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60.第六十章鳳儀之心

第六十章 鳳儀之心

端坐在鳳儀殿中,回味着最近的起起伏伏,“榮辱不驚”四字,似乎不足以概括我當下的真實心境。

“皇後娘娘到。”

殿內一聲高喧,頓時打斷了我游離狀的思緒,我連忙起身朝着來人側身一服。

“臣妾李淳元,叩見皇後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長樂無極。”

“不必拘禮,淳美人上座敘話。看茶。”

對人話語如拉不斷的糖絲,柔柔綿綿的,不時伴着幾聲克制的咳嗽。我擡頭稍稍失禮地定瞧了片刻,澹臺靜慧這氣色比那日在太皇太後壽宴上一見,似乎更見冗沉。

人雖大病在身,可那股威儀不減半分。

同審視我片刻後,皇後道:“李淳元,我們這一面兜兜轉轉落到今日,見得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

平心而論,我和皇後間早該有這段插曲,只是換在如今我這等光景下,多少滋生了些納悶。

我直奔主題:“機會難得,淳元在此就開門見山地求問了。敢問娘娘為何要幫我?”

“看來你對本宮心意,很是在意。”含了一片參片,澹臺靜慧在婢女的攙扶下坐正了身姿:“想聽真話?”

“自然。”

皇後目中含威:“那你得有所心理準備。我的本心,極不願幫助你,甚至時時刻刻想置你于死地。”

不掩其實地說,敵意來襲,我當時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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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我反應過來其中貓膩:“等等。娘娘言下之意,淳元在宮內宮外屢遭襲擊,全是出自您的手筆?”

“對。”

話雖軟柔,卻如綿裏針般紮心,令人不寒而栗。

“何故?”我突然有些上氣。

“因為你對皇上而言,是禍水般的存在。”

她漆黑的眸子,是她整個人的精氣神所在,分毫不移地盯着我,有種攝人寒。

她字字铿锵道:“放眼這後宮,榮妃嚣張跋扈乃是時勢所致,不足以左右皇上的心緒;而你不同,你像個致命的蠱惑,能全然操控皇上的一切喜怒哀樂,進而讓皇上為你聽之任之,甚至放棄心中積攢多年的宏圖壯志。易位而處,換做是你,也不會為北燕天下留下這麽大一個禍患,不是嗎?”

“看來,我還是估錯了娘娘您。”

聽到這,我不禁苦笑泛濫在唇。

皇後問:“錯在何處?”

我道:“錯在不夠警覺,活得天真。天真的以為這北燕最為安寧的地方,是這與世無争的鳳儀殿,可誰人能知,您是把這局勢洞悉掌握地最透徹的人。”

自嘲一番,我毫不避諱地瞧上座上之人。

“怕是自我進宮起,皇後娘娘就一直把我視為眼中釘,欲除之後快吧。”

皇後莞爾一笑,把話接起:“錯。早在你進宮前,本宮便知曉你的存在,只是當時你已嫁為人婦,未曾想過有狹路相逢的一日。”

這話帶着些曲折,我耐着性子等澹臺靜慧一吐心緒。

“本宮十三歲被先皇欽點為太子妃,十五歲鳳袍加身,入主這鳳儀殿,一路走來,已經有十一個年頭。人前,本宮和皇上是相敬如賓的帝後,人後,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眸中幽幽,如歲月倒流,她病态的臉上多了幾分凄涼。

“本宮年長皇上兩歲,成婚後,皇上一直敬我如姐。你從不知道吧,當年你與大歷皇容舒玄完婚之時,遠在他國異鄉,有個為你傷心欲絕的少年日日以酒為伴,時哭時笑,時癫時狂;在陪着他熬過那段低落,本宮不止一次從醉生夢死的皇上口中聽到你的名字。”

我覺荒唐:“皇後娘娘是在責怪我插足在你和皇上間,故屢施辣手?”

話雖反問得坦蕩,但于心,有難以言喻的心虛。

“你的危險,不僅在于你是皇上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更在于你利用宋家外女的身份,蠱惑皇上為你遠在大歷蒙冤的李家雪恥;沖着你這份動機不純,即便是不為了私心,我也要為北燕社稷清君側,除禍水。”

我微微一怔,問上:“可皇後娘娘為何改變主意,不但未落井下石,反倒促成我和皇上的好事?”

她道:“若此生對本宮沒有個期限,或許,我會一直同你計較下去。”緩了緩氣,澹臺靜慧直白了當對我說到:“你該感謝你腹中的孩子,正因為它的存在,讓本宮改變了心意。”

我驚而轉定,問到:“娘娘不怕宋家利用我腹中孩兒,在北燕朝堂繼續做大?”

皇後清笑在唇:“本宮是曾過顧慮,但比之榮妃,細細一想,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外姓女,和宋家關系并不見得那般牢靠。更何況你現在與皇上有同心攜手之意,而這個孩子,就是穩固這份關系的紐帶,本宮必須為慕容家保住它。”

“娘娘怎麽見得我與皇上同心攜手,而不是宋家一手絕殺棋?”

“很簡單,因為你是個不甘心不受擺布的人。”慘白的臉上,露出點自信的淺笑,澹臺靜慧點到:“況且你若對皇上無情,也不會在會陽那夜荒唐間,阻止那林姓官奴爬上龍榻,承得恩澤。”

我頓時起疑:“聽皇後娘娘意思,這局你也有插足其中?”

“插足談不上。不過是将計就計,暗中讓人給那林姓女子支了個招,讓其桃代李僵,制造誤會,再讓榮妃借機把事鬧大,好讓皇上對你徹底絕了念想。可縱使人有千算,終抵不過老天一算。”

我冷諷到:“可是算漏那一夜後,我竟有了這腹中孩子?”

皇後亦坦然:“嗯。可見這孩子很是有福氣。”

“何以見得?”

不得不說,澹臺靜慧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其深意所在,我不得不留心。

她道:“你心裏不是一直疑惑,那日在太皇太後壽宴上,何人向你下毒?我給你解個惑,是惠貴人在你的茶水裏動了手腳。”

還果真是她!不過仔細一下,事情似乎沒這般簡單。

我反問道:“她難道是娘娘的人?”

“惠貴人那樣的出身,承得太皇太後一方福蔭,理所當然有所回報。那日壽宴,我授意惠貴人在你茶水裏下毒,一來永絕你這個後患,二來壽宴是榮妃全權操辦,你若毒發而亡她必難辭其咎,可借機好生打壓她氣焰一番。可誰知道,惠貴人對你心存感恩,臨陣将毒的計量減了大半;雖有驚險,但你們母子均安,這也是天意。”

後知後覺的膽寒,我頓時冷了臉:“皇後娘娘不怕我得知這些,伺機報複?”

“我本是個時日不多的人,再多的因果報應也承受得住;若要我還,那就我下了地獄再還吧。”

時日不多,像個悶鐘在腦子裏敲響,我立即不顧禮儀地沖上前,診住澹臺靜慧的脈。

感知着她虛浮的脈搏,我落下的驚目赫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異樣,将她袖口一撩,一條條蛛絲般的青氣蜿蜒而上,直沖心脈而去。

“千絲?!”

倏地,我口中冒出這麽句膽顫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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