聽到這話，張佳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和王傑希約了訓練，下次吧。”

“要是王傑希那家夥欺負你你一定要說，我拉上黃少天他們給你找場子!”張佳樂揮了揮拳頭，臉上表情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之前說要看電影，張佳樂真在貓眼上找了一部電影，還是個恐怖片。

這直接打消了時念原本想給拾光貢獻兩張電影票的想法。

說來也奇怪，那場電影只有他們倆看，九十多塊達到了包場的效果，電影開場的時候，時念還在想着這部電影是要多難看才會沒什麽人看啊。

直到眼前猝不及防冒出一個四肢僵硬的斷頭鬼，時念渾身一哆嗦，恐怖片看什麽3D啊！

這絕對不是難看才沒有人看，這簡直是太好看了!好看得時念手腳發軟，她不怎麽敢看恐怖片，而這部片子在3D的加持下恐怖加倍。

時念顫顫巍巍地拿下眼鏡，掏出手機就是一陣狂打。

“誰來大地影院救救我……這恐怖片是一點都看不下去……”

這句話換來的是在家葛優癱的沈弋帆瘋狂嘲笑，“活該。”

“寶，愛莫能助。”陳瑄老實地說。

放下手機後，時念握緊了扶手，餘光瞥見張佳樂看得津津有味她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影院內恢複光明的瞬間，張佳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戴上帽子，拉好口罩，轉頭想和時念聊兩句劇情，卻看到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時念被吓到了，這個結論一下子在心裏冒出來，張佳樂眼神微黯。

張佳樂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時念的相處有點奇怪，明明是親密無間的情侶，卻有點說不清的距離感。

前幾天方寧來中心直播國家隊的集訓日常，張佳樂看見了方寧在攝像頭之外和黃少天拉小手，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氛圍生生織出一張網将他們與旁人隔開，張佳樂好不羨慕。

在黃少天的牽線下，張佳樂和方寧進行了有關時念的秘密交流。

張佳樂依稀記得自己說起和時念的相處方式，方寧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張佳樂，你不能要求女孩子一直主動。”明明是不帶有任何感情的一句陳述，張佳樂卻聽出了若有若無的嘆息。

“柏拉圖式愛情對時念來說并不是問題，不管是哪種感情時念喜歡你很多年了，時間給她上了重重濾鏡……試想一下，你喜歡很多年的偶像從手機裏走到你身邊，觸手可及，你會是什麽感受？”

“時念……她是個很好的女孩，你不要辜負她。”

被陽光照到的那一刻，時念才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樂樂，你有什麽安排嗎？”時念湊近張佳樂身邊小聲問道。

張佳樂回過神，牽住了時念的手，她的手不大，冰冰涼涼的。

“我們跟蹤前面那對情侶吧。”乍一聽張佳樂語氣很自然，細聽之下聲音有點發顫，“網上刷到随機選一對情侶跟着走好像挺好玩的。”

“那就走吧。”時念握緊了張佳樂的手。

跟着那對情侶，他們一直壓馬路，最後停在蜜雪冰城前面。

“你在外面等我，我進去看看。”

手被松開的一瞬間，張佳樂五指虛握，什麽也沒抓住，他無意識摩挲着手指。

那對情侶應該是先從手機上下單了，兩人沒多久就出來了，女孩手裏拿着甜筒，自己吃一口喂男孩一口，兩個人手拉着手走遠了。

過了一會，時念才帶着兩根甜筒出現在張佳樂面前。

“把那對情侶跟丢了。”時念有點小失落，“我們再跟一對情侶嗎？”

“算了吧。”

時念平日裏很少出來玩一時半會也真想不到有什麽好去。車前寫着出入平安的護身符在風中轉動，時念眼前一亮。

“樂樂，我們去燒香吧！”

*

燒香在張佳樂的記憶裏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甚至是有點年代感的事情，怎麽說也不是二十多歲的人幹得出來的事。

而現在時念熟練地拿着金紙，蠟燭，香那些東西，旁邊的婦人還問賣香的老先生應該買多少才合适，張佳樂心下了然，時念這架勢是常客啊。

剛走出屋子，張佳樂就被旁邊桌子上的東西吸引了，他拿起來比劃兩下，“這是冰雨啊！”

時念一看樂了，彈藥專家爆改劍客。

“我記得之前來還有滅絕星辰，烈焰紅拳那些來着，應該是賣完了。”

“滅絕星辰是掃把嗎？”張佳樂好奇道。

“我只能說是精致的掃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佳樂哈哈大笑，精致的掃帚不還是掃把嗎？王不留行騎着掃把飛。

