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第十八章臨溪酬恩

第十八章 臨溪酬恩

六月的天,跟下了火似的。

我手搖玉扇,坐在雲來客棧堂口正中央,恣意欣賞着街上的車水馬龍;大半個時辰後,忽見外出歸來的霍子陵,嘴角間那抹微微挑起,把安之若素襯托地濃淡相宜。

“兄臺果然貴人事多,可讓我好等。”

玉扇潇灑一收,我從容上前施禮;霍子陵端詳了我兩眼,目光卻幽幽飄向我背後端立的玄冥。

驀地,眸間有了分警惕。

練武之人,或多或少都有這毛病,我倒不擔心他從玄冥身上看出什麽端倪,反覺霍子陵表現得越好奇,我成事的幾率越大。

“昨晚那位小兄弟!”

霍子陵身邊的那位師父倒是個人精,裝着一副後知後覺的驚訝狀,将場上頗顯冷清的氣氛活絡起來。

我笑問好:“老伯好記性,正是在下。”

老者看看外面的日頭,拂了拂額間汗:“大熱天勞你奔波跑一遭,倒見誠心。”

我順勢配合到,挂上盛情。

“點滴之恩,湧泉相報。今日特意登門,除了當面答謝二位昨晚仗義施援,在下還備了淡酒薄宴,不知可否賞光前往一敘?”

“多謝小兄弟盛情。”

可多時未語的霍子陵,卻淡淡回絕到。

“無功不受祿。若事事圖個後報,那霍某這幾年行走江湖間欠下的人情,豈不是還一輩子也還不完?有心便可,至于兄臺的盛情,在下和師父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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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擡舉。”忽的,玄冥在後冷嗆腔上。

“不可無禮。”

我驀地亮手截住。

玄冥這一出無禮是我事先的屬意,趁着局勢未僵,我繼續說道。

“我護衛莽撞失言,我代他向二位賠罪,還望海涵。”

說着,我便畢恭畢敬地朝二位躬身賠禮。

“兄臺這禮重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霍子陵的手揚在半空,不撤也不扶,這進退間倒是拿捏有度。

我亦有從容海量:“既然二位确有不便,那在下也不便強人所難。”

收止禮數間,我将事先準備好的錢袋,順手放在桌上。

我指着錢袋道:“這是昨兒兄臺替在下墊付的八兩三錢銀,我想您沒有理由拒絕。”

頓時,氣氛中多了分微妙

這不是我小家氣,而是拿捏進退。

若換了其他人,還他百兩銀酬謝也不足為過,可眼下我這恩主心高氣傲的很,多了,反而落得顯擺俗氣。

霍子陵思量再三,答:“既然小兄弟一再堅持,那這袋銀我便收下了。”

“有借有還,應該的。”

我淡淡一笑,朝外豔陽高照的大街望了眼,露出了些去意。

我補到:“噢,忘了自我介紹番。在下姓李,單名一個淳,若二位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大可到金刀侯府尋我,李淳定竭盡所能相助。”

“金刀侯府?!”

忽然,皆有異色的兩人中,這老者最先搶聲詢問到我。

“小兄弟,老夫冒昧一問,不知你和當今金刀侯間有何?”

老者手在虛實間來回比劃,我秒懂其意。

探關系是吧?

我驀地笑得謙遜了些:“慚愧,金刀侯正是不才外祖父。”

收止笑靥,我再次抱拳起禮。

“如此,李某便告辭了。二位,後會有期。”

話畢,我便領着玄冥,大步流星地朝客棧外走去。

“等等李公子!”

果不其然,我人未走出兩步,便被背後老者疾聲喚住。

這轉變間什麽意味,大家心知肚明,而我自然要在人前裝得無意些。

我扭頭問到:“老伯還有何見教?”

老者道:“呵呵,李公子莫怪。我們這些江湖莽夫素來粗鄙慣了,剛才匆匆一面間,不想差點錯過了眼前貴人。既然李公子盛情邀請,我們豈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道理?正好我們師徒二人遇上了些生意上的麻煩,想請李公子指點迷津一二。”

霍子陵這位參軍,果然是個能言善道之輩,三兩下子,就把頹勢給挽回來。

“二位不是不方便嗎?”

我可不是白受氣的人,佯裝無意間,悠悠目光挂在人前依舊冷面的霍子陵身上。

很一個拉衣角的細節落入餘光中,霍子陵一抹不悅快閃過,說到。

“方便。”

我依舊喜怒不形于色,再問到:“不勉強?”

“不勉強。”

瞧着幹癟作答的霍子陵那憋氣樣,我心中暢快無比。

是誰有求于誰,總算是各自明了。

得了失去的面子,我也不是得勢不饒人的刁鑽主,立即還了個笑臉迎人。

“如此甚好。二位請吧。”

(城郊,臨溪閣)

驕陽之下,竹映清溪上,清風徐徐涼。

坐在清亮環繞的雅閣中,飲下一口冰鎮的西域葡萄美酒,我先前那股燥熱消減大半。

再看看我對面那位高傲的大将軍,手執玉醅,一面細細地品嘗這杯中佳釀,一面漫不經心地欣賞着四下迤逦風景;而他這位參軍林茂,可是一口一個熱絡,不停地和我攀話席間。

林茂問:“敢問李公子,現在朝中身居何等要職?”

“我?!”淺嘗美酒,我答上:“不怕林師傅見笑,李淳眼下不過閑人一個,并無功名在身。”

林茂疑染三分眉:“公子這是說笑,還是故意真人不露相?公子外祖父金刀侯,可是貴國一等一的大人物,您作為宋侯爺的至親,若想在北燕朝堂上謀個錦繡前程,簡直是易如反掌。您如今這一謙讓,啧啧,老夫不信。”

這話裏帶着三分酸,我自然是聽的明白。

不過也難怪林茂存疑,像宋家這等将門望族,居然養了個游手好閑的親眷,傳出去難服人心間也是種笑柄般的存在。

畢竟世人更傾向“虎父無犬子”這一套,然我亦是有我的說詞。

我道:“我宋家世代軍功卓着,上面幾個叔伯兄長,個個都是能征善戰之輩。但林師傅別忘了,我畢竟是外孫,且你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樣,是将才之選嗎?”

“這——”

略顯尴尬間,林蕭多打量了我兩眼,也如實回應到。

“也确實不怎麽像。”

“這就對了。”

我鎮定如前,含笑而敘:

“我李淳一無武身,二無文才,哪裏配得效力朝野?不過是仗着腦袋瓜子裏有些小聰明,且家中在北燕各地還有些産業需要人打理,而外祖父憐我自小多病羸弱,不求我光宗耀祖間,索性讓我做了個吃祖宗老本的閑散商人。”

豁然釋疑間,林茂還禮賠罪:“李公子您一表人才,因病不能為國盡忠,真可惜啦,可惜啦!”

我笑說到:“人各有命,其實做個閑散人也沒什麽不好,至少沒了功名利祿的束縛,人也輕松自在得多。二位也是走南闖北的同行,想必深有感觸。”

“是,是,是,李公子真乃豁達之人!”

察覺到話題間的越界,林茂略帶尴尬地在旁附和到。

我莞爾一笑,将走偏的話題領了回來。

“對了林師傅,剛才在客棧您說遇上什麽生意上的麻煩,不知是何等棘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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