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說曹操,曹操就到,唐娜正想着虞澤,他就從外走進了書房:“晚飯你在哪裏吃?”
唐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踩着深咖色的木椅站了起來,揮手召喚出磚紅色的魔法書。
魔法書現身之後,像是離開了真空環境似的,砰地一聲砸到地上,裏面的書頁又散落了一地。
唐娜從中胡亂翻找着封印有惡靈的那一頁,虞澤則放開門把手走來,幫着不聞不問的主人撿起其他書頁。
“找到了!”唐娜撿起一頁魔法書,沒有任何先兆地把惡靈放了出來。
名為朱仲的惡靈十分狂暴,剛剛被放出魔法書就發出了暴怒的吼叫,唐娜是它的主人,不在攻擊範圍內,他下意識的朝着房間裏的另一個人撲了過去。
虞澤毫無防備,猛地變了臉色。
唐娜開口:“你……”
他話未說完,虞澤條件反射出拳,一擊将惡靈擊倒在地。
……行叭。
唐娜吞下了後面的幾個字。
虞澤看了看掙紮着想要爬起的惡靈,又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我身上有惡靈印記了嗎?”
“把你的衣服都脫下來。”唐娜朝他走了過去,一把掀開虞澤的T恤往裏瞧。
虞澤黑着臉按下自己的衣服,讓還想動手動腳的唐娜站直。
“我自己檢查。”他走出了書房。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走回書房,臉上露着一絲狐疑。
“每個和惡靈發生過接觸的人都會有惡靈印記嗎?”
“理論上如此,即使你是妖也不例外。”唐娜盯着虞澤:“我猜,你身上沒有留下任何惡靈應記,對不對?”
“……”虞澤用沉默回答了她的問題。
一簇小火苗從唐娜面前憑空出現,搖搖晃晃地飛向虞澤。
“熄滅它。”唐娜說。
虞澤伸出雙手,像打蚊子一樣拍滅了這簇火焰。
“以前我以為是我魔力不穩,現在才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再虛弱的魔法火焰也是魔法,沒有理由會讓一個普通人毫發無損。”
唐娜說着,再變出一簇火焰,這一次,火焰直接墜落,在兩萬人民幣一塊的木地板上留下一個醒目的焦黑痕跡。
唐娜問盯着地板黑點看個不停的虞澤:“你現在什麽感覺?”
虞澤:“……”心肌梗塞的感覺。
“你伸出手來。”唐娜說。
虞澤依言伸出手,一枚火星晃晃悠悠的飄來,向着他的手心落下,在接觸到她皮膚的一瞬間,這枚火星就像是落入了汪洋大海,無聲無息的熄滅了。
唐娜期待地看向虞澤,眼前的觀衆依舊露着一張從頭到尾沒有變過的冷臉,對說書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最大的侮辱,唐娜忍無可忍的說:“你真是個大呆子!聽了這麽多,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比如呆若木雞,比如驚慌失措,比如痛哭流涕着求她解惑……
“說什麽?”虞澤面不改色:“聽上去是件好事,你的攻擊對我不起作用。”
唐娜沖他勾勾手指頭:“你過來。”
虞澤像只溫順的大狗,雖然臉色冷漠,雙腳仍聽話地朝她走了過來。
“你想做什麽?”虞澤問。
“你蹲下來。”
虞澤蹲下後,唐娜又說:“你過來一點兒。”
虞澤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她,稍微靠近了一些。
下一秒,一只軟綿綿胖乎乎的小手給了他毫無攻擊力的一巴掌。
“疼嗎?”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不。”
沒有得到理想的回答,唐娜惱怒地擡起手掌,運起全身力氣想要再打一次。
虞澤捉住她的手腕,她動彈不得,惱羞成怒地擡眸瞪他,卻反而落入對方黝黑不見底的眼眸。
唐娜抽了幾次也沒抽出來,只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她未完的臺詞:“愚蠢的人類!雖然魔法攻擊對你不起用,但是物理攻擊一樣可以殺死你!”