說話間，時念突然把張佳樂往旁邊的小道上拉，張佳樂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差點沒掉地上。

“怎麽了？”

“你別回頭!”時念拽着張佳樂往小道上走，“那邊那個黃裙子的美女是b市有名的網紅，她旁邊那個是她的攝影師，他們應該是來拍視頻的，我們走山路上去吧。”

張佳樂仰頭看了看眼前的山，山頂的寺廟只看得到一個尖，他很樂觀，長城都拿下了，還怕這區區一座山？

說走就走，張佳樂還把時念手裏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來上香是臨時起意，時念出來玩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這一遭，幸好車裏一直有備着平底鞋，只是這裙子。

走上去可遭罪了。

走到山頂時已經是一小時後，時念扶着一旁的樹微微喘氣，“我們……我們下去的時候坐纜車吧，真的走不動一點了。”

站在原地吹了會風，時念才拿過蠟燭去點燭臺放好，張佳樂提着袋子亦步亦趨。

點好蠟燭，時念點燃線香進了大殿，雙手捧香鞠了三躬，才放進香爐裏。

上香的時念很嚴肅，不茍言笑，和平時不一樣，張佳樂看着時念拿着金紙跪在蒲團上，他也跟着跪在另一個蒲團上，雙手合十。

時念虔誠地注視這佛祖，嘴上小聲祈禱着什麽，張佳樂不信教，對上香的事情了解甚少，但是時念很認真地對待這件事，張佳樂收回心神也開始祈禱。

保佑中國隊拿下世界冠軍。

燒金紙的時候，張佳樂靠得太近差點沒被煙熏哭。

“樂樂，你側着點身體，那邊正對風向，山上風比較大。”

燒完金紙，時念又進去大殿，說是再拜一遍。張佳樂沒跟進去，靠在石獅子那邊等她。

事情辦完了，時念也有心思觀景，領着張佳樂到處逛逛。

從觀景臺逛到仙人腳印，又晃到蓮花池。

這是池活水，水束從假山中噴湧而出，再落入池子，激起水花拍打荷葉。

張佳樂仔細一看，發現水簾之下好像藏着什麽東西，“是觀音嗎？”他有點遲疑。

“是哦。”時念肯定了他的猜測，“觀音自在山水間。”

“現在荷葉太密了，我記得池子裏有錦鯉和老龜的。”

張佳樂圍着蓮花池轉了一圈，在背面鮮有荷花占領的地方，看到了泛着銀光的硬幣，還有肆意游動的魚。

“真有意思。”張佳樂注意到旁邊的桂花樹上挂着或高或低的紅飄帶，“那是什麽？許願的嗎？”

“那是早幾年舉辦佛會的時候做的一個活動，可以領紅綢帶寫下心願挂上去。這只是其中一處，觀日臺那邊也有挂的地方，還有後山的石崖那邊。”

桂樹随着山風沙沙作響，紅綢帶越飄越高，似要把心願帶上雲霄，送飛遠方。

桂樹後面有一棵樟樹，茂密的枝葉裏藏着一抹紅，在綠色汪洋裏顯得格外惹眼。

張佳樂伸手正好夠得到，綢帶再一次劃出優美的弧線時，他握住了最下端。

“張佳樂……必贏……是……軍。”

上面的字體在風吹日曬下已經變得模糊，有的字被墨水暈開一層層黑，根本看不清什麽字。

“怎麽了樂樂？”時念回完消息擡頭，發現張佳樂站在一棵樹前不動，她走過去時也愣住了。

“是你寫的。”張佳樂篤定道。

“還真是我寫的。字都模糊了，樂樂你怎麽猜到是我？”

“你寫什麽了？”張佳樂避而不答。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張佳樂比賽必贏，張佳樂是冠軍。”

張佳樂比賽必贏，張佳樂是冠軍。在一堆求逢考必過，家人平安順遂的心願裏突兀，又帶着一絲絲和諧。

下山的時候他們是坐的纜車，剛進去他們還是坐同一邊，直到纜車啓動因為不平衡而搖動得厲害，時念扶着座位想要起身去對面，張佳樂一個跨步過去了。

纜車一個晃蕩，時念身體直接往前撲，張佳樂伸手扶住了她。

“好險。”時念心有餘戚，想要起身腿卻發軟，她顫顫巍巍地将自身重力轉移到手臂上，想借着張佳樂的力氣站好。

可是纜車太晃時念又重心不穩，她始終無法站好。

忽然，時念感覺手臂上傳來一陣壓力，下一秒張佳樂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還有纜車頂。

她被張佳樂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