“所以我還是一個普通人,只是一個有些特殊的普通人。”虞澤說。
“你是禁魔體質的人,知道禁魔體質是什麽意思嗎?求我!求我我就告訴你!”唐娜得意地說。
“從字面理解,難道是讓所有魔法不生效的體質?”
唐娜很不開心:“……你都知道完了,那怎麽還不滾?”
為了挽救書精的尊嚴,虞澤想了想,問:“那麽自帶柔光的戳戳樂為什麽會在我身上生效?”
“那是作用在戳戳樂上的光源魔法,并沒有直接作用在你身上。”唐娜上下審視着他:“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禁魔體質的人呢,聽說這樣的人萬中無一,十分稀少,你要是生活在我那個世界,光明教會的那群死變态一定會哭着求着要你去做聖子。”
“你這輩子有多長?”
“也就十……”發覺虞澤在套話,唐娜立馬吞下了後面的話。
“十……?”虞澤看着她,神色複雜。
十二?十四?十六?十八?總不至于是十萬年,不管是哪一個,都遠遠低于他的預料。
異世界的魔女,上崗年齡這麽年輕也行嗎?
“別想套我話!”唐娜被人套出真實年齡,氣得擡腿就是一記飛踢。
虞澤靈敏地躲過飛踢後,扶住人沒踢到,因為下盤不穩差點自己摔倒的小肉團子。
他讓唐娜站穩後,松手朝外走去:“飯菜都快涼了,快出來吃飯。”
唐娜剛暴露了真實年齡,心氣不順,怒氣沖沖地說:“不吃了!”
虞澤頭也不回:“行啊,正好今天排骨買的不多。我一個人吃剛剛好。”
“你敢!”唐娜立馬追了出去。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虞澤既然是禁魔體質,那他是怎麽召喚出自己的?
她想起自己散落一地的書頁,什麽都明白了。
唐娜發出一聲悲憤的尖叫,朝虞澤沖了過去:“你這個殺千刀的人類!是你毀壞了我的書!是你是你!我要和你拼了——”
橫店鎮流動人口巨大,往來這裏的通常是娛樂行業的人,類似演員、導演、制作人等娛樂圈人士,某些特殊的時期,這裏也會出現一些特殊的行業人員。
在橫店鎮一家喧鬧的夜店裏,或放松或激動的人們沒有意識到角落裏的洗手間有不尋常的事正在發生。
“你放了我吧!我們都是妖,你為什麽要幫着人類助纣為虐?!”
高跟鞋敲擊在光滑瓷磚上的聲音仿佛一曲無情的催命曲,神情恐懼的男人癱坐在地上,不斷向後縮去,直到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
然後他被一只女人的手輕輕松松的提了起來。
那只手纖長有力,沒有戒指也沒有傷痕,光潔得像是一片雪地。
“違法就是違法,還分什麽妖和人?”銀發銀眼的女人冷聲說。
“妖為什麽要遵守人的法律,你他媽瘋了吧!妖想要做惡有什麽不對?!妖生下來就是來作惡的!”男人激動的說。
“不可救藥。”
銀發銀眼的女人抓着他的衣領,走向洗手臺前的鏡子。
“不……我不要去類管處!你放開我!”
女人無視他的掙紮和呼喊,強行将男人的頭塞進了鏡子。
明亮的鏡面像是被風吹亂的湖面,蕩起層層波瀾,沒一會兒,男人的身體就完全消失在了鏡子裏。
銀發銀眼的女人看着恢複平靜的鏡面,忽然說:“啊……忘了念逮捕令了。”
沉默數秒後,她說:“算了,我在心裏念過了。”
她從衣兜裏取出一個過時的黑框眼鏡,低頭帶上,再擡起頭時,鏡子裏的女人已經變成了黑發黑眼。
她穿着寫字樓白領最常見的職業裝,一頭長發盤在腦後,再加上保守的黑框眼鏡和嚴肅的表情,這一切都構成了一個難以相處的外貌印象。
她對着鏡子裏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身後寬闊的全身鏡裏。
也許是五分鐘,也許只有一分鐘,無人注意到一家烤肉店空無一人的廁所裏忽然走出了一個女人。
她走到大廳張望了一下,然後徑直向着一個坐在角落裏的年輕女人走了過去。
年輕女人正在玩手機,直到她坐下來才發現她的到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沒看見你?”正在任職電影副導演的友人驚奇地說。
“我剛剛在洗手間補妝。”
友人打量着她的衣着,說:“我知道你是剛辦了正事兒過來,但你這身打扮也太正式了吧。”
“習慣了,這身挺好的。”
“你長這麽好看,怎麽就不對自己多上點兒心呢?”友人惋惜地說:“你看你的名字,袁夢圓夢,一聽就多溫柔多有女人味兒啊。”
袁夢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
“行行行,你怎麽高興怎麽穿。”友人招手叫來烤肉店老板,點了一個雙人的套餐。
點完單後,友人擡頭看向袁夢:“好不容易來一趟橫店,有什麽安排嗎?”
袁夢說:“今天晚上我就要趕去新疆,那裏還有點業務需要我處理。”
友人咋舌:“這麽快?你的老板也太黑心了吧,這麽晚了也要你連夜趕回去。”
“是我自己想去。”袁夢說:“事情太多了,公司裏沒有我忙不過來。”
友人聞言撲哧一聲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公司裏沒有自己忙不過來。”
袁夢笑了笑:“這是實話。”她從來不說假話。
“那你這一頓多吃一點,算是我給我的勞模朋友踐行了。”友人拿起啤酒瓶,給兩人的空酒杯裏倒滿。
這一頓飯一共吃了快兩個小時,因為時間太晚,友人說什麽也要親自開車送袁夢去汽車站。
兩人坐上車後,友人一邊啓動汽車,一邊頗為感慨地說:“現在社會是越來越發達了,以前哪有24小時通車的客運呢?對了,你從杭州出發的機票買好了嗎?有人接你去機場嗎?”
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然而身旁都沒有傳來回答,友人疑惑地擡起頭,發現袁夢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車飾觀看。
“這是一個朋友送的僻邪戳戳樂,很可愛對吧?”友人取下挂在後視鏡上的花朵戳戳樂。
那是一朵類似百合花的東西,有着長長的花莖和潔白的花朵,但那又絕不是普通的百合花。
因為友人一層一層的剝開了花瓣,露出了最裏面像是青蛙舌頭一樣長長的花蕊,在花蕊附近,還散落着一顆白色的東西。
袁夢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顆微縮的人形骷髅頭,而友人還生怕她看不清楚,特意從花心裏拿出了那顆骷髅頭。
“這顆雪球很精巧,很有趣,對吧?”友人興致勃勃地說:“完全想不到是一個五歲小女孩的作品呢!”
“這是哪裏買的?”袁夢問。
“你也想要嗎?”友人很是驚奇地看了過來,在她的印象裏,袁夢從來不是會對這些小東西感興趣的人。
“這個戳戳樂是不賣的,制作戳戳樂的那孩子叫唐娜——你知道嗎?就是和虞澤一起上新聞的那個小女孩,她只會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都好幾天沒有見過那孩子了。”友人把手中的戳戳樂遞給袁夢:“你把這個拿去吧。”
袁夢伸出手後猶豫了一下:“那你怎麽辦?”
“你忘了我的職業嗎?這個圈子很小的,等我下次見到這孩子,我再問他要一個就行了。”友人不以為意,将戳戳樂塞到袁夢手中。
袁夢這才收下了戳戳樂:“謝謝你了。”
友人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幾年的老同學了,說這些做什麽。”
友人親自将袁夢送進夜色下的車站才離去,袁夢看着她的車開遠以後,轉身走向候車室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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